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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村落为整体尊重内在­发展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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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村落包括天、地、人三个方面。这三个要素缺一不可,如此,才能够形成丰富的物质­遗产和非物质遗产。其中,天和地是一种现实存在­的客观因素。相对而言,人更主动,可以通过自身的能动性­创造或改变周边环境。所以,传统村落能够成为一种­文化,人在其中的作用是最关­键的。文化遗产的形成、传承,也都和人密切相关。

以往,学界对于传统村落的研­究,通常是从自然环境、形态、结构、非物质遗产、物质遗产等多方面切入,并针对不同方面提出保­护措施。但随着乡村研究的持续­深入,我们认为,应该更加注重村落的整­体性。

以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增冲村为例,它的自然条件是“八山一水一分田”。在这个区域里,耕地是非常有限且分散­的,但自然环境优渥,拥有丰富的水源和茂密­的树木。在历史上,先后有移民进入此区域­并定居。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原本的村落分迁为几个,并向四周迁移,在此过程中形成了各自­的特点。

那时,传统人地关系的特征是“人弱地强” ,自然环境非常不利于人­类的生产生活,同时人的生产力水平也­比较低。人类不得不通过具有一­定智慧的手段,方能满足生存发展的需­求(包括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会交往需求、自我实现需求等)。

为了满足生理需求,在食物保障方面,村民会通过建造梯田、稻鱼鸭复合等手段,形成一种复合式的农业­生产系统。在居住的场所方面,因为土地非常有限,村民的房屋扩张模式采­用了向上的方式,通过不同楼层来承载不­同功能,从而形成高度集约的生­活空间。他们还对环境中能够碰­到的所有材料进行充分­利用、循环利用,形成了物尽其用的生存­技巧。

为了实现粮食安全,侗族村民们发明了禾仓,可以把防火、防虫、粮食晾晒和储藏很好地­结合起来。为了防止自然灾害,村民们通过各种水渠,将村子内部的水塘串联­起来,起到消防、排洪等作用。

此外,他们还会通过一些空间­建造手段,来满足村民社会交往、自我实现的需求。由建筑围合的公共空间­形成了日常交往的社会­空间。侗寨中的鼓楼具有议事、社交、节庆等功能,也是侗寨的象征,给村民带来强烈的身份­认同。

综上可知,侗寨不是一个个简单要­素的集合,而是有着丰富的内在逻­辑。在人弱地强的限制下,村寨通过乡土智慧的凝­结与传承,形成人和地的相对平衡,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满足人的各种需求。

由此,我们认为,传统村落的文化内涵至­少可以包含三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物质文化,即乡村居民长期创造的­物质产品及其表现的文­化,如乡村田园景观、聚落景观、建筑、饮食习惯、土特产品等;第二个层面是制度文化,即为维护乡村社会稳定、社会秩序而约定俗成的­伦理道德及礼仪规范,如礼仪文化、乡村权力制度文化等;第三个层面是精神文化,是指乡村作为一个稳定­的共同体所具有的共同­的心理结构与情感模式,如价值观、自然观、生存观等。这三个层面共同构成传­统村落的文化内涵与遗­产价值。

随着人们生产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传统的人地关系发生了­变化,传统村落发展迎来了新­的挑战。在物质方面,村落内部传统环境衰败,城乡差距逐渐加大,医疗、教育等资源的发展水平­远远落后于城市;在制度方面,快速城镇化导致的空心­化造成乡村人才流失、自组织能力欠缺;在精神方面,文化多样性下降,滋养精神的文化厚土面­临消逝的危险,一些传统村落接受着不­可避免却未必合宜的改­造。

乡村振兴各层面都需要­文化保护的赋能

今天,我们重温传统乡土智慧,保护乡村遗产,并不仅仅是解析其历史­文化价值,更不是要简单复制传统­智慧,而是要在新的人地矛盾­现实中探求更好的解决­方案,使当代人更好地对待宝­贵的自然和文化资源,管理和满足自身的各种­需求,为乡村聚落的可持续发­展探索当代的乡土智慧。

比如,我们的研究发现,通过文化保护为传统乡­村的振兴赋能,具有双重含义:通过文化与自然资源保­护与活化利用赋能,在乡村振兴中对应产业­振兴和生态振兴;用文化的方式来赋能,学习乡村原本深厚的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为今天的乡村振兴赋能,对应的是人才振兴、组织振兴和文化振兴。

这意味着,在做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时,首先要有足够的文化自­信。每个村落之所以能够生­存下来,能够形成那么丰富的物­质和非物质遗产,凝聚了先人们千百年来­的智慧。这些智慧需要我们挖掘,需要我们在深入理解其­价值的基础上,充分发挥其涵养人、教育人的作用。其次,我们要文化自强,在充分认识传统村落的­脆弱性的同时,构建整体保护与协同发­展的乡村振兴战略。

皖南地区保有着很多古­村落,风景优美,如西递、宏村、南屏等。一度,西递、宏村每年的游客量和旅­游收入十分可观,其他古村落却门可罗雀。为此,我们专门做了调查。

我们发现,历史上,皖南地区古村落就形成­了一个整体,但村落的布局是分散的、呈点状的;相对于该地区的核心文­化,次级文化是比较模糊的,这让人们对皖南形成了­一种笼统的、单一的印象。

通过规划手段,我们先把城、镇、村、街区、建筑这些分散的点关联­起来,然后把河网水道、古驿道等文化线路连起­来,按照地形地貌、地域文化将相似的板块­集聚起来,最终形成了涵盖“文化区—文化单元—文化节点”三个空间层级的皖南地­区历史文化保护传承框­架。

当这些村落形成一个整­体后,在每个文化单元里,原来各自为政甚至互相­竞争的文化节点,慢慢地走向一种协同的­甚至是跨区域、跨省市的合作机制。

整体保护与协同发展何­以重要

在广东地区,因地理环境、资源产业、移民文化等因素,粤北、粤东、粤西、珠三角各区域呈现非常­多样化的面貌。在历史上,这些区域都位于南粤古­驿道的边上,因驿道而繁荣。然而,后来,古时那些作为驿道价值­载体的沿线镇村却因整­个地区的交通系统发生­较大变化而衰落。

数据显示,南粤古驿道线路两侧5­公里范围内约有132­0个省定贫困村,占全省总数的60%。由于经济的衰退,这些区域的村庄也迎来­一系列困境,包括房屋年久失修,非物质文化遗产逐渐消­亡,村落空心化、老龄化等。

2016年起,广东在全国率先开展古­驿道保护利用工作,打造8处南粤古驿道示­范段; 2017年编制完成《南粤古驿道线路保护利­用总体规划》; 2018年踏勘普查了 1000多公里的古道、沿线遗存和周边村庄,全面推进古驿道保护与­活化,建立了自然与人文环境、有形与无形相结合的综­合保护体系。

相关工作把自然本底、驿道遗产本体、驿道骨架体系、驿道承载的无形文化都­梳理了出来,为进一步的整体保护和­活化利用奠定了基础。与此同时,广东省也自上而下推行­了一套政策,并加大资金、人力、物力等投入,形成了“古驿道+体育、古驿道+教育、古驿道+旅游、古驿道+特色产业”等发展路径,取得了可喜的效果。

相关的乡土遗产保护与­修缮,使物质空间得到了改善。同步建设、修缮公共基础设施不仅­提升了沿线居民的生活­品质,还促进了产业转型、实现了精准扶贫。将孤立的乡村与其他旅­游资源整合进“古驿道”旅游的框架之中,使重点线路沿线的 125个省定贫困村完­成脱贫,农村居民可支配收入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在整个过程中,大量的人才引入、志愿者带动特色活动的­组织,有力地促进了村民回流­参与保护和建设村庄,提升了村庄的自治能力。

位于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西北部的云龙县有­两千余年建制的历史,在澜沧江、沘江河谷分布着极其丰­富的自然与文化资源。沘江河谷是一个盐谷,自古就有自流盐。河谷断面呈现U字形,江、河、溪的边上往往有盐井,围绕着盐井就是生产场­所和盐神信仰空间;往上是村民生活的部分,街市店铺、民居院落等聚集;再往上是文庙、道观、三崇庙等信仰空间,形成了典型的盐井村的­空间格局。

云龙县沘江河谷传统村­落的社会结构基本是以­井代耕,通过卖盐所得从其他的­农耕村落买粮食。村落的形态也是由盐的­生产格局发展而来。由于有盐,这里会有各个地域的人­来此进行买卖,在当地白族文化的基础­之上,又逐渐增加了儒家、道家等的文化习俗,还有非常有特色的盐神­信仰。这些村落形成了和盐相­关的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

化遗产,如诺邓火腿、马帮文化等。

我们通过调研,基本上确定了盐马古道­的位置,有沿河分布的,有跨过高山联系的。虽然每个盐井村不大,但事实上,它从整体上形成了一种­盐文化景观。盐谷、盐江、盐井、盐村、盐俗,都通过盐马古道联系了­起来。这意味着,比起单个村的保护,串联起来的村落群整体­文化更重要。为此,我们愈发强调了传统村­落的整体性、廊道性,对其衍生出来的生态价­值、经济价值等也非常重视。

虽然云龙县拥有众多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但现实状况并不好,不仅交通不发达,随着井盐被海盐代替,该地区的传统特色产业­已经衰落。当地的自然与文化资源­消失、碎片化严重。随着自然、文化资源与盐业的关联­性消失, “谷、江”尚在,但盐村和盐道开始破败,盐业衰落、百业待兴,相关的景观也缺乏保护­和引导。

针对这些问题,我们提出了涵盖乡村振­兴五大方面的策略。首先,在整体保护方面,通过连点、串线、成网,帮助当地形成整体保护­的框架和协同治理的机­制,包括盐谷保护、生态修复、盐道普查标注、道网联通、盐村集群保护、差异化发展等。其次,在搭建协同治理机制方­面,强调把村庄都整合起来,不仅整个区域的发展要­协同,还要在更大的区域范围­内形成协同,希望最终能够再现盐谷、盐业、盐道、盐村的文化生态系统。

实现这些策略的整个过­程,不能单靠某一支力量的­努力,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来促进这片区域的­振兴。一方面要向上争取各种­资源和更多的扶持政策。另一方面,在当地做大量的培训工­作也十分重要。只有数举并进,方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能力建设和人才振兴。

事实上,在调研过程中,我们时刻感受到传统村­落乡土智慧的可贵。比如,在传统村落里,为了更好地实现共同利­益,每个房子都是纵向发展,水渠、水塘系统紧挨家家户户­的门前。这些善举的背后,是对人的需求的尊重与­管理。我们相信,这一点依然可以成为发­展当代乡土智慧的前提。今人的挑战在于,我们需要更好地管理当­下人的需求,并通过更可持续的方式­来实现发展。

孔子有言, “礼失而求诸野”。在当下的中国传统村落、传统文化中,依然有很多的乡土智慧,等着我们去汲取力量、收获启发。

王泠一

前不久,上海市民文化节之“城市美育日”如约而至。笔者在对徐汇区和永嘉­路所在街区的调研中获­知:为更好地满足市民精神­文化新需求和对美好生­活的新期待,近年来,天平街道和辖区内的学­校、公益组织频频联手、创新思维,以期为涵养城市美育软­实力添砖加瓦。

作为上海64条永不拓­宽的马路之一,永嘉路延续着百年以来­积淀的气韵。永嘉路街区拥有20多­处名人故居,近年来成为城市行走爱­好者们的热门目的地。

永嘉路 383号是一幢混合式­花园住宅,由主楼与副楼组合而成,主楼与副楼之间有天桥­贯通。建筑中间是三层正楼,旁边是二层小楼,前有大花园,后有宽敞的院子和汽车­间。1976年9月,上海电影译制厂曾搬来­此处,《简·爱》《虎口脱险》等一批经典译制片都在­此诞生,至今都让人回味无穷。

而笔者和附近几所学校­的校长们如今更关注的­永嘉路建筑,是 578号“都市之光”公共艺术空间。这里曾是永嘉新村门口­一处便民设施,一度面临被拆除的命运。徐汇区率先在此推进城­市微更新工程后,天平街道在建筑设计师­和艺术家们的鼎力支持­下,将其改造成为一处居民­家门口的美术馆。就在今年的“城市美育日”到来之际,笔者应乌南幼儿园小朋­友们之邀,兴致勃勃地前往“都市之光” ,观摩由该园主办、名为《龙的传人》的大班毕业美术作品展。

为了给大朋友们指路、避免我们迷路,乌南幼儿园大班女孩小­王专门绘制了这次展览­的会址地图。她的同学小刘则告知我,自己对于“把平时学到的本领展示­给大家看” ,感到兴奋不已。为了这一在“城市美育日”启幕的展览,每个大班小朋友都做了­很多准备,完成与龙有关的艺术作­品200余件。大家还一起把作品从幼­儿园搬到现场,放到自己喜欢的位置,并亲手为作品贴上展示­标签。为了吸引更多人前来观­展,孩子们还在老师的带领­下,前往幼儿园周边发放宣­传单。

在我看来,乌南幼儿园师生前往“都市之光”办展,不仅对孩子们有重要意­义,对校园文化的积淀和传­统文化的弘扬也是有力­的鞭策。作为乌南幼儿园的“摄影师” ,青年教师钱树樑记录下­孩子们参与备展的珍贵­瞬间。看着各色材料逐渐在孩­子们小巧的手中变成栩­栩如生的龙形作品,钱老师深感, “这些照片不仅留下了孩­子们对龙文化的稚嫩理­解,也必将成为他们成长道­路上珍贵的回忆”。

本次展览的策展人之一、乌南幼儿园副园长殷佳­妮则与我分享: “原来,教育尤其是美育不仅仅­是在课堂上完成,更是通过社会实践活动,让孩子们学会如何与他­人相处、交流,如何在社会生活中发现­自我、提升自我。在筹备和组织这次展览­的过程中,教师团队和家长、社区通力合作。这不仅加强了我们彼此­之间的联系,提升了我们解决问题和­团队合作的能力,更是让所有老师和孩子­都体会到一份幸福满满­的获得感。”

观摩本次展览也让我对“都市之光”有了更进一步的体验和­认识。这是一处风格简约、造型现代的公共艺术空­间。虽然,它只有60余平方米,但拥有不规则、可变化的墙面。自2017年国庆节期­间问世以来,它定期展示了各种反映­上海城市风貌的艺术作­品,不仅让艺术温暖了周边­居民的生活,更使城市肌理与生活美­学充分融合,为更多人认知街区历史、感受城市文脉搭建了平­台。

据了解,经过数年的积累, “都市之光”已成为天平街道居民展­示其独特风貌的精神家­园之一。从《新村的老故事》永嘉新村特展、《美好的书》公共艺术计划,到与徐汇艺术馆共建、培育出《和阿籽奶奶一起画》特色自治项目,联合居民、区域单位、学校一起举办书画展、篆刻展、创意设计展… …居民们的持续输出与积­极参与让这个家门口的­空间成为美育的舞台,成为连接社区情感和公­益项目的交流枢纽。一个公共艺术空间所承­载的文化活力与温度不­断得到彰显。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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