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矶 上 李 白 ﹃ 跳 捉 月 ﹄
马鞍山送给李白的最后一个礼物孟浩然是一个不怎么快乐的人
天台山大瀑布。视觉中国3月9日,游人在采石矶景区踏青赏梅。张慧
李白和南京人有什么共同点?这个问题的角度比较刁钻,但并非没有可靠的答案。
第一个相同点,和“三天不吃鸭,走路脚打滑”的南京人一样,李太白也爱吃鸭子。李白幼时家住绵州昌隆县,也就是今天的四川青莲镇。当地有道“菜焖蒸鸭” ,做法是将处理好的鸭子先以精盐、胡椒细抹腌渍,糅入底味,再整只放进加了高汤的烧锅里,继而投入黄酒、生姜、葱结。锅口用浸湿的纸封好后开火,中火慢焖至鸭肉软熟入味,却烂而不散、肉质鲜嫩— —据说年幼的李白非常爱吃。天宝年间,青年李白出蜀地,入长安,被唐玄宗选中进翰林院。在蜀地焖蒸鸭的基础上,李白又在食材中加入陈酿花雕、枸杞子、三七等滋补药食,进献给唐玄宗。后面的故事与许多民间美食传说如出一辙,皇帝尝后很给面子, “龙颜大悦” ,并少不了要给菜肴赐名— —这道四川名菜焖烧鸭于是就有了“太白鸭”的美名。
除了爱吃鸭,李白和南京人还有一个更加言之凿凿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爱马鞍山。
南京人爱马鞍山,不仅因为两地位置相近,饮食口味、风俗习惯都自然亲近;还因为两座城市与长江一衣带水,历史上同根同源。
马鞍山见证过少年李白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 ,青年李白仗剑去国、出川东下,行舟经过马鞍山市的天门山时,看到东、西梁山对峙的天门山如刀削斧砍,似理想之幕完全拉开。幕布之中一轮红日升起,轻舟追随而上。载酒扬帆、意气风发,李白一挥而就《望天门山》一诗: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
王炜
李白和孟浩然的命运有点像,他们都不能直接通过科举考试顺利入仕。出身于商人之家的李白没资格参加科举,而出身于农家的孟浩然固然可以,但无奈他的诗虽然写得妙,科举却是其弱项,自然也就生出很多烦恼,于是就想着寄情山野,释放释放,而且尽量能够走得远一些,比如台州,在唐代就是个野蛮的地方。中原人很少主动去,实在要去,也是被发配过去的,比如杜甫的好友郑虔。
很长一段时间里,孟浩然动过隐居天台山的念头,他在诗里写出了这一番愿望: “吾友太乙子,餐霞卧赤城。欲寻华顶去,不惮恶溪名。歇马凭云宿,扬帆截海行。高高翠微里,遥见石梁横。”诗中透露的,是真诚的向往。据说此诗是拿来和天台山道人太乙子换茶喝的,这是文人的游戏,不输当年伯虎调侃自己抄经换酒钱。
但我始终觉得,孟浩然是一个不怎么快乐的人。比如这首: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是孟浩然的名篇,好的文字能躲过时间的啃咬,将一个人在某一刻的情绪穿越千年,完完整整地带回来。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借着文字这条船,穿行过时间之河荡漾了过来,你在岸边,船靠岸,你跨步上去,轻微一晃间,整个人就已在诗的里面。
春眠不觉晓,第一句是关于春困的起手式,当晨曦透过窗户渐微亮起,新的一天来到了,春天的气息随着光亮渐渐渗透进来,而他还在迷迷糊糊,是没醒来还是一夜没睡着呢?我更愿意相信孟浩然是彻夜失眠了。
按照收尾末句花落知多少的语境,这首诗应是写他在生机勃勃的春天里生出的伤感,伤春悲秋是心思细腻的文人们常有的现象,大概这两个季节都属于过渡期,既没有明确地热,也尚未彻底地冷,是在秩序边上的游离,就像白天和黑夜之间的黄昏,也总是让诗人们惆怅。
再想孟浩然一生际遇,累举不第,终生未仕。虽则名动天下,诗文为时人所仰,但没有正经单位编制,终究是漂泊无依的,这个漂泊非但在肉身,还是内心。就跟活在现代社会,没有稳定收入,还整天喝酒,隐约之间的惶恐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这种内心深处的惶恐外向投射,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却是放浪形骸,痛饮酒、熟读《离骚》式的潇洒一向是中国文人向往的状态,所以李白就是孟浩然的超级粉丝之一,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来。”这是他的成名作,也是被后人世代传颂、至今仍在语文课本里的经典。“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把天门山之美“昭告天下”的李白,这一年不过24岁。
也是马鞍山,抚慰了在现实中碰壁、满怀苦楚的中年李白。开元二十七年(公元739年) ,李白38岁。泊舟夜宿西江牛渚山时,李白想起此地正是谢尚知遇袁宏所在:东晋名将谢尚偶遇一介布衣袁宏,听其月夜咏史后,伯乐识千里马,将其收入麾下,委以重任。李白于是写下《夜泊牛渚怀古》: “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借追忆“谢将军”的佳话,抒发自己报国无门的愁绪。牛渚山位于马鞍山,其山脚突入长江的部分就叫采石矶。岳阳城陵矶、南京燕子矶和马鞍山的采石矶合称“长江三矶”。
李白在马鞍山的时光不止激昂与失意,还有更多的人生情绪留在了他的诗词里:他送马鞍山好友— —当涂赵少府赴长芦上任时,二人“摇扇对酒楼,持袂把蟹螯” ;他登上横山,赞其“连峰入户牖,胜概凌方壶” ;望夫山在李白的眼里,则是“云山万重隔,音信千里绝。春去秋复来,相思几时歇”。“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的李白流连于采石、青山间,泛舟姑孰溪、丹阳湖上,横山、龙山、灵墟山、白纻山、慈姥山、望夫山… …现今马鞍山境内的山山水水与他一再“相见” ,山水之间留下了李白六十多首诗篇。
晚年时,李白投奔时任当涂县令的李阳冰,在偶像的家乡住下、常游青山, “临风怀谢公”。公元 762年, 61岁的李白病逝于当涂,在马鞍山走完了他的一生。而关于他的离开,绝壁临江的采石矶流传有李白醉酒后“跳江捉月,骑鲸升天”的传说— —这或许是马鞍山送给诗人的最后一个礼物。此揖清芬。”此诗足以可证。
开元二十八年,王昌龄遭贬后途经襄阳,访孟浩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于是喝酒,喝到天上去。说到天上去,忽然想起李贺临终对他母亲讲:阿娘,天上有白玉宫阙新落成,上帝喊我去作诗,我马上就要到天上去了… …读来令人哽咽。
王昌龄来之前,孟浩然背上长了毒疮,本来医治后将愈,因纵情宴饮,病情疾发谢世。这最后一场纵情为他一生画上识别度很高的句号,怎么活着的,就怎么死去。
所以这个春天,或者春天里的生机勃勃对孟浩然来说,心里未必都是能抖擞起来的,他努力过,从他写给张九龄略带矜持的自荐诗中,足可见他对能入仕途热切的企盼,终未能果。
又过了一个辗转的长夜,窗纸上亮起一缕微光,还是有点蒙昧,不想起床。还记得雨是子时开始下的,时大时小,有些软软的,像一块棉布轻手轻脚地盖下来,有时候稍微密起来,像扫帚在扫落叶,淅淅沥沥的,偶尔雨点大了一些,清晰地听见它们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噗噗地响,厚实而温暖。风是在雨落一个时辰后来的,起初也很轻,温温柔柔地和雨共舞,不晓得谁踩了谁的脚,好像吵起来了,风呼呼地到处乱窜,好像把很多东西都拿起来摔在地上。雨也被拆成零落的小块,有些扔在窗户上,有些甩在杏花树上,情绪无法控制的时候,它像一个疯子一样使劲摇晃着那些树,并且试图掀开那些压在油布上的石头。
院子里不知什么倒了,或者断了,发出木头的脆响,算了,明天再说吧,孟浩然心里想,我就这一身干净衣裳,鞋履也是李白送的,淋湿了明天不好出门去混饭吃。
又一阵迷迷糊糊,天已经大亮了,若无其事地晴好着,仿佛昨晚的风雨跟它毫无干系,只有路上的泥泞还可以证明。
村里老黄是个练家子,早早就在树下打拳了,孟浩然上前招呼,老黄你先停停,我知道落英缤纷掌很重要,但是花落了这么多,这么好的意境你先不要动手,让我把这首诗写完。要不然,你这嘿嘿哈哈的,这缤纷都被你踩进泥地里去了,让我只写香如故吗?那不行,那首几百年后被发配给了陆游,我只能写这个。要不这样,听说你算术也好,我考考你啊,答不上来今天饭菜你请了,请听题:昨晚一共落了多少朵花瓣?
老黄沉忖良久道:一万八千五百九十六朵半,他指着手里的半瓣说。
何以见得?
不信你自己数。
孟浩然呆呆地看着老黄,心里又泛上一阵悲伤。
路过小区绿化带,正看到一位妈妈带着女儿挖野菜,妈妈蹲着身子一边用刀挑,一边讲解,女儿半俯着身子打下手。因为小区有大片的树林、草坪,春天的时候,就会“长”出些挖野菜的人。这个季节,要是在娘家,母亲的餐桌上,一定会有马兰头拌香干这道菜。从早上喝粥到午饭、晚饭,一小碟安居一隅,不抢主菜位,吃的是菜,品的却是春意。
挑马兰头,母亲最擅长。从少女时代开始,下午几个女孩子约好了一起做花边,做得眼睛花了、脖子酸了,就扔了花边,去田间地头挑马
兰头。一把小剪刀,麻利地将
马兰头连根挑断,攒满一篮回
家,正好是外婆煮晚饭的时
间,外婆接过篮子,把根剪了,
洗净烫熟,捞出切细,拌了香
干粒,满屋清香。挑得比较多
的还有荠菜,回家包荠菜馄
饨,又是另一股野香。
冬天草头最嫩,直接剪下
嫩枝嫩叶,过了清明,草头老
了,改用镰刀“盘草头” ,做羊
饲料,或者放在河泥里任其腐
烂沤肥。这个“盘”字可不是一
般人能领会。父亲插队下乡第
一天,队长让带个篮子“盘草
头”去,父亲不懂草头的“盘”
法,割半天刚把篮子铺了个
底。
挑马兰头的母亲,遇见了
不会“盘草头”的父亲,耐心告
诉他, “盘草头”就是镰刀紧挨
着地皮,顺藤摸瓜把草头连根
割起来,这才称为“盘”。这本
事,没有点从小割羊草的功
底,真不是城市里的下乡青年
一时半会能掌握的。
清明节后,父亲邀请母亲
来家里做客,没什么可以招待
的,说“蚕豆新鲜,来吃蚕豆”。
老话讲,蚕豆不救穷人,
新鲜不过五六天,到了七八天, “黑眼睛”就长出来,老了。老了的蚕豆剥去皮就是豆瓣,江南农家有储存豆瓣的习惯,因为豆瓣饭有特别的用处。
蚕豆虽然新鲜,总归是少一点荤,父亲往河里一跳,摸了一大碗螺蛳。江南人家里走两步就到了岸边,洗碗的时候剩菜顺势倒进河里,螺蛳贪吃,四面汇集而来,聚集在岸边,这个当口下水,一抓一大把。
母亲尝了口蚕豆,甜甜的,父亲说加了糖。母亲心里一动,新鲜蚕豆,会有股涩味,糖是用来解涩的,这个苏州小伙,来了没多久,却是个有心人。
父亲说:你尝尝这个“蛳螺” ,味
申功晶
人间四月天,忠王府内“蒙茸一架自成林”的文氏紫藤已然成为姑苏城里草本界的“顶流”。
明朝嘉靖十二年,文徵明为老友王献臣绘制了一幅《拙政园三十一景图》,就是后来那座“广袤二百余亩,茂树曲池,胜甲吴下”的拙政园蓝本。末了,他在园内亲手种植了一株紫藤,文徵明可谓拙政园的总设计师,如果说,园林是他在大地上作的画,那么,这株紫藤便是他落在画
角的一枚签章,它伴随着拙政
园一起出生、成长。后世之人
便以“文藤”命名,一个“文”
字,不光代表文徵明的姓氏,
更象征着一座城市瓜瓞不绝
的文脉。央视有一档《国家宝
藏》栏目曾点评这架紫藤: “某
种程度上说它代表了苏州园
林,解释了江南何以称为江
南,创造出了关于江南、关于
东方美的典范图景。”
四百多年后,一对新婚
燕尔的小夫妻携手游街,他
们从忠王府外墙经过,那是
年轻时的我的祖父母,祖母
在十五岁时,还是一个未经
人事的女孩儿,就嫁与我祖
父,虽是包办婚姻,却甚是投
缘,情深爱笃。祖母瞧着王府
墙头溢出的紫藤花儿,一串、
两串… …似流苏蜿蜒而下,
当真妙极。她不由止住脚步,
那深深浅浅的紫,披垂摇曳,
宛如璎珞,不见其始端,亦不
见其终极。花枝缭绕,窈窕可
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旖旎、
浪漫的气息。祖母在白墙乌
瓦间一抹温柔亮色下驻足良
久,迟迟挪不开步。
祖父甚为宠妻,他在老宅
的西花园搭好棚架,移植、扦插,紫藤长势很快,抽枝散叶,一如五代《花经》所述“:紫藤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瞻彼屈曲蜿蜒之伏,有若蛟龙出没于波涛间” ,从出落成亭亭玉立到“满架紫藤一院香”。祖父在紫藤下特地打造了一架秋千,祖母坐在凳上,粉兜兜一张团脸还不失稚气,祖父在后面轻轻地推。此情此景让我联想到李清照的《点绛唇·蹴罢秋千》—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以俗世眼光来看,祖母的道怎么样?母亲轻嘬一口,又心里一动,苏州人管这叫“螺蛳” ,而我们常熟人,包括无锡人是反过来的,叫“蛳螺” ,他入乡随俗,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扎根了吗?
改天母亲回请父亲上门吃饭,外婆觉得苏州城里小伙子上门,总得拿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来,决定煮刀鱼饭。清明前正值刀鱼洄游,仔鱼回到长江产卵,产完后再回到海里。那个时候,刀鱼不过两三角一斤,三四两一条,价格虽然远比不上现在的贵,要做刀鱼饭却很吃功夫。
外婆用大头钉把刀鱼一条一条钉在灶头大锅的锅盖内侧,开火煮饭片刻,锅里饭的水蒸气噗噗往上冒,把钉在锅盖上的刀鱼肉生生给焖熟了,鱼肉簌簌掉进饭里,锅盖一开,奇香扑鼻,刀鱼肉和饭早就“鱼饭情深” ,难分彼此了,鱼的骨架仍完整保留在锅盖上。讲究些的人家,会配一碗草头,如果刀鱼单独做,草头铺在下面,据说要是鱼刺卡了喉咙,用草头可以卷下去。这道菜如今随着长江刀鱼价位水涨船高,普通人家也只能“望江兴叹”了。
外婆端上刀鱼饭,热情招呼,也在默默观察这个城里小伙,看他狼吞虎咽吃得香,心放了大半。清明前刀鱼骨头最是细软,和饭咽下去也不要紧,这个苏州人,懂经!别怪未来丈母娘使出“刀鱼饭”测试这一招,毕竟能在一口锅里吃饭,才能成为一家人。
爱吃蚕豆的母亲和会吃刀鱼饭的父亲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办婚宴的时候,哪能少了那一锅腌笃鲜,这是春天江南人餐桌上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美味。“腌笃鲜”由春笋、咸肉、鲜肉三“鲜”熬成。一场春雨后,父亲和母亲去附近竹园,找准冒着小尖的,一锄头下去,一挖一个准,刨出的春笋,嫩到可以直接吃。母亲在饭店工作,近水楼台,把同事大厨请过来帮忙,大厨把去岁腌下的咸肉和鲜肉、春笋分别煨汤,再合进一锅“笃” ,常熟人称小火煨为“笃” ,不知道“腌笃鲜”是否得名于此。这样出来的“腌笃鲜”汤色洁白,鲜香浓醇,绝不会像我们家常的做法,放在一起“笃” ,以至清汤寡水。
江南人不时不食,江南人的感情也讲究慢火熬炖,水到渠成。春天的餐桌,大概最能传达眼波流转,最宜意会脉脉情致,所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只作一句“来吃蚕豆”吧。人生相当圆满,她一生养尊处优、夫君宠爱,子女孝贤,可谓占尽了人间福气。惜乎,到了20世纪60年代末,在那场运动中,她不堪惊扰,选择以跳井结束自己的生命。应了弘一法师所说的: “人生最忌讳的就是圆满— —有的人婚姻不好,但是子女很好;有的人婚姻很好,但他的身体可能不太好”。
一日,祖父信步踱至花园,恰好,又逢紫藤花开,它们慵懒散乱地趴在藤架上,那明媚的紫气亮得刺眼,藤架下的秋千饱受雨打风吹,因无人修缮,坐板缺损,锈迹斑斑。祖父忆及老妻,潸然落下泪,当真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世上从来不乏深情男女,惜乎,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深情大多伴随着遗憾,他锁上院门,余生不再涉足西院半步。
20世纪 90年代,北方的表兄考上大学,毕业后留在本地工作,暂栖身我家,他经常带女友来家玩。他和女友是大学同窗,姑娘出身书香门第,一头长发披肩,笑起来眉眼弯弯,容貌虽不甚出众,骨子里却透着知性温婉。在紫藤花如瀑盛开的仲春, “藤花无次第,万朵一时开” ,满院紫藤花开得灿若烟霞、开到难管难收,爆发出紫色云团,气势磅礴。
表兄找来工具,敲敲打打,花了两个半天的工夫,总算将狼藉不堪的秋千架修葺一新。姑娘端坐在秋千凳上,表兄在后面轻轻地推,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一如当年我的祖父母。这对小情侣,亦曾携手同坐紫藤架下,耳鬓厮磨之际,浑如藤花与藤架互相依偎,连空气中都缭绕着甜蜜、浪漫的唯美气息, “坐卧其下,浑可忘世” ,古人诚不欺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故事的开头总是极具温柔,故事的结尾却往往配不上开头。表兄的上司相中了这位英俊多才、前途无量的青年,他的千金更是对表兄一眼万年,权衡利弊再三,一个落日熔金的黄昏,紫藤架下,表兄提出了分手,我至今仍记得她踉跄出门之前,那双欲语还休的盈盈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