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有情感、有故事的北京
“从某种程度而言,地理或说地域性,是书写城市的坐标,是一部作品中另一位不说话却同样风情万种的主角。”北京这座古老城市是如何成为“京味作家”肖复兴笔下的主角的?
大概20年前,我开始了对北京的书写。我从小在北京长大, 21岁去北大荒, 27岁回北京。北京,尤其是北京城南、前门一带、前门西侧老街,以及老街上我曾经住过的老院粤东会馆,我对它们非常熟悉。
2003年的一个冬日,我到人民大会堂开会。散会很早,我心想,过了马路就是以前住的老街老院,就回去了一趟。走进老街,看见墙上的拆迁布告,心里一惊。那天,我从老街走到以前住过的老院,很多看着我长大的街坊都还在,那里的一切都还那么熟悉。
那里的一切都还那么熟悉,那里的一切都将改变。
我心想,幸亏自己来了,要是再晚一点儿,恐怕就看不到老街老院了。我为什么不写写这里呢?这里有我成长的记忆,这些记忆是活生生的,是和北京这座古老城市的历史联系在一起的。从那时起,我开始写北京,也真正意识到老北京和我的生活、写作之间的关系。
因此,我有意识地去了解老街老院,并由此蔓延到北京城南的很多地方。没事我就到那里去。“这小子又来了。”不管认识我还是不认识我,那里的街坊给了我非常大的帮助,让我知道了许多以前不了解的事情,对那里曾经自以为非常熟悉的一切有了新的体认。
旧景往事扑面而来,又在您时隔多年后的寻访中形成了新的样貌?
开始时也没想得那么周全,随着跟他们聊天的次数增多,我对这地方的感情越来越深,越来越觉得自己在这里生活了20多年,其实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我应当从头开始认识这个地方,向那些知道的人虚心请教,这样才能把东西写深。大家的经历丰富了我,大家的智慧帮助了我,我才能把书写得更丰富。
有一次去杨公祠,大门封了,我走旁门进去,碰到了一个老爷子。我问他,前面应该是大殿,我能不能去看看?他说那里现在是私人住宅,就是他家。我一路走一路问他,能不能找到老街坊问问这里的历史变迁。他看我对这里有兴趣,就邀请我到他家去。他家的门敞着呢,一个老太太正做着肉皮冻,我就进去了。他很详细地给我介绍了这里整个的变迁历史。他说后边原来是花园,现在花园没了,但原来的树还在,八角亭、石碑还都在… …寻访路上我碰到很多人,我和他们素不相识,但他们愿意跟我聊,我才有信心写出来。
于是,有了《蓝调城南》《我们的老院》《咫尺天涯:最后的老北京》这一系列关于老北京的书写。
这是我最早写的有关老北京的三部书。写北京的作家很多,各种门类的写作都有。而我写北京的侧重点是城南,就这一亩三分地,绝不蔓延。我一定要写我熟悉的;我一定要写有情感、有故事的北京,一定要写人物,而不是单纯地写地理。有了人物,就有了命运的跌宕,笔下的城市就是有情感、有故事、有温度的。同时也要有我自己的经历,不能抛开“我”来写。这些人物要跟我有交织,我才能写出互动,让读者读来觉得亲切可信。
过去的水和今天的水融合在一起
那些老街坊读过您写北京城南的作品吗?
他们一看都知道里面写的是谁,尽管我已经进行虚化处理。对我来说,写作的内容有真实的存在才有底气。
那些您曾经或者正在经历的“真实” ,变成文字后与您再度相逢的时候,让您产生哪些新的感悟?
写作的过程,实际上是对这种生活赋予了一种文学的生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这个文学的重新塑造过程中,你在不停地回忆,不停地认知自己、认知别人、认知时代。而这个认知的过程,也是不断反思的过程。
过去的东西还要有作用于今天,才能体现出它独特的价值。让读者感觉“虽然你叙述的是过去的故事,但对我的今天依然有新鲜的意义” ,我希望能够写出这样的东西。
周末周刊:确实,您的文学主题常常与记忆相关,但您的书写并不停
身为“京味作家”的一员,肖复兴的文学创作自是扎根于北京与北京文化之中的。
而他笔下洋洋洒洒的文字,则带领着他不断抵达远方。那个远方,是在琐碎日常中构建的文学的诗意、生命的诗意、时间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