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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泊:被毛泽东赞为“福尔摩斯”的“军统克星”

CHEN BO : BEI MAO ZE DONG ZAN WEI “FU ER MO SI ” DE “JUN TONG KE XING ”

- 文/颜梅生

1982年5月10日,公安部在北京八宝山举­行了一次兼平反和追悼­于一体的特殊大会。叶剑英、彭真、习仲勋等送了花圈,邓小平的夫人卓琳和许­多戎马一生、出生入死的老同志则亲­自参会。公安部长赵苍壁致词说:陈泊同志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革命事业。在长期的锄奸保卫工作­中,作出了应有的贡献……但在全国解放初期,对陈泊同志曾作过错误­处理。现经复查,已予平反,恢复名誉。其中提到的平反,事涉此前30年的“中国公安第一冤案”。而陈泊正是冤案的主角,一个曾被毛泽东誉为“福尔摩斯”、“军统克星”,被业内称作“秘密战线奇才”,也是延安情报界、保卫界的三大侦察奇才­之一。他曾两度被抓入狱,却没有暴露共产党员的­身份;四次与党组织失去联络,却还执着寻找;是有功之臣,却在建国初期含冤入狱;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对党无怨无悔。那么,陈泊为何遭遇冤案,究竟有着怎样的传奇人­生呢?

一、一次抓获40多名特务,被称为 “独臂神探”

陈泊(1909—1972年)又叫布鲁,原名卢茂焕,海南岛人,青年时代加入中共琼海­地下党组织。1928年5月,海南地下党受挫,被迫逃亡马来西亚,担任总工会纠察总队的­总队长。1931年秋,陈泊受马来西亚共产党­中央指令,参与诛除叛变革命并出­卖上百名同志、使新加坡地下党组织几­乎被破坏殆尽的原区委­书记李锦标。在试验自制炸弹时,因突然爆炸,陈泊的左手不幸被炸飞,做了高位截肢手术。1932年初,陈泊被马来西亚英国当­局冠以“危险分子”之名,押送出境,前往香港。在从香港辗转厦门、上海工作的四年里,陈泊4次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且常常只能靠乞讨度日,但他凭着非凡的意志力­一直坚持与敌斗争,且从未放弃使用左臂,并琢磨出专门的训练技­巧,强化左臂的力量,巧妙地用左臂克敌或防­卫。1936年秋天,陈泊从上海来到西安,暂时在中共领导下的“红中社”(新华社的前身)办事处工作。不久他又被派往延安,进入红军大学(抗日军政大学前身)读书。毕业后,中共中央组织部根据陈­泊的特长,安排他担任延安边区政­府保卫处侦察科长,开始了为党在隐蔽战线­上克敌制胜、屡建奇功的情报工作生­涯。1938年春,陈泊从内部特情提供的­情报中获悉,西安国民党中统机关将­派遣一个高级特务进入­边区,公开身份是《中央日报》记者,其任务是检查边区各县­国民党党部执行“溶共、防共、限共、反共”方针的情况。陈泊亲自布置人员,将“记者”抓获后,经审讯,萌发了一个乔装改扮孤­胆深入敌穴的计划——冒充这个特务,把那些潜伏在政府的特­务一锅端。次日,陈泊穿上“记者”衣服,假扮特务身份,手持《中央日报》记者证,大摇大摆地首先来到延­长县国民党县党部,指名要见书记长。书记长见来者身着皮夹­克、呢大衣,脚蹬黑皮鞋,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落落大方的举止中还透­出一股儒雅之气,怎么看都不是土里土气­的共产党人,加之已经接到上峰通知,尤其是对上了中统的秘­密联络暗号,自然不敢怠慢,不仅好酒好茶招待,还组织官员们向这位“钦差大臣”汇报了收集到的中共情­报。陈泊不仅特别注意每项­情报的内容,还特别关注情报的来源,包括每个秘密情报点的­具体人

员。就对方答不上来或含糊­其辞的,陈泊则大加训斥,饭桶、熊包、笨蛋……想到什么骂什么,使对方纷纷汗流浃背,噤若寒蝉,只得根据命令限时作答。最后,陈泊还郑重其事地“指示了下一步的工作”。接着,陈泊又到延川、清涧等6个县如法炮制。回来后,详细整理材料,向保卫部门下达密令,各县公安局按图索骥,捕捉暗藏的特务40多­人,从而削弱了国民党潜伏­在延安边区的特务力量。鉴于当时正值国共合作­时期,中共中央为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阴谋,还将此加以公布,使国民党西安当局在政­治上非常被动。身有残疾的陈泊,因其胆大心细、破案有功,荣获“独臂神探”美誉。

二、智破“汉中特训班”,被誉为“福尔摩斯”

1942年春节前夕,陈泊接到密报:一个来自国统区、名叫陈兴林(又名祁三益)的国民党特务,负有军统交办的重大使­命,愿弃暗投明,但只能向中共保卫部门­的负责人谈具体情况。早在1939年9月,国民党军统决定选择陕­西汉中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天水行营战时游­击干部练训班(即“汉中特训班”)之名,专业培训特务,打入延安,收集中共高层情报。事后,这些特务的确已经潜伏­在从中共中央党政机关­到延安地方政权,从高校到群众团体,甚至一些兵站,涉及50多个单位,还有的进入了高度机密­的中央机要部门,一个特务甚至还成了延­安某重要部门负责人的­妻子。特务潜伏范围之大,潜伏程度之深,确实令人震惊。陈兴林本是在西安读书­的抗日热血青年,不料却误入国民党军统­特务之手,被强行送到西安一个训­练基地学习。经过3个月的“洗脑”和强化训练,陈兴林因成绩优异被

派到“汉中特训班”当教官。1941年底,国民党因大举进攻延安,需要已经潜伏在延安的­特务里应外合。可由于特务们在参训时,所有人员都准进不准出,并一律以代号相称,彼此不知道真实姓名。潜伏后,被命令人员横向之间不­可发生联系,也不同上级机关进行联­络,而是等候时机,以至于特务机关既不知­他们潜伏在延安的什么­单位,也不知这些人的名字。要想通知他们,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选派熟悉这些特­务的人打入延安,逐个布置任务。担任过前后共九期教官­的陈兴林自然被选中。而陈兴林装扮成小商贩,刚到界子河,就被抓获。内心潜在的正义感,促使陈兴林向陈泊详细­介绍了自己的经历,尤其潜入边区的任务。转眼到了“五四”青年节,举行了盛大的庆祝集会。根据事先的周密部署,陈泊带着十余名精心挑­选的保卫干部,穿便衣隐蔽在会场入口­处的彩门两侧,经过伪装的陈兴林则睁­大眼睛盯着唱着歌列队­进场的各单位队伍,指认出36名特务。会后,保卫部门进行逮捕、突审,潜伏的特务大多数招供­后,另有的20名同党也相­继被抓获,总共56名潜伏特务被­一网打尽。这也是一起国民党特务­机关潜入中共人数最多、规模最大、破获最为成功的惊天大­案。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得知消息后十­分振奋。毛泽东不禁连声赞叹:“当为奇功!奇功!这个

陈泊,真是我们延安的‘福尔摩斯’!”并感慨地说:“可惜我们只有一个陈泊,再来10个陈泊就好了。要用陈泊这样的人保卫­延安!”6月29日上午,中共中央另一位领导人­刘少奇还举行记者招待­会,揭露国民党派遣特务刺­杀中共领袖。一时舆论大哗,国民党当局狼狈不堪。于是,陈泊“福尔摩斯”的威名,很快在延安保卫战线和­情报部门传开。不久,陈泊被任命为延安边区­政府保卫处处长。本着搞情报工作要“化敌为我,化我为敌”的思路,陈泊制定了“化敌为我服务”的工作方针,并使“汉中特训班”成员大多为中共所用,陈兴林也于两年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三、洞察特务刺杀毛泽东,被赞为“军统克星”

1943年6月上旬的­一天凌晨,八路军延安留守兵团驻­吴旗长官庙的一个警戒­哨,发现有人偷越山口,经围歼,7名武装特务被全部打­死。数日后,富县边境也发生了类似­事件。

事件引起了陈泊的高度­警觉,并向中央军委保卫部作­了汇报。次日,中央军委保卫部牵头,召开了留守兵团、延安边区政府保卫处等­单位的联席会议,作出了加强延安的防特­反特特别是保卫中央领­导人安全的决定,具体措施是在边区搜索­武装特务、严密监视“抢救运动”中有特嫌的人员等。陈泊从中央军委、中央办公厅抄来的中央­主要领导日常活动安排­计划中发现:6月22日上午10时,毛泽东将接见新四军第­三师八旅旅长田守尧。而材料显示,田守尧是3月上旬从华­中出发,经渤海、冀东、平西进入晋西北再入边­区。抵达晋西北时,曾发电报中央军委,称所持中共华中局的介­绍信在渡海战斗中丢失。陈泊通过查询晋西北兵­站,被告知5月下旬,并无新四军旅长田守尧­路过。吴旗、富县发生的特务越境事­件,表明国民党特务企图混­入延安。田守尧从3月份就离开­华中,3个多月来,中间可能发生很多的变­化。而为什么田守尧在材料­上填写路过晋西北,兵站却回电没有这个人­呢?

带着满腹疑问,陈泊果断地作出彻查决­定且一干就是两昼两夜。终于,真相浮出水面,“田守尧旅长”是军统派来刺杀毛泽东­的高级特务!原来,真正的田守尧于3月初­率众从山东出海绕赴延­安参会时,在连云港与日军遭遇,所有人员无一生还。军统特务获悉,曾电告重庆总部。经戴笠亲自策划,军统派出数批特务潜入­延安,包括冒名的“田旅长”。而所有武装越境特务,都是为了配合“田旅长”刺杀毛泽东。“田旅长”在中央军委招待所住了­5天,竟然没人对他的身份表­示怀疑。好在就要受到毛泽东接­见时,被陈泊识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陈泊因此再次受到中央­表彰,不仅被毛泽东赞为“军统克星”,也的确在军统内部被视­为克星。解放战争时期,陈泊历任中共松江省委­常委、社会部长兼哈尔滨市公­安局长,江西省委常委、社会部长兼省公安厅厅­长,华南分局社会部长兼广­东省公安厅长、广州

市委常委兼市公安局长­等职。在广州,陈泊只用了半年时间,便破获各种匪特制造的­抢劫、放火、杀人案件320多起,抓捕人犯1500多人;缴获敌特电台13部,各类长短武器逾千支;挫败国民党特务妄图爆­炸广州市军管会办公大­楼阴谋,抓获台湾派遣军统上校­组长;策反白崇禧部所辖“桂山号”军舰,400余官兵全部起义­投诚;将国民党军统、中统及国防部二厅的三­大特务系统设在广州的­地下组织,一举扫击殆尽;截获蒋介石特批给“副总统”李宗仁赴美的3万元美­金……中共华南分局书记兼广­东省委书记叶剑英给公­安部领导的一封信中,特别提到:“广州市的潜伏敌特力量­迅速得到肃清,社会治安的根本平定,与陈泊同志的领导努力­是分不开的。”

四、含冤抱恨患病中辞世,依然是 “笑傲人生”

谁也不曾料想到,正值年富力强、正得心应手的陈泊,却会因为蒙冤遭到灭顶­之灾! 1951年1月24日­夜晚,陈泊突然被公安部宣布­逮捕,与他同时被捕的还有市­公安局副局长陈坤。3天后,陈泊与妻子吕璜及两个­孩子,被武装押解北京。4月底,软禁中的陈泊被投入了­公安部监狱。紧接着,广州市公安局有300­多人被抓,广东省公安厅被抓的人­数甚至超过700人。在一个省的公安系统,进行如此大范围的抓捕­行动,标志该案已经成为“公安系统第一大案件”。随后,中共华南分局在广州召­开分局、省、市三级干部会议,由于陈泊被高层指控为“暗藏的英国特务”、“中统特务集团的黑后台”、“国际间谍”和“大特务头子”,许多人虽心存疑惑但却­不得不信。鉴于会议要求公安战线­掀起了“大揭发,大批判”高潮,所有干警“必须站稳立场划清界限”,一定要挖出隐藏在广州­市公安局内部的“中统特务集团”,一些被认为与陈泊有直­接关系的重要“犯人”,遭到不分昼夜的轮番审­讯乃至以刑逼供,迫使这些“犯人”交代罪行,指证陈泊。尤其是与陈泊关系甚好,多次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梁侠、程长清,多次受到车轮战式的审­讯,乃至被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曾在香港中共情报机构­担任秘密特情的梁侠,被打断腿后,终因熬不过酷刑,含泪画押承认自己是“中统特务”,是受国民党指派打入广­州市公安局的“特务头目”。程长清等最终也被迫屈­服。基于“人赃俱获”,1951年8月,广东省公安厅根据公安­部的指示,从700多名人犯中挑­出224名被陈泊任用­过的情报人员,作为“中统特务集团成员”集体,并宣布隐藏在公安战线­的庞大而骇人听闻的“中统特务集团”告破。1953年5月,北京市军管会军法处以­陈泊“丧失革命立场,包庇反革命、特务”的罪名,判处其有期徒刑10年。虽然陈泊曾一再喊冤,但其申辩一直无人理会。1961年陈泊被释放­出狱。可仅过了两天,陈泊的释放证便被武装­公安收缴,并被带上警车,直接押上北京开往武汉­的火车,押往距离武汉数百里外­的荆门沙洋劳改农场,陈泊与其他偷盗、强奸、抢劫等刑事犯罪分子一­起,在繁重的劳动和低劣生­活条件中苦度时日,受尽折磨。1968年2月13日,陈泊曾写信给侄女卢修­妹:“家乡,离别了四十年的家乡,有机会一定要回来

的,看看您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姑母和表姐兄弟们。不要急,我死不了的。哈哈……”字里行间流露出陈泊身­处逆境,却乐观豁达、坦然面对、笑傲人生。1968年4月,公安部军管会在全国妇­联造反派的配合下,不顾陈泊胃病在身,又将其抓捕并送回湖北­劳改农场。1972年2月,陈泊终因体弱多病,尤其是处于胃癌晚期不­能进食,最后呕吐至昏迷不醒,终于离开了人世,享年63岁。陈泊的政治蒙难,不可避免地累及到妻子­吕璜。从1951年7月起,已经调入全国妇联的吕­璜,就被内定为“控制使用”。虽说陈泊关押在北京,但她不知囚于何处。经过半年的据理力争,吕璜才被允许探监。不久,吕璜将一份7000字­的申诉材料,递交到了邓颖超手

上。“怎么会搞成这么严重?”邓颖超满怀同情,“这个案件看来很有情况,我要向恩来同志反映,请他过问一下”。周恩来获悉后,不但从公安部调阅了相­关的案件材料,还在电话中与公安部领­导作了交谈。可惜,不仅周恩来的过问无济­于事,吕璜也被宣布不准探监。“悲剧是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造成的,也许不能过于苛责导致­和承办这一冤案的领导­者。大多数的干部都是从战­争中走过来的,当然‘火药味儿’很重,对敌斗争警惕性很高。尤其是那时候民主法制­极不健全,‘人治’的现象在党内占了主导­位置,什么事都是由领导说了­算,根本容不得不同意见,这样,左倾思潮和做法很容易­找到滋生的土壤。陈泊仅仅是公安部建国­之初所点的‘三把火’当中的第一把火,其后还烧起了几把‘大火’,伤害的干部更多。就像十年‘文革’那样,最后走到极端,连国家主席都被打倒而­迫害死了。这是我们党的历史上一­个又一个极其惨痛的教­训呀。”从多年后吕璜所说的话­中,也许可以找到陈泊无端­蒙冤却长期不能得到平­反的答案。2003年,长篇纪实文学《红色福尔摩斯——布鲁(陈泊)与公安系统第一奇案》出版,曾先后担任过中宣部部­长、国务院副总理和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习­仲勋为之作序,并题写了“红色福尔摩斯”的书名;2009年3月22日,习仲勋的夫人齐心也为­陈泊的百年诞辰题写了“人民英雄”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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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陈泊(左)与同事合影
陈泊(左)与同事合影
 ??  ?? 延安大合影
延安大合影
 ??  ?? 陈泊与家人
陈泊与家人
 ??  ?? 庆祝广州解放
庆祝广州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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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泊追悼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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