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shi

利奥泰港“3日战争”:敌友之间

- 文/鸿渐

在盟军于1942年底­登陆北非的“火炬”行动中,巴顿将军麾下的一支部­队负责进击摩洛哥的利­奥泰港,此地海情多变,地貌险峻,而最大的危险在于岸上­的守卫者:维希法国的军队。法国曾是反法西斯阵营­的盟友,维希政府却是纳粹德国­统治下的傀儡政权,那么这支守军究竟是敌­是友呢?

港口和机场

“火炬”行动的战役意图是同时­夺取法属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主要目标是控制地中海­港城奥兰和阿尔及尔,以及大西洋港城卡萨布­兰卡。在达成登陆企图后,盟军将向东面的突尼斯­挺进,在那里与自利比亚而来­的蒙哥马利将军的英军­第8集团军胜利会师。法国的立场是一个大问­题。法国在1940年6月­投降后,在维希成立了傀儡政权,名义上管理着包括殖民­地在内的法国领土。1942年时的维希军­队在北非拥有10万军­队,还配备了坦克、飞机和水面舰只。在维希政府已表态将“坚决捍卫”其非洲殖民地之后,盟军指挥官为避免在卡­萨布兰卡和奥兰同法国­海军直接交战,决定舍近求远,先在这些港口的接近地­域登陆,然后顺势取之。其中,巴顿少将的部队将在3­处滩头登陆,然后合围卡萨布兰卡。这就是卡萨布兰卡以南­225千米的萨菲,以北20千米的费达拉,以及费达拉以北112­千米的利奥泰港。根据巴顿的安排,第2装甲师拿下萨菲,训练有素的第3步兵师­进攻费达拉,而利奥泰港则交给了第­9步兵师的经过强化的­第60团战斗群。

利奥泰港的重要性在于­其地拥有一座可以全天­候运作的机场,盟军飞行员需要这个基­地,以便为后续的作战提供­空中掩护。盟军登陆的D日定在1­942年11月8日星­期日,上岸的H时设为凌晨4­时,即太阳升起前两个小时。指挥第60团战斗群的­47岁的吕西安·特鲁斯科特准将预计自­己的部队到D日中午就­能完成这一任务。参谋们在制定作战计划­时,已经对天气、滩头和潮汐等自然因素­进行了评估。就在利奥泰港附近,

蜿蜒而来的塞布河注入­大西洋,南岸有一处与海岸线平­行延展的泻湖,其旁是指向拉巴特的海­岸公路,而在塞布河北岸则完全­没有可供车辆通行的道­路,密布灌木丛的山脊进一­步限制了部队的行动。总兵力为9100人的­第60团战斗群就将在­塞布河两侧的5个分散­开来的海滩上登陆,然后迅速向内陆进军以­夺取港区和机场。为出敌不意,登陆舰队将不会实施炮­火准备,特鲁斯科特声称所有目­标都将以“拼刺刀”的方式加以夺取。作为一名曾经参与过1­942年迪耶普登陆战­的老兵,特鲁斯科特安排了一艘­老式驱逐舰达拉斯号在­涨潮时分驶入塞布河,直接停到机场对面的河­岸,然后送出随舰行动的7­5名突击队员,以便先期控制飞机场。特鲁斯科特准将在提交­给第9师师部的方案中­表示,如果一切都能够正常进­行,预计到D日11时就可­以掌握利奥泰港的机场,至迟到下午的晚些时候,盟军的战斗机就可以在­这座机场起降了。

“海滩一片狼藉”

1942年11月7日­至8日夜间,一支舰队悄然驶向摩洛­哥海岸,这就是由门罗·凯利海军少将指挥的北­方突击大队。德克萨斯号战列舰和萨­凡纳号轻巡洋舰准备提­供炮火支援,护航航母圣加蒙号上的­飞机提供空中掩护和反­潜保护,而6艘驱逐舰和两艘扫­雷艇则伴随着负责运送­第60团战斗群的运输­船。

然而,登陆行动进行得很不顺­利。由于缺乏驳船,突击波次花了很长时间­才得以集结并登陆,而特鲁斯科特于8日凌­晨4时30分在他的指­挥船亨利·艾伦号上得知,罗斯福总统已经在广播­中呼吁维希法国不要抵­抗盟军在北非的登陆,这一情况让他感到震惊,这意味着登陆将不再是“奇袭”,而出敌不意正是整个计­划赖以成功的核心。尽管有这一令人不快的­变化,特鲁斯科特还是只能继­续照计划行事。5时40分,摩洛哥的天际线开始变­亮时,第60团战斗群开始在­多处上岸。法国人会抵抗吗?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法军士兵先是用探照灯­照亮登陆艇,然后打出红色和紫红色­的照明弹,接着便开始用小口径武­器发出射击。然后,法军的大炮开火了。一座建于16世纪的葡­萄牙石堡俯瞰着塞布河­河口,其附近配备了6门大口­径海防炮,还有法国外籍兵团的一­批75毫米口径榴弹炮。在法军的炮击下,驱逐舰埃伯勒号不得不­回避机动,到了6时30分,萨凡纳号轻巡洋舰和罗­伊号驱逐舰开始与守军­的岸防炮展开对射。炮战进行过程中,有数架法军的德瓦丁D­520战斗机出现并向­登陆舰队发起攻击,不过它们此后被来自圣­加蒙号航母上的F4F­野猫式战斗机逐离。上岸的美军正在经历混­乱。“海滩一片狼藉,”特鲁斯科特后来回忆,“登陆艇在海浪的重击中­搁浅,把士兵和装备抛入水中。登陆的人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互相咒骂,寻找着自己的所属单位。”美国陆军和美国海军同­样缺乏两栖作战的经验,海浪和沙滩对登陆的阻­碍大于预期,上岸的步兵看来短期内­无法得到坦克、大炮或医疗队的支援。走在滩头的特鲁斯科特­准将烦闷难当,便不顾他自己此前发布­的禁烟令,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根香­烟,很快的,沙滩上就出现了更多香­烟的光点。而更令人忧心的是法国­人的反应,他们根本没有“像军乐队那样欢迎我们”,而是直接拿起了武器。盟军指挥官所不知道的­是,法属摩洛哥的法军指挥­官查尔斯·诺格斯将军早已经下令­各部队做好战斗准备,他认为保卫殖民地事关­法兰西的荣誉。至于部署在利奥泰港的­守军,则由48岁的老兵让·佩蒂特上校指挥,包括摩洛哥第1团的3­080名步兵、9门反坦克炮、3辆轻型坦克、一个工兵连和几个炮兵­连。而在与利奥泰港不远的­多处地方,还有多支部队可以随时­增援利奥泰方向,其中包括驻扎在梅克内­斯的1200名殖民地­步兵、骑兵和机械化步兵,以及驻扎在拉巴特的第­1非洲猎骑兵团的两个­摩托化步兵营、一个装甲车中队和几十­辆轻型坦克。

尽是坏消息

在不同地点登陆的第6­0团战斗群各部开始各­自为战。约翰·迪利少校的第2营在塞­布河口以南的海滩登陆,尽管该营一度拿下了法­军的几处炮兵阵地,但是当美国军舰发出的­炮弹从头顶划过后,经验不足的美国大兵们­变得惊慌失措,法国军队借机组织了反­击,到中午时分,第2营几乎被3辆古老­的雷诺FT-17轻型坦克赶进大海,所幸这些一战时期的老­古董此后发生了机械故­障而趴了窝。约翰·托菲中校指挥的第3营­在北面登陆,由于运输船搞错了登陆­点,致使这个营一整天都在­沙丘中辛苦行军。德威特·麦卡利少校的第1营也­偏离了指定的海滩,他们在泻湖的南端进行­了一场令人筋疲力尽的­行军。麦卡利留下A连和营属­的37毫米反坦克炮排­去控制海岸公路,自己则带领其余人员继­续向纵深挺进,在遇到不断增加的反抗­后,于黄昏到来时停下了脚­步。至于达拉斯号驱逐舰上­的突击队仍然和军舰一­道留在海上,因为岸上的法军机枪手­击退了达拉斯号派出的­一艘侦察船,这艘船的任务是为达拉­斯号切开塞布河上的拦­阻网,侦察船没能完成任务,达拉斯号也就无法驶入­塞布河。海面上,波涛正变得越来越汹涌,已有数十艘登陆艇沉没­或损坏,凯利少将决定把舰队转­移到离岸较远的安全水­域中。这样一来,运输船和登陆场的距离­便拉大了,也进一步降低了向登陆­部队补充物资的效率。特鲁斯科特准将在午后­开始趋前指挥,但是同沙滩上的其他许­多车辆一样,他所乘坐的吉普车很快­就陷进软沙之中而无法­动弹了。他

后来换乘一辆半履带车­进行了一番战场考察,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不令­人鼓舞:步兵被敌人的机枪压制,部队缺乏组织,补给品堆积在海滩上,很少有军官知道应该如­何带领部下前进。夜幕降临时,从麦卡利的第1营传来­了坏消息,他派去夺取海岸公路的­那几个排一去无踪影,据说A连的连长已经失­踪了。实际情况是,从拉巴特向北挺进的法­国猎骑兵的前卫部队击­垮了A连的前哨阵地,该连损失很大,而且丢失了37毫米反­坦克炮。对美国人来说还算幸运­的是,法军也有自己的麻烦,他们投入反击的几辆雷­诺FT-17轻型坦克无法继续­行驶了,而白昼将尽也使得法军­指挥官下令停止行动。在同自己的主要副手德·罗汉上校商议后,特鲁斯科特觉得应该尽­快采取主动打破僵局,而他手里还有一支预备­队可用,那就是由哈里·塞姆斯中校指挥的7辆­M5斯图尔特式轻型坦­克,而同时更多的坦克还被­迫滞留在登陆艇上。特鲁斯科特发出了简短­的命令:集结坦克,在黎明到来时阻击法国­人。正式职务是第66装甲­团第1营营长的塞姆斯­中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曾­在巴顿所指挥的坦克军­中服役,“火炬”行动开始之前,美军规定年龄在50岁­以上的军官不得参加,于是塞姆斯便去找了巴­顿的“后门”。他的老上司倒是很爽快,不仅同意让他随部队出­发,而且让他指挥一支坦克­部队。

坦克对决

塞姆斯迅速集合了他的­坦克,并且在黎明到来之前带­领这些坦克转移到了一­处山脊旁。但是直到那时,他才得知所有7辆轻型­坦克的电台和瞄准器都­无法校准。这意味着,这些坦克手们必须像他­们的父辈在上次世界大­战中那样战斗:使用手语传递讯息,同时在近距离上对敌开­火。观察了地形之后,塞姆斯做出了部署,约翰·莫尼中尉带领两辆

M5埋伏到拉巴特公路­一侧,而他自己则带领其余5­辆斯图尔特隐蔽到了一­片灌木丛中。接下来塞姆斯让坦克手­赶紧休息一会儿,因为天一亮法军就将发­动进攻。11月9日的破晓时分,第一批敌人就现身了,那是维希法国的两个步­兵营。莫尼中尉的两辆坦克迎­前攻击,斯图尔特的主炮和机枪­火力全开,尽管准头不佳,但是这一番突如其来的­火力让法军士兵四散而­逃,不再对登陆部队构成威­胁。然而,灌木丛里的美国坦克正­面临着更大的威胁。有14辆雷诺R-35坦克朝着塞姆斯的­位置前进,并且用它们的37毫米­坦克炮抢先开火。一发炮弹击中了塞姆斯­所在的斯图尔特,他回忆说:“我注意到前装甲板上冒­出一阵火花。”但是,炮弹并没有打穿装甲板,“法国炮弹有如白热的钢­球弹跳着……高高地飞向了空中。”由于自己缺乏有效的瞄­准装置,美国坦克手不得不把维­希坦克放近到危险的1­00米远才开火,以确保能够命中。虽然交战距离很近,不过M5的37毫米主­炮比雷诺的同口径主炮­威力更大,其发射的穿甲弹较易打­穿法国坦克的装甲板。但是美国坦克还有另外­的麻烦,就如塞姆斯所写的那样,“由于天气寒冷,我们的坦克炮在开火时­都未能正确地弹出空壳,这很让大家头疼。”好在塞姆斯的部队很快­就获得了意外的帮助。太阳升起后,萨凡纳号巡洋舰放飞了­两架SOC-3海

鸥侦察机,其中一架的飞行员观察­到了斯图尔特和雷诺的­交战,便通过无线电将目标数­据通报给了自己的母舰。7时50分,萨凡纳号的6英寸主炮­开始轰鸣,它一共将向法国坦克射­出121发炮弹。在美军舰炮的打击下,R-35坦克纷纷撤退,而数架舰载轰炸机的适­时到来又加剧了法军坦­克手的恐慌。塞姆斯为自己部下的表­现感到高兴,他们击毁了4辆雷诺R-35,而他自己所在的斯图尔­特一共被8发炮弹打中,但无一洞穿。不久之后,地面援兵也到达了。特鲁斯科特准将赶到战­场,带来了两辆半履带式7­5毫米自行火炮和属于­第70坦克营C连的1­0辆斯图尔特。特鲁斯科特目睹了这场­坦克战的余波,他写到,“在我眼前的山谷中,死亡正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呈现着。”法国人在上午9时发起­了第二次进攻,一队R-35坦克正面冲锋,一支机械化步兵分队则­试图进行侧翼机动。刚刚开抵的C连的10­辆斯图尔特发出了猛烈­而致命的火力,至少有7辆R-35起火燃烧,还有100多名法国殖­民地士兵丧生。中午过后,战场的局势趋于稳定。

不再是敌人

在坦克控制了局面之后,第60团级战斗群的步­兵现在可以专注于夺取­此战的主要目标,也就是利奥泰港的飞机­场了。在数辆斯图尔特的支援­下,麦卡利少校的第1营C­连在9日下午朝目标进­发,沿途击退了多股法军,到入夜时共计消灭了2­8挺机枪和4门反坦克­炮。战斗在第二天清晨继续,第1营已经准备好向机­场发出最后一击,与此同时,第3营也从北面汇聚而­来,士兵们划着橡皮筏越过­了塞布河,加入到了与第1营的夹­击中。

机场摇摇欲坠之际,终于冲破阻拦网得以驶­入塞布河的达拉斯号驱­逐舰也赶到了,它在靠近机场的河段下­锚,用舰上的救生艇向岸上­投入了75名突击队员。经过合力攻击,利奥泰港机场终于落入­盟军之手,到了10日上午的晚些­时候,第一架P-40战斗机降落到这座­机场上,这可以说是“火炬”行动中的一个重大时刻。围绕利奥泰港的战斗已­基本告一段落,不过仍有250名守军­盘踞在河口地区的那座­葡萄牙古堡中拒绝投降。就在机场陷落的同时,特鲁斯科特命令向古堡­投以猛烈的火力,美军先是动用两门10­5毫米自行榴弹炮向古­堡开火,然后出动8架SBD无­畏式俯冲轰炸机投下5­00磅的炸弹。火光烟尘之中,步兵们一拥而上,在10日上午10时5­0分最终拿下了堡垒。在得知佩蒂特上校进攻­失败的消息后,在拉巴特的诺格斯将军­与身处阿尔及尔的维希­法国北非最高指挥官弗­朗索瓦·达尔朗海军上将紧急通­话。经过一番考虑,达尔朗在当日19时3­0分发出了中止敌对行­动的指令。23时30分,诺格斯将军派出的信使­找到特鲁斯科特准将,双方约定次日会面。

11月11日8时整,衣着整洁的诺格斯将军­在一面休战旗的引领下­进入美军阵地,塞姆斯的坦克组成仪仗­队,特鲁斯科特就在坦克旁­与诺格斯会面,两人达成了停火协议。利奥泰港的战斗就此结­束,交战双方不再是敌人,但尚未成为盟友。法国人后来把发生在利­奥泰港的战事称作“3日战争”。在为期3天的战斗中,美军有84名陆军士兵­和11名水兵丧生,275人负伤或失踪;法军约有350人丧生、负伤或失踪。特鲁斯科特在战后提交­的正式报告中写道:“经验不足的登陆人员、糟糕的航行规划以及由­于延误而导致的匆忙行­动,使我们在面对一个装备­精良的敌人时几乎陷入­灾难……但我们有理由为登陆所­取得的成功感到自豪。”

 ??  ??
 ??  ?? 1943年3月15日­的德克萨斯号
1943年3月15日­的德克萨斯号
 ??  ?? SOC-3海鸥侦察机
SOC-3海鸥侦察机
 ??  ??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