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al of Chinese Antiquity

河姆渡五叶纹陶块的思­考与研究

- 马永新

摘 要:出土于河姆渡遗址第四­文化层中的“河姆渡五叶纹陶块”自资料公布以来,引起了不少学者的兴趣,研究的焦点主要集中在“五叶纹”和五叶纹之下的“长方形扁框”上。时至今日,笔者虽然对这块陶块的­真正用途仍不能做出合­理的解释,认为有必要对一些学者­所提出的有关五叶纹陶­块的用途以及整个陶块­上所刻图案的寓意说法­进行再探讨和研究。

关键词:河姆渡 五叶纹 陶块

1977

年河姆渡遗址第四文化­层出土了一块形似马鞍、造型厚重、上刻五叶纹植物的夹炭­灰陶块(T213榆:84 19.5 18、厚 5.7

),此陶块高 、残宽 厘米。陶块面上“在一方形框上,阴刻似五叶组成的栽培­植物,五叶中一叶居中直立向­上,另外四叶分于两侧互相­对称,五叶子粗壮有力,生意盎然”。[1]现在人们习惯称其为“五叶纹陶块”,也有不少学者称其图案­为“五叶纹植物”。1987

年,卫斯先生在探讨我国蔬­菜栽培起始时代时,率先提出了此“陶

[2]。块上的五叶应为蔬菜之­象征”之观点

继之,俞为洁、康育义、黄渭金、刘志一、姚晓强等学者又先后撰­文对此陶块上的“五叶纹”进行诠释。概括起来,现在对“五叶纹”的认识有:万年青说[3];水稻说[4];箬兰说[5];姜科植物说[6]等。其中俞为洁女士先后两­次在《农业考古》发表文章,提出河姆渡五叶纹植物­为“万年青”。并且在新近发表的论文­中否定了包括卫斯先生­在内的所有学者的观点。

当然,学术研究提倡自由争论,问题只能是越辩越明。卫斯先生提出“五叶纹图案应为蔬菜之­象

[6] 韩家三代史事,参考拙文《〈韩裔墓志〉复原的北齐勋贵家族史》,《山西省艺术博物馆馆藏­碑志集萃》,第97~102 页,山西经济出版社,2016 年。

[7] 罗新《新见北齐〈丰洛墓志〉考释》,《北朝史研究》,商务印书馆,2004 年。

[8] 张金龙《魏晋南北朝禁卫武官制­度研究》第十九 征”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这块五叶­纹陶块作何用途,也没有对此陶块图案上­的长方形扁框及扁框下­的六根植物须根进行综­合分析。时至今日,笔者虽然对这块陶块的­真正用途仍不能做出合­理的解释,但在认真拜读了上述诸­位学者、尤其是俞为洁女士的大­作以后,笔者支持卫斯先生的观­点,认为有必要对以俞女士­为代表的一些学者所提­出的有关五叶纹陶块的­用途及其整个陶块上所­刻图案的寓意说法进行­再探讨。谬误之处,敬请赐教。

一、关于五叶纹陶块的用途­问题

俞女士在《再论河姆渡五叶纹植物》一文的结尾写道:“河姆渡遗址出土的五叶­纹表现的是盆栽万年青­的形象,此陶块应是屋脊或屋檐­上的一种装饰,可能象征着生命不息和­子孙的旺盛,并逐渐由信仰演化为一­种民间习俗,流传至今。”俞女士的研究结论是根­据河姆渡所在的宁绍平­原现存民间建筑房屋正­脊两端饰件仍有形似立­体的盆栽万年青和民间­习俗中很多地方都要用­到万年青而得出的。她引证陈忠来的观点,说“这块马鞍形的厚 章《东魏北齐禁卫武官制度》,第 898~920 页,中华书局, 2004 年。

(本文写作过程得到常一­民先生的指导,特致谢忱)

(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硕士研究生)

重陶块,可能是建筑上的一个饰­件” [7]。

笔者不同意五叶纹陶块­是用作建筑饰件的说法,因为距今七千年前的河­姆渡文化时期,河姆渡人居住的房子并­不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房屋的样子,而是一种干栏式建筑。从河姆渡遗址两次发掘­来看,其“发掘的范围内普遍有第­四文化层堆积,其间发现了大片的木构­建筑遗迹,两次发掘所得的木构件­总数在数千件以上,主要包括长圆木、桩木和木板等。其中能看出一些规律的­是那些构成这里建筑基­础、仍保留在原位置的木桩。这些木桩

3分为圆木桩、方木桩和木板桩 种,都是一头削尖打入地下­的,其中方木桩较大,打得也比较深(一

1

般打入生土部分在 米以上),应该是建筑的主要承重­桩。圆木桩与方木桩一般相­间分布、紧密排列,成排的发现于遗址中,在第一次发掘区的中部

13

和西部这样的排桩有 排,并且可以看出有三组相­互平行,各应为同一建筑的基桩。因此这里至少

4就有三栋建筑……其中有一组 排平行木桩构成

23 7

的建筑面阔在 米以上、进深 米左右,还有一

1.3 16道 米宽的前廊。第二次发掘这样的排桩­有

4 23排,其中有 排可以同第一次发掘的­这栋 米长的房屋相连接,因此这栋房屋实际上要­长达百米左右” [8]。根据钻探得知,它们是架空的全木构干­栏式建筑,“从桩木残留的一些迹象­来看,有的排桩

0.8耀1

高出地面 米,在这个部位架设大、小梁(龙

2.63骨)以承托地板,地板以上的梁柱有的高­达米。随建筑一起出土的木构­件中有几十件带榫卯的­建筑构件,包括平身柱、转角柱、大梁、企口板和窗棂等,还有刻花的木构件,反映了这种干栏式建筑­的各个细节部位的构成­情况和建筑技术” [9]。

从上述情况来看,这种架空的全木构干栏­式 建筑的屋顶不可能有过­高的负重,其顶部是用稻草或茅草­覆盖的。这不仅仅是河姆渡文化­时期原始聚落的房屋是­草顶,几乎整个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的原始聚落屋顶­都是这样,这已被考古发现所证实。其草屋顶部虽然有脊,但其正脊中央并不像俞­女士所推断的那样,都要安放一块类似“压栋砖”的东西。这种架空的全木构干栏­式建筑的其他部位也用­不上这种陶质饰件。假若是房屋上的一个饰­件,河姆渡如此之多的干栏­式建筑为什么偏偏只留­下一件孤证呢?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即便马鞍形陶块就是河­姆渡人房屋正脊中央的­一个饰件,从其大小、厚度和所刻的五叶纹植­物图案的清晰程度来看,也不符合作为房屋建筑­饰件的要求和条件。

所谓饰件,尤其是标志性饰件,就是要使人能看得清、看得见。而马鞍形陶块上的五叶­纹植物人们在屋下是看­不清的。从饰件安装稳固的角度­讲,

19.5 18

马鞍形陶块高 厘米,残宽 厘米(复原后其

22耀24 5.7

宽度应该在 厘米),厚仅有 厘米,若直立安放,从五叶纹植物根茎穿过­长方形扁框所露出

4 厘米(按比例测算)的须根以下算起,其下部只有可供泥巴固­定,何况此陶块从残留情形­看,是上部宽下部窄,头重脚轻,而在浙江余姚,四季多雨且伴有大风,这样的固定是支撑不了­多少时间的。通常讲,无论是草房还是瓦房,其房脊的宽度一般都

12

在 厘米以上,若马鞍形陶块下部的厚­度与房脊的宽度差不多,其稳固程度就会大大提­高,由此可见,此陶块并不适合在房屋­正脊中央安放,也不是房檐的饰件。

那它究竟是作何用途呢?现在我们说不清,姑且不论,日后河姆渡文化的考古­发现有可能对确

定它的用途提供新的线­索。

二、五叶纹植物之下的长方­形扁框代表了什么

实际上,先于俞为洁女士之前,就有学者在相关文章中­把马鞍形陶块上五叶纹­植物之下的长方形扁框­看成花盆。同时也认为:“五叶纹盆景图刻划在陶­块表面,很可能是被安置在住宅­的某些重要部位的建筑­装饰。” [10]

为了证明五叶纹陶块是­建筑上的一个饰件,俞女士在《再论河姆渡五叶纹植物》一文中,先把五叶纹陶块上的长­方形扁框与当今宁绍平­原民房屋脊上的青瓦正­反相扣组合图案下的“压栋砖”作比较,说压栋砖“很像五叶纹下的那个长­方形的扁框”。后又为了证明五叶纹是­盆栽万年青的形象,又把五叶纹下的长方形­扁框与宁绍平原的民间­剪纸艺术中的“聚宝盆、花盆、水盆”相联系,即又认为长方扁框是“花盆”的形象,最后就得出了“五叶纹表现的是盆栽万­年青形象”的结论。同一篇文章举证的同一­件东西,前后岂能以两种认识论。这恐怕不符合逻辑推理­的一般准则,也是演绎推理过程中所­不能允许的。

即便是按照俞女士的说­法,五叶纹陶块上刻的植物­就是万年青,马鞍形陶块上的长方形­扁框也不可能代表长方­形砖块。因为马鞍形陶块上的五­叶纹植物之下的长方形­扁框之下还刻有六根植­物的须根,显然植物的须根是不可­能扎透砖块的。早先主张长方形扁框代­表花盆的学者,认为扁框 之下的六根植物须根是­从圆盆底部渗水小孔中­扎出来的,说长方形扁框代表的“是专供栽培植物的陶器”[11]。但是,他们和俞女士都忽视了­三点。1.河姆渡人用的盆若从形­状上讲,是口大底小,若用图画表示,应该是倒梯形才对。即便是用扁框表示,也应该是口宽底窄。2.河姆渡文化中还没有发­现一件底部有孔的陶盆。新石器时代的陶器中底­部出现漏孔是后期偏晚­的事,也就是作为炊器甑的出­现以后才有的。说河姆渡人使用的花盆­底部就有渗水孔,纯属臆测,完全与历史事实不符。3.就当时的生产技术和生­活水平而言,种粮种菜与栽花育草,孰轻孰重,这是不言而喻的。原始农业发生之后,采集野菜与栽培蔬菜是­相继发生的事,因为原始农业是从采集­经济过渡而来的。至于说当时河姆渡人已­经用盆景美化住宅环境,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因为任何一件新生事物­的诞生都是要有一定社­会基础的,其首要条件,就是人们对它的社会需­求已达到了急需的地步­才能出现。尤其是处于生产力极其­低下的原始社会,河姆渡人当时的生活第­一需要是粮食和蔬菜,而不是装扮住宅。在人们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的情况下,盆景作为奢侈品装扮住­宅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所以说,盆景出现于河姆渡文化­时期是有违事物发展客­观规律的。

所以说,五叶纹植物之下的长方­形扁框不可能刻的是花­盆,也不会是长方形砖块。众所周知,人工栽培的植物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初,只能在田园里扎根生长,长方形扁框只能代表田­园。主张五

叶纹植物为水稻说的姚­晓强先生,也认为“方形框表达的是一方泥­土” [12]。若不是这样,五叶纹植物的六根须根­是不会穿透长方形扁框­而延伸其外的。当然,六根须根延伸于长方形­扁框之外,表现的是五叶纹植物深­深扎根于土壤中的意思。从绘画的角度讲,刻画五叶纹植物的作者,其表现手法还不娴熟,否则不会出现植物须根­外露的情形。但若把长方形扁框当作­长方形砖看待,这种五叶纹植物将面临­的是生命枯竭,本不符合作者创作此幅­作品的主观愿望。

三、五叶纹植物究竟为何物

俞女士在《试论河姆渡盆栽五叶纹­植物》一文中,把五叶纹植物与万年青­从形态上进行了比较,但是俞女士比较得还不­够细致。笔者认为,从马鞍形陶块上所刻的­五叶纹植物的叶脉来看,其中脉在叶背面隆起,与万年青叶的中脉相似,但从整个叶面上来看,五叶纹植物是侧脉分布,而万年青叶具平行脉,显然不是同一种植物。此外,万年青有

3 7.5耀20呈椭圆形的穗­状花序,长约 厘米;花茎长厘米,而五叶纹植物却没有。再从万年青的叶面形状、长度、宽窄上看,万年青叶丛生,披针形或带

10耀30 2.5耀7.5

状,长 厘米,宽 厘米,先端尖,基部渐狭而近叶柄状。五叶纹植物的叶也丛生,但呈散状。虽然其叶面形状、长度、宽窄与万年青叶有可比­之处,但万年青的叶全缘,革质而光滑,而五叶纹植物的叶看上­去是短、宽,鲜嫩、青脆、肉质较厚。显然,五叶纹植物刻划的并不­是万年青,而是一种人们经常食用­的叶菜或小青菜,这从五叶纹植物正中所­刻的那叶上可以看得很­清楚。且这种叶菜已被人们栽­培到田园里,五叶纹植物之下的长方­形扁框就是对田园的刻­画。所以说,五叶纹作为“叶菜”之象征是比较符合实际­的。在这里,我们没必要非说出五叶­纹植物为何种蔬菜,只指出它是哪一类蔬菜­就可以了,因为在浙江余姚有点像­五叶纹植物的叶菜类蔬­菜品种较多,这些叶菜的原始品种在­七千年前,很可能都是河姆渡人采­集或栽培的对象,如果从植物形态学角度­讲,非要把五叶纹植物具体­到某种叶菜品种,难免会出现一种“百家争鸣”,永无休止的局面。所以,笔者只能断定五叶纹植­物刻画的是蔬菜叶菜类­植物。

综合河姆渡遗址的相关­考古资料,七千年前的河姆渡人不­仅有发达的稻作农业,而且有附属 于稻作农业的、新兴的蔬菜种植业。卫斯先生在提出五叶纹­陶块上的五叶纹应为蔬­菜之象征时曾指出:如果我们把同“五叶纹”陶块一起出土的“稻穗纹”陶盆和同“五叶纹”陶块所处同一层位的红­烧土中的稻壳痕迹,以及该遗址曾出土的葫­芦皮、葫芦籽、骨耜、骨铲等联系起来考虑的­话,早在七千年前,河姆渡人不仅已经开始­种植蔬菜,而且在蔬菜品种上已经­多样化,该遗址出土的葫芦皮、籽与“五菜叶”陶块揭示的情况表明,河姆渡人当时种

[13]。植的蔬菜不仅有葫芦科­一类,而且有叶菜一类时至今­日,笔者认为,卫斯先生最初之观点,正是基于对河姆渡文化­诸多方面因素的考虑才­提出的,其所作分析是很有见地­的。

[1] 河姆渡遗址考古队《浙江省河姆渡遗址第二­期发掘的主要收获》,《文物》1980 年第 5 期。

[2] [13] 卫斯《我国蔬菜栽培起始时代­考》,《山西农业科学》1987 年第 11 期。

[3] 俞为洁 a《.试论河姆渡盆栽五叶纹­植物》,《农业考古》1991 年第 1 期;b《.再论河姆渡五叶纹植物》,《农业考古》2004 年第 3 期。

[4] [12] 姚晓强《河姆渡五叶纹植物之探­讨》,《农业考古》1991 年第 1 期。

[5] 俞宗英、鲁水良《盆栽养兰起源于河姆渡­的考证》,《中国兰花信息》1993 年第 38 期。

[6] 康育义《河姆渡文化“五叶纹”研究》,《东南文化》1992 年第 6 期。

[7] 陈忠来《河姆渡文化探源》,团结出版社,1993 年,第 135 页。

[8] [9] 张弛《长江中下游地区史前聚­落研究》,文物出版社,2003 年 9 月,92~94 页。

[10] 梅福根、吴玉贤《七千年前的奇迹》,上海科学出版社,1982 年。

[11] 梁大成《河姆渡遗址几何图形试­析》,《史前研究》(辑刊)1990-1991。

(山西省平陆县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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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叶纹陶块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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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姆渡出土的五叶纹陶­块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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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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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青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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