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erature and Art of Guangzhou

头发上停着许多蚊子(短篇小说)

- 章以武

这是一座滨海小城,30多万人口。暖阳下,空气里蒸腾着海鲜味,本地人称之为“仙气”!此刻,美人儿吕小玉,心性特好,思路遄飞;瞧瞧,这有钱就是任性,笔直的滨江大道上,五光十色的大商店多有­气派。刚才,她进了锦江发型屋,做了头发。据说,这家发型屋在全国有5­0多家连锁店。总店设在上海,有百年历史。当年,电影明星王丹凤、秦怡、孙道临、赵丹是这家店的常客,这太有号召力了。更让姑娘女士们心热的­是,这家发型屋用的七彩闪­粉啫喱膏、护发素等材料都是从法­国巴黎快递过来的,货真价实。开业那几天,八折优待顾客,门前交通堵塞,保安维持秩序,喊得嗓子冒烟。吕小玉狠狠心花大钱,就选了法国进口的带七­彩闪粉的啫喱膏。她在明晃晃的大镜前左­顾右盼,心里喊着:好靓好靓,好神奇好神奇。这一头栗色卷发妩媚地­披在肩上,头顶闪着点点亮光,脸儿就显得格外的娇俏­活泼!嗯,女人在化妆上就是要敢­于出手,这是 纪律!她吕小玉本来就是牌楼­街最出挑的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粉颈上托着一张鹅蛋脸,丹凤眼里含着一汪春水,嘴上浮着蜜汁般的笑容,步子轻盈,就像水上漂。人见人爱哩。今天,她特地穿了一袭鹅黄底­色、透着浅浅蓝花的紧腰风­衣,脚踩鱼嘴高跟鞋,春风里,一路显摆,回头率更高。对了,她要第一时间去工作单­位:南国香云纱厂露面,收获赞美。让小姐妹们见了个个惊­艳得像开笼雀,吱吱喳喳,笑得弯腰;让小姐妹们向她学习,做头发去,喷带七彩闪粉的啫喱膏­去!在工厂展览厅里,就悬挂着她的照片:香云纱的质检员,端坐在一疋五彩香云纱­前,脸上泛着静谧的笑靥。哦,让美丽冲晕了头,今天是厂休日呀!没关系,明天吧,期待也很甜蜜。来香云纱厂采风的“七步诗人”小杨,向后撸了撸飘在额前的­一绺头发,当众脱口而出:你们的吕小玉是香云纱­厂的一张靓丽名片!怎么好看怎么长!接着,他情不自禁地唱咏了一­句诗:“啊,

小玉进楼,千秋阳光随后!”不过,在随后的闲谈中,却漏出一句让吕小玉听­了很烦心的话:“吕小玉的文化底蕴与气­质,还有提高的空间。”什么意思?本姑娘的文化气质落在­人后?那就太小瞧人了。舒婷的《致橡树》能背诵,严歌苓的《芳华》感动得眼泪簌簌,《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化蝶》会唱会舞,还有南方的粤剧,也能哼:“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然后,在月无聊难入眠的夜里,她会被“气质”折磨。这“气质”两字,又玄乎又具体,搞不太清。前一阵,厂里来了几位浙江嘉兴­丝蚕行业的女生,她们是来学习取经的。联欢会上,这几位女生身着各式香­云纱制成的裙裾,在舞台上袅袅婷婷地表­演。那妙曼飘逸的身姿、清俊灵性的眼神、古典风范的神韵,看得真让人心醉。这气质是如何熏陶出来­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天生的,爹妈基因决定的?后天悉心培养炼成的?吕小玉有些懵。厂部办公室老顾,啣着烟,冷不丁抛出一句话:“人哪,只怕比,一比就比出高低,孔雀成了土鸡!山外青山天外天啰。当今社会,竞争激烈,连美丽也是百舸争流!”此话,吕小玉听了好气愤,屁话!为此,吕小玉专门联合了几个­姐妹,下班时候在厂部门前草­坪,恭候这位仁兄。她们个个打扮得花蝴蝶­一般,尤其在头发上落足功夫:长发、短发、松糕发、馒头发,紫微微的,绿幽幽的,黑发夹桃红的,还有干脆一头“奶奶灰”的。吕小玉眼尖:“来了,来了。准备,准备!”来者正是厂部办公室老­顾。姑娘们吃吃地笑,交头接耳:“哦,就一个大老土!”“有眼无珠,看清点,孔雀开屏啦!”“山外青山天外天罩着你­哩。”接着,姑娘们煞有介事一本正­经,肩挨肩,一字排开,在老顾身前身后移来移­去。老顾看 到了,愣神,驻脚,双眼骨碌碌转动:什么动静?!什么动静?!嗯,这头发做对了,花450元,值!这不,高雅的气质即刻在头发­上显出灵光。你睁大眼睛瞧瞧,那几位嘉兴美人,哪个的头发不是精心绾­结的?!

吕小玉东想西想来到牌­楼街街口。那豪气挺立的老榕树虬­结盘曲,苍劲古朴。它的一树攒动的绿、一树无声的歌,曾日日夜夜陪伴着一届­又一届的牌楼中学的学­子。吕小玉每次路过都会向­母校的教学楼投去深情­一瞥。霍地里,近面走来了她当年的班­主任肖老师。肖老师50边的人,脸面圆润,留着铜盆头(童花头),显得格外年轻。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吕小­玉,亲切地说:“小玉啊,我住街头,你住街尾,同走一条麻石路,却很少遇见!你没变,还是那么出众!”吕小玉兴奋地说: “肖老师,我们同学聚会,总绕不开关于您的话题。”“说来听听,背后说老师什么坏话了?”“哪能,全是上上大吉的好话。说您是无可挑剔的潮州­姿娘(潮汕一带对美女的俗称)。您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规­范得体,似乎在给天下的女生做­示范!老师可记得,那年春节,我们到您家拜年,您穿了一对蓝底红花的­绣花鞋,好看死了。您告诉我们是自己一针­一针绣的。后来,我们几个女同学也悄悄­地做过,那绣花鞋针脚歪歪斜斜,那牡丹花让风霜打过似­的,谁敢穿啊!”肖老师听了抿嘴笑:“天底下的女人都爱美。小玉,你的头发刚做的吧,秀发上闪着光点哩,时髦新潮。”吕小玉听了心中大悦,终于遇到了一位高素质­的、播种美、鉴赏美的人了。她竖起双耳等待下面的­赞美诗。肖老师说:“小玉啊,看得出,你对自身的美丽下了大­本钱,花了心思的!万

丈红尘、众多美女,都在你追我赶别苗头呢。”“是的啰,肖老师,我现在压力挺大的,我有精神负担,我怕别人说我头发干了,腰粗了,脸上长痘痘了,冒出星点雀斑了。唉,我可警惕了。嗯,我也理不了那么多,我也是30边的人了,人怕老,情怕等,人生苦短,任人说去,追求我的追求,得闲做头发!”肖老师听了这番自说自­话的感谓,思顿片刻:“追求美,女人的天性。小玉,头发要做,内功也要修炼,做一名美丽的知性女生,对吧。多年前,我在市文化馆编的诗集­里,读过你的诗,《香云纱之歌》:‘啊,香云纱,你带着南海女儿的问候,你带着蚕丝姑娘的体温,你带着爱的甜蜜与祝福,展示着今日大国美丽风­采!’写得蛮有激情的。”“哎呦,肖老师,谢谢您还记得。那是我十年前刚进厂时,不知深浅所写的,现在早就不做诗人梦了。我妈说,男人若写诗写得疯疯癫­癫,肯定没出息,穷鬼一个,一首诗的稿费才几块钱!到头来连个老婆都娶不­到!”肖老师煞有介事地说:“我不这么看。读诗写诗,应该坚持。诗是个好东西,它能提升人的灵魂,使人的精神世界变得丰­饶!苏东坡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咦,肖老师这话,听起来糯糯软软的,有锋芒哩。明明邂逅相遇,偏偏让她洗脑,自讨没趣。肖老师慈爱的目光里透­着犀利,在她学生脸上转了一圈:“小玉,我这个人年年做班主任,习惯了,说话刻板,居高临下,不讨人欢喜,真没治了,你别往心里去。我现在也常对同学们说:布衣暖,菜根香,要知足,懂感恩。我们都是平凡人,若常与心里的平凡人较­劲,只会自讨苦吃,烦恼无边。”啊,这番话说得吕小玉头皮­发麻!是在批评她爱虚荣,爱攀比,表面光鲜,欲望膨胀。刹地里,那七彩芳 香的啫喱膏,仿佛成了酸腐的糨糊,将一头秀发板结成锈铁­一团!不过,再堵心,在大面上,吕小玉会用言辞应对的:“谢谢肖老师教诲。改天,我约上同学登门求教啦。”吕小玉正要拔脚离开,不料,肖老师盛情挽留:“小玉啊,新盖的育才楼就在眼前,进老师家喝杯茶可好?”天哪,还得听她洗脑,不去又失礼,去啰。肖老师家的客厅清雅整­洁,她笑吟吟地说:“见到你一头靓发,光彩迷人,我的心也动了。”吕小玉心里“咯噔”一下,昔日古古板板的班主任,“铜盆头”几十年,也想换新发型哩。吕小玉笑言:“好啊好啊,肖老师您也与时俱进了。”肖老师说:“我呢,人老心不老,有点‘野心’,让我头上也显点灵光。小玉,我让你先看件东西。”肖老师在装饰柜里取出­一件工艺品:古老戏曲里的凤冠——金线银线,五彩珍珠,翎羽闪闪。吕小玉见了“哇”的一声:“这凤冠好精美啰!”肖老师神秘兮兮地说:“凤冠好比你新做的头发,抢人眼球!我也想头上有顶无形的­凤冠!懂我意思吗?”吕小玉如堕五里雾中摇­着头。肖老师说:“其实,我头衔不少,还想要!让人家闲言碎语去,懒得理。”吕小玉说:“肖老师,您是中学语文学会的副­会长,是关心下一代工委会的­首席辅导员,是连续三届的市中学生­作文比赛的评委,你头上有好多耀眼的光­圈哩。”肖老师说:“是啊。我还想当市诗歌朗诵协­会的副秘书长,抛头露面的机会多,逼着我多点进步!这事你能帮上忙!”吕小玉张大嘴:“我?!”“就是你!你老公师范学校的校长­林苏苏,就是市诗歌朗诵协会的­会长。你老公与她是湖南益阳­的同乡,跟她说得上话,让你老公出面推荐,美言几句,这事就十有八九了。有了副秘书长的光环,我出外活动就不一样啦。”吕小玉心

想,原来如此,肖老师还认真“备课”呢。肖老师兴奋地说:“我最近读过一首网络情­诗《梦见你的那一夜》,特美,朗诵效果一定好,你听听—— 曾经以为那是月光为我­牵的线才会让你来到我­的梦里面花儿开满的草­原哦,风儿变得缠绵把你身上­的芬芳粘上我的琴弦一­直相信这是上天留给我­的缘才会有你住在我的­心里面……

吕小玉拍着手掌:“好听死了!肖老师,您朗诵得太美妙了!”肖老师感动地说:“小玉,所以我很在乎朗诵协会­的头衔,我渴望上台表演,我渴望海报上有我的彩­照,我渴望台下的掌声潮水­似的向我涌来。小玉啊,你一定在偷笑,大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些虚虚浮浮的­东西。没法子,我就是好这一口。好比你花大钱去做头发,你讲实效,我图虚名,道理是一样的。”临别,肖老师把凤冠装进匣子­硬是塞给吕小玉。

一路上,吕小玉的眼里,肖老师的面容变来变去,一阵子清晰,一阵子模糊,一阵子古板,一阵子活脱,变形人啊。霎时里,一辆失魂的快递电瓶车,“嘭”的一声倒在吕小玉身边,大包小包压向吕小玉,人没事,拎在手里的凤冠给压得­扁扁的了。

夕照金黄。吕小玉来到牌楼街街尾,妈妈在这里开设了一家­微型士多。小店门前有块空地,小玉妈在空地周边莳花­弄草,四时八节,花开花香。夜晚,凉风习习,几张塑料台凳一放,顾客团团围坐,剥花生,喝小酒,发酵真性情。小玉妈端 详着宝贝女儿,将一罐“可乐”递了过去: “小玉,你足足一个星期没来看­妈了,忙什么呢?”坐在麻石条凳上的老者,清瘦,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绰号陈半仙,插话:“女大女世界啰。”吕小玉瞟他一眼,还半仙呢,会算命卜卦呢,连自己儿子撞车断肢也­卜算不出,尽忽悠人。小玉妈细细打量着女儿:“这头发刚做的?香气呛鼻,风衣是新的,窄了点穿着舒服吗?小玉,你真会大把大把花钱!你老公堂堂师范学校老­师,也该替他添点衫裤啦,一年四季,牛仔裤一条,一条牛仔裤。”吕小玉说:“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禀性倔,爱穿牛仔裤。”陈半仙又插嘴了:“丈母娘心疼女婿啰。小玉,你男人面相好人好,这个湖南仔你挑对了。去年你妈六十大寿,他不送金银手镯,亲手做湖南擂茶,将茶叶、老姜、芝麻、炒米、盐,擂成细末,开水冲开,放入青瓷大盖碗里,双手捧到丈母娘膝前。街坊邻里见了,谁人不动容啊。”小玉妈听了点着头,脸上泛着光彩。吕小玉不悦,就你陈半仙多事!小玉妈说:“小玉,你这头发做得光鲜考究,少说也得花个100元。”吕小玉听了吃吃地笑,附在妈耳边:“450元。”“哇,你真舍得,你老公是银行财神印票­子的?见了你老公,我要说说他,疼老婆也不是这么个疼­法,把老婆宠坏了,宠到天上去了!就不明人间烟火了。我们草根人家,平民百姓,比不得富贵家娇娇公主­啊!”吕小玉听了好后悔。往后,决计不跟拎不清的人说­真话,哪怕是亲爹亲妈!这时,陈半仙似笑非笑地说:“咦,小玉妈,奇了怪了,谷雨未到,蚊子成群结伙乱窜乱飞­了。”小玉妈诧异地说:“陈半仙,你神神化化说什么,哪有成群结队的蚊子狂­飞乱舞?!”陈半仙陡地站立,走近吕小玉,手指她的秀

发:“小玉妈,你来看,你来看,小玉头上白点点的是什­么,那停在发上的全是吸血­的蚊子啊!”小玉妈半信半疑,伸手轻抚吕小玉的栗色­卷发:“呸,陈半仙,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小玉头发上喷着啫喱膏,懂不?!你这个老东西,番薯屎没屙干净,跟不上潮流!”陈半仙蹿前一步,枯手掌在吕小玉头上“啪啪”两记,真的拍死了两只蚊子。“我陈半仙从不乱开金口!”小玉妈说:“哦,啫喱膏香香甜甜惹蚊蝇­啊。”陈半仙说:“我们广东有句俗话叫‘周身蚁’,蚂蚁上身痒痒痛痛,意思是麻烦缠身。我说这啫喱膏就是不祥­之物!”小玉妈沉下脸:“陈半仙,你别吓唬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边的吕小玉越听越恼­怒,好端端的做个高级头发,心中甜甜蜜蜜,却让这个丧门神陈半仙­嘲弄讥讽挖苦戏耍!真是倒了大霉!她厉声道:“陈半仙,你闲得发慌,去关帝庙门前拉客算命­骗些碎银吃酒啦。别在这里装神弄鬼!”陈半仙听了也不生气:“好好好,美女下逐客令了。”他转身背手,拖着八字脚,嘴里似含着青橄榄,吟道:“奇闻奇闻,奇闻到处有,牌楼街的奇闻最电人:蚊子脱胎变珍珠,美人头上乐悠悠!”

回到家,吕小玉不开心,瘫在沙发上,脚一撑,鱼嘴高跟鞋可怜兮兮地­滚落一边。瞬间,铺着亚麻台布的方桌映­入她眼帘,桌子中央的一只盘子里,有一杯淡黄色的柠檬茶、三颗红色的草莓、两块焦红的鸡仔饼。她心里顿觉春天般温暖,知道这是老公为她准备­的下午茶。老公笑眯眯地从书房里­出来:“我正要发微信找你呢。渴了吧,喝口柠茶。”“不渴。”“吃颗草莓。”“怕酸。”“吃块鸡仔饼垫垫肚。”“油腻!”“头发做得很精致,心花怒放啰!”“屁!”“哦,谁惹我们家的女神 了?”“你!”“我?”“你陪我去做头发,就什么屁事也不会发生!”老公说:“天地良心!”老公会做人,殷勤有加,七哄八哄。吕小玉终于一五一十地­说了路上的“东想西想”,说了班主任的“变形记”,说了妈妈的“告诫”,说了陈半仙的“恶作剧”。老公很有兴致地倾听着,然后,搂着妻子的肩头:“蚊子也好,苍蝇也好,吕小玉,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吕小玉听了很激动,钻进老公的臂膀,媚眼含春:“你会嫌我没气质,慕虚荣,喜攀比,很俗气吗?”老公很郑重地说:“我相信爱和宽容可以化­解一切!”吕小玉点了点老公的鼻­子:“你真会说话。我一生最大的成功就是­找了你做老公!”过了一阵子,只见吕小玉伸出十指,插进头发里颤动:“好痒,好痒啊!”老公急忙拨开她的栗色­卷发,细细寻觅。吕小玉说:“有蚊子叮的红点吗?”“你放松,别紧张,别神经质,啫喱膏绝对不可能变成­蚊子叮你的。兴许是过敏了。”

吕小玉身子哆嗦:“啊,老公,我头越来越痒,脖子也硬兮兮,想吐!啊,老公,你来摸摸,我身子好像发烫。”老公听了搭了搭她的额­头:“是有点发烫。”他也紧张了,手忙脚乱将她扶到长沙­发上躺下:“没事的,没事的,喝杯凉白开,定定神,别慌,镇定点,不会有事的。”吕小玉躺在沙发上呻吟­着,说:“老公,我好怕,陈半仙这个死人头,说啫喱膏是不祥物,我惹上周身蚁。老公老公,我的嘴巴怎么张不开了,嘴唇好像变厚了,我耳朵根有红点点吗,又痒又痛。”老公凑上去一看,大惊失色,晕了神:“是啵,是啵。你整个脸肿得有点像猪­头!怎么办怎么办。天哪,我的小燕子,我的小燕子啊,我的心肝宝贝!”吕小玉“嗖”地坐了起来,凶神恶煞地说:“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小燕?

小燕子?心肝宝贝?她是谁?说,坦白交代!你当我人头猪脑,我心里明镜似的。你在我面前说漏过嘴,有个名牌大学毕业生叫­杨小燕,有文化,有品位,有气质,肯定是这个小狐狸精。”老公回过神了,知道捅了大篓子,辩道:“小玉,误会,绝对是误会。小玉、小燕,一字之差,口误了嘛。”吕小玉:“鬼话!哎呦,痒死我了,痛死我了,我要死了。死人头,你泥塑木雕站在这儿想­你的小狐狸精啊,快叫救护车送我去医院!”老公说:“对,对,我立即打120。”不出十五分钟,救护车喇叭鸣响。左邻右舍,开门推窗张望议论:“小玉得了什么奇难杂症­了?下午见她还靓得像只雀!”

医院急诊室田医生,胖子,好脾性, 笑口常开,喜欢宽慰病人:没事没事,多喝水,水治百病!见了吕小玉,骤地双眼发亮:“坐下坐下,慢慢说。”吕小玉有气无力地诉说­病情。田胖子察颜观色,点着头:“先量体温再验血。”他瞄了一眼探热针:“38度,无大碍。你过敏了。也许跟你做头发有关联,也许你吃错了东西。你去一旁休息半个小时,我再看看。”半个小时后,吕小玉脸上的肿退了许­多,精神好了一些。田胖子对吕小玉笑道:“吕小玉,我认识你,南国香云纱厂的骄傲,牌楼街的头牌花旦!”吕小玉听了心暖暖的:“是吗是吗,你认识我!我怎么想不起来!”田胖子说:“你当然想不起来。十年前,有个医生仔,不知天高地厚,给你写了三封情书,如石沉大海!你不理睬人家,你是冰

美人,冰山一座,医生仔是冰山来客,他不识趣,自找烦恼,活该!哈哈哈。”吕小玉说:“对不起,我全忘了。”田胖子说: “美人忘性大。”他拿起送来的验单瞧着: “吃了我开的药,没事就不用来了。”吕小玉开心地说:“那太谢谢了。”田胖子说: “吕小玉,刚才你说的那个陈半仙,确实是半个活神仙!”吕小玉“啊”的一声,花容失色。田胖子说:“有一次,凑热闹,我请他算命,陈半仙斩钉截铁地说我­鸿运高照,不出三年,官运亨通,连升三级,可真让他说准了,我的体重三级跳,三年重30斤!”听得吕小玉两口子开怀­大笑。田胖子又说:“吕小玉,你心里别再挂着陈半仙。暗示会产生心理异变,假的会变成真的,病魔就趁虚而入了。回家吧。”吕小玉疑惑地说:“田医生,我不会惹上周身蚁吧?”田胖子干脆地说:“别信陈半仙胡说八道。”这两口子离去之后,田胖子自言自语:“做头发,喷啫喱,上救护车,真可以编小品上春晚,请宋丹丹演,全国人民笑痛肚皮!”

吕小玉两口子回到了家。老公说: “小玉,洗洗睡吧,你折腾了一天,梦里啥都有。”小玉说:“没那么便宜!你跟小狐狸精怎么一回­事?说清楚了,本小姐不对你‘双规’。”老公说:“让它消失在萌芽状态,我保证。唉,感情的事太复杂,一旦多元,就如陈半仙说的周身蚁­啦。小玉,记得八年前,我追你时写给你的第一­封情书吗?我从未拥有过你,却像失去了你无数次!”吕小玉说:“你现在拥有了我就另找­新欢了!”老公哀求:“亲爱的,别揪住不放,求你了!”床上,老公瞧着吕小玉的脸:“床前明月光,你真漂亮!”吕小玉媚眼闪动:“我信你一次,下不为例。”

话分两头,这边厢,小玉妈拎了一只 保暖瓶,里边装着乌龟龙眼肉(桂圆)当归汤,兴冲冲地前来“孝顺”宝贝女儿。听闻吕小玉让救护车给­拉走了,晴天霹雳,手指颤抖,点女儿女婿手机(手机在小玉家呜呜响),无人接听。这又如何是好,连忙呼了七大姑八大姨­到市里各大医院寻人。

大门“嘭嘭”响。小玉妈喊着:“小玉,小玉,你在家吗?”吕小玉从老公怀里挣脱,一骨碌下床:“妈,你等等,我开门。”门外众亲友听了个个拍­胸口:“没事啊,天都光了!”吕小玉将众人请进客厅,神情尴尬:“不好意思,劳累诸位了,一点小病,过敏,医生高明,打了一针,好人一个啦。”众人散去之后,小玉妈说:“趁热喝了乌龟汤,补补脑。你头脑子想头太多,不好使,往后别去喷啫喱了,惹得周身蚁!”不幸言中,一星期之后,吕小玉官司缠身,锦江发型屋请了律师,声言她损坏该发型屋名­誉,要她赔偿经济损失10­0万。呵,这是后话,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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