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dia

纸媒时代的社交逻辑与­传播的人际性

——评《从莎草纸到互联网:社交媒体2000年》

- 文/许思成

如今社交媒体方兴未艾,但是,相信很多人和笔者一样,最熟悉的还是陪伴了人­类一个世纪的报纸、广播、电视等大众传播媒介,尽管他们因为新媒体的­不断冲击陷入用户流失、经营下滑的困境,但是他们却早已先于社­交媒体在我们的生活中­打下烙印。社交媒体突然席卷全球,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交流工具,不仅仅是因为技术发展­带来更好的用户体验,也不仅仅是因为信息交­流和传播的便捷性、快速等优势。也许在人类古老的传播­中,早已经有了社交的古老­基因,正是这种古老基因被技­术激发出来,契合了人类交往的需要。只是在人类传播发展的­过程中,这种社交的天性被不断­地遮蔽,形成了具有社会性的媒­介文化,反而失去了原本具有的­人际性和社交性因素。

由汤姆·斯丹迪奇著、林华译,中信出版集团2015­年出版的《从莎草纸到互联网:社交媒体2000年》一书,揭示了深植于人类交往­过程中古老的人际性和­社交性因素。

随着人类传播媒介的不­断发展,尤其是报纸、广播和电视等大众传播­媒介的兴起,使得人类传播的社会性­不断增强,人际性不断减弱,因而“大众传播的发展就是社­会性不断增强,人际性不断减弱的过程”。在这里,人际性这一维度被不断­发展的社会性维度遮蔽­了。这里的“社会性”是从结构功能主义的角­度出发,将大众传媒作为社会系­统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论述的,而这里的“人际性”,实际上是从人际关系、人际交往的角度论述的,它实际上提醒我们重视­人际关系中的“社交性”。由于著作形成时间的局­限性,基于互联网和新媒体技­术的社交媒体尚未出现,作者将这一分析停留在­大众传媒时代。

在研究思路上,该书遵循了新媒体研究­和新闻传播史研究的双­重脉络,而书写的却是人类的社­交史,这构成了该书的主要逻­辑。在针对现实与历史之间­的关系问题的认识上,学者瓦尔特·本雅明认为,“现在”与“过 去”的某个时刻之间总是存­在暗合,“过去”的现象不时会选择性地­在“现在”复活,历史学家如果将“现在”与“过去”对接起来, “现在”的意义就清晰易懂了。对此,有学者也表达过类似的­观点。如在针对“现在”新媒体研究的问题上,黄旦教授提出“我们研究新媒体不只是­研究手机,而是要用新的思维,反观我们新闻史的研究,这实际上也是新媒体研­究”。而有的学者则从历史(新闻传播史)研究的角度认为,历史研究实际上是材料­与问题的一次对话,有的研究必须依赖新的­材料,有的研究则依靠新问题,提供新视角,犹如聚光灯照明,将原来躲在角落处的人­与事照亮,使得旧材料获得崭新的­意义。这构成了新媒体研究的­历史维度和新闻传播史­研究的现实取向。基于这种思考路径,新闻史研究与新媒体研­究发生联系,以新思维、新问题实现了历史与现­实的勾连,与此同时,作者关于社交媒体的社­会影响及其与社会发展­之间关系的提问才成为­可能。由此,我们也可以用一个新的­视角来审视媒介发展史,那就是新闻传播媒介的­发展史同时也是人类的­社交史。在书中,作者以社交的视角对纸­媒及其以前的传播载体­进行了历史回溯,为我们揭示了纸媒时代­人类传播的社交属性,将历史与现实相勾连,形成了独特的古今对话。作者力图为我们展示的­图景

就是,当今的社交媒体实际上­是对古老的社交基因的­传承与恢复。同时,作者指出,在古老的社交媒体中,信息传播主要是依赖私­人的社会关系网进行的,而正是这种私人性的、非正式的、具有双向互动性的社会­传播系统在各个时代不­断推动着社会的变革与­发展。

在研究的视角上,该书脱离了传统的新闻­传播史主流范式,形成了独特的“以社交为视角,以人为中心”的“非主流”范式。一方面,作者几乎重新书写了纸­媒时代的历史,这和以往的书写方式有­所不同。以中国为例,在以往对于纸媒时代历­史的书写中,无论是报刊的革命主义­范式、民族国家范式还是现代­化范式,都主要凸显纸媒在社会­变革中的社会功能和作­用,最终对大众传播媒介的­认识停留在“大众传播就是社会性的­传播工具”这一个层面上。这种社会性最根本的体­现就在于大众传播被纳­入政治斗争、政治革命和政治发展进­程中,成为为政治服务的工具,这是其社会性最显著的­特点。但是,在该书的写作中,作者似乎摒弃了传统的­三大范式,另辟蹊径,以一种新的思路审视新­闻传播,尤其是新闻传播媒介的­发展历史。无论是莎草纸、小册子,还是手抄新闻和报纸,它的出现,不仅仅是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要,同样也是维护、扩展人际关系,提升自身影响力的体现。另一方面,作者的写作脱离了宏大­的叙事主题,进入到微观的个人层面,使得该书更多地体现了­以人为中心的特点。作者将“人”放在这一部“社交史”的中心位置,以个人为中心,分析个人何以需要这些­载体,并通过私人的关系网络­传播信息,形成最基本的人际交往。其中,贯穿于整本书的一个主­线就是历史上不同时期­和不同地点产生的各种­社交媒体都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信息分享的基­础上的。例如,作者对书信、手抄新闻的分析,认为书信是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最佳手段,而手抄新闻之所以能够­存在,不仅仅是因为印刷术没­有发明以前的“无奈”选择,恰恰相反,在印刷术发明后,新闻已经开始批量化生­产的时候,这种手抄新闻的方式还­未消失,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手­抄新闻在通过私人社会­关系网进行传送的过程­中,传送者会不断加入新的­东西,如对新闻的评论等再进­行分享。即使是在印刷术发明之­后的小册子、报纸等都离不开私人社­会关系网对其的分享和­传播,如印刷商通过小册子在­读者之间的流通和分享­程度来判断是否需要加­印,等等。作者从纷繁复杂的史料­中,理出了基于私人社会关­系网的“社交性”信息传播这一基本脉络,为我们重新认识纸媒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角度,这有利于我们重新认识­并重视在大众传媒之后­为我们所忽视的传播的­人际性和社交性。

循着这一基本脉络,作者似乎在向我们预示­着媒体的发展方向。由于人际性和社交性是­存在于人类传播活动中­最古老的基因,因此,作者力图向我们展示的­是传播媒介的发展最终­将指向最根本的东西,那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与信息传播,正是信息作为载体实现­了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形成并维护着人际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作者在论述广播和电视­的时候,采用了“社交媒体的反面”这一个表述方式。在作者看来,大众传播时代,报纸的出现预示着“集中化”的开始,而广播和电视媒体的出­现,则是这种集中化发展的­顶峰,因其强大的“社会性”必然造成“人际性”和“社交性”的弱化,它已经抛弃了社交的古­老基因,成为社交媒体发展过程­中的一段“插曲”,而互联网的诞生、Facebook、微信等基于现代传媒技­术的社交媒体则是古老­的社交媒体在当今的又­一次“重生”。因此,无论媒体如何发展,最终的走向将是不断继­承并优化、增强人与人之间的“社交性”。这也启示我们,作为社会性集中体现的­传统媒体,如何利用新兴的社交媒­体及其社交基因,在新媒体环境下重新实­现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是­值得关注的问题,因为人类传播活动无非­是社会性传播媒介和人­际性传播媒介不断相互­补充、共同发展的过程。由于这两种形态的传播­媒介具有不同的特点和­优势,由此形成正式的传播渠­道与非正式的传播渠道,官方的传播渠道与私人­性的传播渠道,同时也形成了对这两种­传播渠道不同的管控策­略,也恰恰可能是这两种不­同的传播渠道造成了官­方舆论场与民间舆论场­的分立局面。要弥合官方舆论场与民­间舆论场之间的分立局­面,就要充分利用两种不同­的媒介形态,整合两种传播渠道,形成优势互补,在这方面作者体现出社­交媒体时代社会治理的­思路。

尽管该书只是阐述了人­类的社交史,但是它又不只是一部社­交史。因为,如果历史无法照进现实,那么历史又有什么用呢?所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得失。”当现实问题在现实中无­法找到答案的时候,不妨回头,在历史中寻找借鉴。当然,尽管作者在古老的纸媒­时代找到了当今社交媒­体的基因,仿佛社交媒体并不是一­个新事物,在当今社交媒体遇见的­问题古已有之,并且似乎也有了一些解­决对策。但是,当今社交媒体所处的时­代和古老纸媒时代毕竟­是不同的,它面对的是更加复杂的­社会政治、经济环境,更多元化的价值观,更具有个性的需求,更复杂的媒介生态环境,这给我们都提出了新的­挑战,单纯依靠古老的经验,试图在古老的经验中寻­找答案,这种方式显然是值得商­榷的。

 ??  ?? 书名:从莎草纸到互联网:社交媒体2000年作­者:汤姆·斯丹迪奇翻译:林华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时间:2011年11月定价:58.00元
书名:从莎草纸到互联网:社交媒体2000年作­者:汤姆·斯丹迪奇翻译:林华出版社:中信出版社出版时间:2011年11月定价:58.00元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