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策破解小微企业融资难
—访中国中小企业协会副会长巩宇航
微企业是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中的一支重要支撑力量，在确保国民经济稳定增长、缓解社会就业压力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但受多重因素影响，小微企业融资难已经成为老生常谈的话题。
在中国中小企业协会副会长、中国企业金融研究院院长巩宇航看来，导致这个问题长期无解的深层次原因有两个：一是小微企业金融市场知识极度匮乏，在融资活动中始终处于弱势地位，与金融机构无法实现平等互利。二是金融供给侧结构不合理，与企业需求存在严重错位，大量游资麇集于影子银行和楼市两大泡沫，不能进入实体经济。
“解决这个问题不能单打一，而要从供需关系、市场运行机制上针对弊端，进行双向调节、综合治理，才是治本之策。”巩宇航说。
金融知识薄弱致小微企业弱势
巩宇航历任全国煤炭行业第一股—山西通宝能源股份有限公司首任CEO、煤炭工业部社会保险局副局长、中国工商银行管理信息部副总经理，如今身兼中国中小企业协会副会长等数职。
作为产业经济与金融问题跨界专家，围绕中小企业融资难、互联网金融、科技金融、扶贫开发等领域的金融疑难问题，巩宇航做过大量的调查研究并给相关单位提供过咨询。
“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不能单打一，而要从供需关系、市场运行机制上针对弊端，进行双向调节、综合治理，才是治本之策。”
巩宇航认为，一方面由于企业家成长背景不同，财经、金融知识非常薄弱；另一方面我国金融市场发展呈现跨越式成长，使企业与金融运行不相适应的问题愈加突出。
“我国金融市场10年发展差不多走过西方国家工业革命以来二三百年的路，市场上各种新兴业态形式、金融工具、服务产品纷至沓来，令人目不暇接，远远超越了实体企业的认知和适应能力。”巩宇航。
“小微企业金融知识不足是其融资难的重要原因之一。”巩宇航表示，在这种情况下，开展金融消费者教育就显得尤其重要，目的就是帮助企业熟悉金融产品交易规则，学会与金融机构打交道，改变企业在融资过程中的被动地位，依法合理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金普教育”，治本之策
2015年11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中央深改组第37次会议审议通过《国务院推进普惠金融发展规划（2016—2020）》，这是我国第一部以金融消费者教育和权益保护为宗旨的法规文件，首次提出面向小微企业等6类弱势群体开展金融知识普及教育，大力开展金融扫盲工程。
根据国务院部署，工信部部长苗圩在2017年全国两会期间宣布，作为推动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的最新举措，就是贯彻好国务院普惠金融五年规划，组织全国小微企业开展金融知识普及教育（简称“金普教育”）活动。
为搞好这项活动，工信部委托巩宇航等为小微企业编写了金普教育统一教材《小微企业金融知识普及教育读本》，为方便企业家学习查询，又在《读本》基础上编写了简编本《小微企业融资188问》，并下发《关于开展小微企业金融知识普及教育活动的通知》，要求各级政府和工信部门大力开展“金普教育”活动，力争在2020年规划期内将全国小微企业轮训一遍。
“要在国务院普惠金融五年规划期内（2020年前）完成普及教育目标，必须采取现代传播工具，网络在线教育，多媒体手段进行开放式教学。”巩宇航表示，在金普教育统一教材基础上，他曾花了很长时间去搭建网络平台。
金普教育系列金融产品针对目前国家经济体制中的薄弱环节，推出缓解小微企业、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政策措施，确保全国经济健康、安全、稳定可持续发展。为解决小微企业在发展中遇到的难题提供综合性全方位解决方案，填补了我国在这一领域的空白。
金融供需关系矛盾待解
金融普及教育可以解小微企业主金融知识不足问题，但这不是融资难问题的全部，切实化解融资难、融资贵问题，还要从实体企业与金融市场的供需关系上，解决好金融供给侧结构错位的三大矛盾问题。
巩宇航团队自2009年开始专注企业金融问题研究和教育工 作，10年来先后完成融资规划专业教材教辅编写300余万字，完成产融结合应用课题研究成果12项。在研究和教育实践中，发现金融体制与企业改革不相适应，导致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的结构性矛盾，并组织国内外金融、企管、互联网等各个领域专家学者研究论证，逐一给出解决方案。
巩宇航认为，导致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三大结构性矛盾分别是：资本市场没有开通小微企业直接融资渠道；资本结构不合理导致企业融资需求持续亢进；“三角债”构成对企业资金链的严重威胁。
比如企业资金结构合理比例，资本金和中长期债务资金合计应占资产总额的70%以上，换言之，小微企业的资金来源主要应在资本市场，通过直接融资来解决。然而如今资本市场上小微企业直接融资的渠道并不通畅。
我国加快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现已形成市场分层和准入条件分别是：主板，主要面向大型、特大型绩优企业；创业板，主要面向中型偏大、高成长企业；新三板，主要面向小型偏中的成长性企业；四板，主要面向具有科技创新和高成长题材的小型企业。
其中四板被证监会定义为资本市场基础层。各省市四板市场大多参照京沪深规定标准，要求挂牌企业净资产应达300万元以上。按照工信部企业划型分类标准，工业企业年营收300万元以下为微型企业，300万～2000万元为小型企业。这就是说，按照四
板挂牌条件，等于将小微企业统统排除在资本市场之外。这是导致小微企业先天不足、后天融资困难的弊端所在，因此迫切需要构建定向为小微企业服务的五板市场。
巩宇航表示，我国五板市场事实已经存在，2015年证监会批准相关企业开展网络股权公募众筹试点，等于承认基于网络空间而独立于四板市场，并纳入监管的五板市场诞生。然而网络公募众筹试点并不成功，主要原因是投融资双方互不见面，违背了早期投资原理。
“针对这个问题和国内现实情况，我们研究提出将天使投资原理应用于股权众筹，在网络平台上将专家型天使投资人、财务型天使投资人合二为一的解决方案。从而突破网络公募众筹的盲区，有效拓宽小微企业直接融资渠道。”巩宇航说。
巩宇航还注意到，企业融资难，实质上是资金市场供不应求的表现。而导致企业资金需求亢进的主要原因是资本结构不合理，民营企业自2000年纳入国家统计以来，流动负债率一直高居80%以上，超过正常值30多个百分点。
他认为，造成这种状况的首要原因，是创业资本不足，小马拉大车，举办企业所筹资金全部砸在买土地、建厂房、购设备上，投产时基本没有营运资金。购买原材料、燃料动力以及员工工资，大部分靠短期贷款、过桥资金甚至高利贷解决。因此造成企业流动负债过高，资金链紧 绷，企业家经常承受偿债压力，为借新还旧“倒贷”疲于奔命。
“由此可见，企业资本结构缺陷是我国小微企业融资需求亢进、供需矛盾突出、融资难问题长期无法缓解的首要原因。这个问题不解决，金融市场供不应求和融资难问题就永远无法化解。”巩宇航认为，华为公司为解决这个问题提供了有益经验。
华为做法与一般企业内部集资有三点不同：一是用途合法合规，严格按人民银行和最高法对内部集资所划红线，用于企业生产经营，绝不炒股炒房和对外投资；二是主动调整资本结构，采取虚拟股份和股债灵活转换等手段，改善企业财务状况；三是间接利用银行杠杆，采取连续集资方法，并借助商业银行对员工“助业贷”，放大融资能力，等于为企业开了一间自己的银行。
借鉴华为经验，利用网络技术，可为每家生产经营正常的企业开办一间这样的“银行”，即企业自助银行。基本思路是基于网络平台，局部利用区块链技术，将企业内部集资和资金运用纳入最高法规定的三条红线之内，同时辅导企业合理规划和调整资本结构，改善财务状况。更重要的是，该方案还可以从需求侧推动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第三个突出矛盾是近年来随着经济增速减慢，应收账款飙升出现的“三角债”问题。不仅直接导致企业现金流中断，冲击小微企业非常脆弱的资金链，而且严重冲击市场结算，拖累国民经济整体运行质量，是社会信用崩 溃、金融危机积聚的危险信号。
巩宇航认为，对于三角债问题的危害自上而下认识一致，也足够重视，遗憾的是解题方向存在偏差。目前解决应收账款变现的主要渠道有两种，一是商业银行开办的应收账款质押贷款和银行保理业务，照银行授信原则，对债权债务双方开户、信用评级要求门槛较高，受理范围仅限于最优质账款，处理能力预计不超过总规模的10%。二是供应链融资，经营模式多采取“反向办理”办法，即“依托产业链版核心企业信用”对被拖欠小微企业放贷，加上银行利率、保理机构佣金，对小微企业贷款利率一般在15%以上，有的高达20%至30%。“在我国商业信用缺乏规则情况下，形成核心企业、保理机构和银行三方对小微企业的联手压榨。”巩宇航痛心地说。
巩宇航团队自2014年开始跟踪研究“三角债”问题，提出市场公开交易的“全流通”方案，建议设立应收账款交易所进行专业化处理。并根据应收账款特点和交易节点，设计了公开交易的债权确认、债项评级、登记公示、交易交割和证券化业务流程。在此基础上，他们又提出了基于网络平台，将企业应收账款处理成有资产支持的数字化产品，通过在线发行，帮助企业迅速变现。从而简化评级、公示、交割和证券化程序的解决方案。从而极大方便流通，显著降低融资成本，有效缓解小微企业资金链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