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叙事与仪式之间——李明峰创作述评/
我们把艺术与仪式联系起来,并不是什么创新之举。因为在古代,艺术与仪式就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尤其像舞蹈这样的集体行为的艺术形式。古希腊的春天庆典、戏剧、原始部落的跳神舞等,常常被视为艺术——用时髦的话说是一种“行为”的艺术,但本质上,这些艺术更像一种仪式。近现代以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文化的丰富,人们更加崇尚个性,艺术与仪式的界限就变得越来越明显。再者,在艺术创作中,集体的意志往往被个人的行为所替代,艺术作为仪式如何可能?
现在,有些画家为了能创作出“与众不同”的作品,拼命追求新题材、新形式,而根本没有考虑自己是否对这些题材有所认识,是否能在创作中表现出自己独特的理解和心理感受,比如,有不少画家就拼命挤宗教题材的作品,我们并不是说这类题材的作品就不能画,而是说,画家在创作这类题材的作品时,要有与之相应的情感。如果没有强烈的宗教情感或对宗教文化有一定的认识和理解,而仅仅企图通过简单的图像或符号的方式来获得创作的丰收,那俨然犯了形式主义大忌。所以说,创作需要艺术家具有独立的成熟的完整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作为基础,形式不过是艺术家借来表现自己观念和情感的手 段。问题是,今天犯形式主义大忌的艺术家似乎不是少数。
我们说艺术不能“失真”,一方面是作品要能把握对象的生命的“真实”,另一方面是作品要能表现艺术家的情感的“真实”。如果李明峰不是长期生活于军营之中,我敢肯定他那些以军事为题材的作品绝不会有这般“真实”;如果他不是对有着赤诚热烈的军人情结,他的作品也绝不会具有如此强烈的情绪。生于斯,长于斯,表现于斯,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历史题材的作品几乎始于叙事,终于叙事,但如果仅仅止于叙事,那文学在表现上要比绘画更具体,也更丰富。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艺术是欲望和激情在压抑和郁积之后借助于某种手段(如舞蹈借助身体、音乐借助声音、绘画借助图像)得以满足的宣泄。在这一点上,艺术与仪式是相通的,但仅仅因为此,艺术还不足以类同于仪式,因为,仪式的一个重要因素在于它的集体性。当艺术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艺术家的个人情感,而是一种集体意识(或潜意识)与集体精神时,艺术就接近于仪式或成为仪式的一部分,甚至就是仪式本身了。
仪式的目的,在于再现某一实际发生过的场景,就内容而言可能是象征某一生产、收获、战争、胜利的过程,就心理而
言是实现某一欲望的喜悦或荣耀。在时光的流逝中,实际发生过的那一场景逐渐被人遗忘,生活中保存下来的仪式的形式,往往能够促成种种心理感受。由此,艺术创作说到底便是为了获得像“仪式感受”一样的“心理感受”,即情绪认同或欲望的替代性满足(实现)。
李明峰笔下的军旅及历史题材的作品主要分两类:一类是表现战争时期的战争场面或与之相关的作品,第二类是反映现代军人生活精神面貌的作品。前者如《大刀进行曲》《铁血冲撞1950年冬·朝鲜》《八路军东渡黄河》、《黄崖洞保卫战》、《西柏坡九月会议——从这里走向全国胜利》(封二图)等;后者如《金属结构——集结》、《金属结构——展示责任重》《空降突击队》《三伏天——驻训日记》《北回归线》《特侦班》等。
这些作品,可以被认为是叙事的表达,也可以被认为是仪式的表达。在叙事与仪式之间,创作如何实现个人对集体经验 的体验与重温?李明峰坦言,创作的目的,并非为了单纯地再现某一战争事件(事实上也不可能再现,时间性并非绘画的特长,而战争叙事需要时间)或军旅生活、部队集训场景,尽管艺术家或多或少有这样的意图,但根本目的在于重新体验参与(主要是幻想参与)这一“战斗”的激情——作为一名军人,这种意图是非常明确而坚定的——正是那种动人心弦 、惊心动魄的激情(尽管有时候是残酷的),才是他真正渴望回味和重温的。这种理论,或许会让我们联想到弗洛伊德的“白日梦”理论。
在这一系列的图像叙事中,战争意象被仪式化了。艺术家把对某一历史事件或某一特定的“战斗”场景的理解和情感,通过作为“仪式”的绘画(图像)的方式保存下来。一方面,它可以通过艺术创作实现对过去某一经验的重温;另一方面,面对“仪式”(作品)本身,艺术家还可以从中获得一种新的感受和认知。李明峰所“讲述”的战争(具体到某一场景)已不仅仅是一种历史叙事,而是借助于这种叙事(场景)来表现一种情感,一种信念。《西柏坡九月会议——从这里走向全国胜利》中深邃的天际,明媚的阳光,依然苍郁的枝叶,领袖们脸上轻松的表情……这一切富于象征,充满暗示。
我之所以把李明峰的创作看作是一个仪式化的过程,在于他的创作中有诸多集体体验的情绪行为。表面看来,李明峰似乎是自己在创作,但他的作品却旨在表现一种集体情绪和经验,这种情绪和经验来自于一名人民解放军所具有的特殊的使命感——一种作为集体意识的军魂的象征。在这种“共同”的情绪与经验的作用下,艺术创作演变为一场个人替代集体完成的仪式活动。读者可以沿着历史叙事在脑海中回放《黄崖洞保卫战》这一战争事件的发生过程,最后把目光集中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