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意识的觉醒到行动的自由
——《黑天鹅》与《沙漠之花》中的女性主义探析/刘敏
《沙漠之花》的女主角华莉丝和《黑天鹅》的女主角妮娜,二人都经历了从压抑到觉醒的过程。其觉醒或体现在身体上,或体现在意识上,亦或二者都有。 首先来看《沙漠之花》中的女主角——华莉丝。 华莉丝的觉醒始于身体,她的真正转变是从认识到“正 常”的割礼其实是“非正常”状态开始的,由此从落后的割礼习俗和女性身体的阉割中逐渐苏醒。关于女性割礼,有评论者从人类学、伦理学,也有从民俗学等角度分析它的成因,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待它,这种习俗都是一种反人性的行为。站在女性主义立场上看待女性割礼,受此酷刑的
主体是女性群体,如同中国的裹脚、欧洲束腹等,这些习俗都是对女性身体的迫害,进而由肉体疼痛延伸到女性尊严的丧失。实质上,这些行为都是男性主体对女性的一种规训手段。而诸此种种反人性的行为,对当时所处的时代女性来说,被视为一种正常行为。而这,正是女性在整个男性权力建构的文明体系内的一种不自觉的行为,因为,在以波伏娃为中心的女性主义看来,整个文明都是男性建构的。波伏娃用“他者”一词对女性处境作出了精辟的归纳,《第二性》中说:“他是主体,是绝对,而她则是他者”。男性作为主体,女性则是男性眼中的他者,长期以来,父权文化对女性施以种种压迫。因此,女性在很长一段时间乃至当下,都没有意识到施加于女性的种种枷锁是非常态。
三岁那年,华莉丝接受了割礼,显然对当时的她来说,并不知割礼是什么,在她和同族的女性看来,接受割礼便是对所在群体文化和习俗的接受,这是生活的常态。她们 用习惯的眼光来看割礼,认为是理所应当,没有任何不妥。华莉丝在没有真正接触外界时,也同样认为如此。但当她冲出原生环境,逃到英国接触到其他女性之后,她才从内心对女性割礼进行重新评估和反思。这种重新审视原生“常态”的思考和意识,正是女性作为独立个体的自我意识在苏醒。
影片中的一个片段,女主人公华莉丝突然身体不适,被朋友玛丽莲送到医院治疗时,忐忑的她将私处展现给医生看时,医生检查了她的私处紧皱眉头,收回工具,这样一个镜头足以表现她私处情况的严重。当白人医生试图为她做手术时,华莉丝的沉默让白人医生误以为语言不通,于是请来索马里黑人助理亚马尔进行翻译。但亚马尔错误的传达令人唏嘘,医生想要亚马尔传达她的私处被缝合得太紧,病情很严重,需要马上手术。而亚马尔则斥责华莉丝: “你不害羞吗?把身体给白人看,我们的传统他们管不着。” “如果改变现在的样子,就是对父母的不孝,对不住你的族人和子孙。”进入文明社会的亚马尔,很清楚这种习俗对女性的残忍,却仍在试图规训女性要恪守所谓的妇道,可见传统对群体的强大影响力。电影中,华莉丝没有立刻手术,而是离开了医院,在离开的路上追忆起自己逃离索马里沙漠的种种,接着环顾周围的现代社会,幡然醒悟。她最终选择到医院做手术,开始对种族的落后传统进行反抗,觉醒在接受手术中得到验证。女主人公华莉丝摆脱了割礼的
束缚,从身体上解放出来,在此,我们可以看到,以亚马尔为代表的男性话语,对华莉丝的规训已经丧失了原有力量。从身体解放出来的华莉丝,开始勇敢追求自己的人生。在模特的道路上,她从最初的胆怯到自信地展示自己,再到主动追求爱情,都体现了她的飞速成长,最终,她投身于妇女解放事业。个人的解放使她更意识到还有无数的女性生活在痛苦、挣扎和迫害之中,于是她走向为女性发声的道路。
我们再来看《黑天鹅》中的女主角——妮娜。
如果我们说华莉丝最先从察觉割礼的非“正常”中逐渐觉醒,那么妮娜则更侧重情欲的释放和性意识的觉醒,进而逐渐认识到自我的存在。相较于华莉丝,其实妮娜的解放程度不高,所以“觉醒”一词更能描述她的成长。在女性主义看来,女性自开始接触社会后,无论从思想上还是从行为上,都按照男权社会的标准来约束自身,成为男性主体眼中的女性,而妮娜自始至终所追求的完美,正是男性审美下的完美,所以从这个层面意义上来说,妮娜实际上并没有突破。而妮娜的觉醒主要是自我的体认,在成长的过程中发现内在自我和外在自我,获得精神解脱。
妮娜的精神解脱伴随着她作为女孩向女人的转变过程,也是黑天鹅的诞生过程。“黑天鹅”在影片中是自由、释放、情欲、邪恶等带有诱惑的象征符号。有解脱就有压抑,压制妮娜的外在力量来自于母亲。影片中的母亲是一个禁欲的典型,她将自己的梦想和对芭蕾舞的喜爱转移给妮娜,并偏执地认为情欲、性乃至爱情都会阻碍芭蕾生涯,因而对妮娜严加看管,渗透到日常生活衣食起居的方方面面。妮 娜也成为母亲培养的样子,纯洁美好。但在这种压制下,潜藏在妮娜体内的欲望不断被“黑天鹅”刺激着。在表演“黑天鹅”角色过程中,妮娜逐渐释放出内心深处的自己,渴望自由、释放和情欲。最终,她在释放被压抑的自我中演绎出完美的黑天鹅。她从开始反感母亲的管束、情感的反叛到行动反抗,最终完成独立人格的发展过程。
两部影片的女主人公最初的压抑都始于身体,一位惨遭割礼的迫害,一位苦受欲望的折磨。当她们冲破外在对身体的桎梏时,自我意识开始觉醒,“我”开始是“我”,独立个体从被动中解脱出来,由此获得从人身依附到自我体认的灵魂蜕变和精神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