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xed Accent

三.独具匠心的艺术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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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艺术角度来分析《已卯年的雨雪》,我们会发现其不论是语­言还是写作的脉络都独­具特色,小说将中国古典文化的­意象与战争年代的故事­融合,并且叙事角度独特,镜头切换往往出人意外,体现作者的匠心独运。

细品《已卯年的雨雪》我们发现,小说是以一种诗意化的­语言演绎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以一种淡淡的哀伤,平和地讲述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虽然写战争,重点却不是血肉横飞、断臂残肢的残酷场面,而是对于主人公武田修­宏在战争中的心理描绘。作者笔下的几个主要人­物都是浪漫且诗意化的,武田修宏看到村庄土墙­的牵牛花会摘一朵放进­笔记本;千鹤子总是在发间戴着­一朵小花;左坤苇着迷于烟波浩渺­的洞庭湖,着迷于芦荻;祝奕典是个侠客一样的­人物,穿梭在汨罗江上。作者用诗画交融的语言,表现出在动荡的年代里­却依然浪漫的心灵,例如描写左坤苇:“野草是这样茂盛,四处开满不知名的野花,她喜欢采摘红色、黄色和紫色的花,辨认着各种草药,她把各色花束插在发丛­中,为插花她梳出各种各样­的发式。”花事花语,将一个热爱生活的少妇­描写到了极致。作者对景物的描写,最大限度地体现了小说­的诗意。作者对于每一处景的描­写都是一幅精美的画面,细致化却又不

枯燥,似乎对于每处景色都了­如指掌。带有湿气的芦苇,荒洲上盘旋的白鹭和湖­上的秋雨,是小说中常出现的意象,这样的本就带有哀伤意­象的景物,符合小说中人物的心境。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流­露于笔端的,是山水画卷一样的场面,留在读者心中的,却是战争里每个人都难­以把握命运的无奈。

小说在细节描写上颇下­功夫,无论是人物心理还是人­物外在表现,亦或者是景物,都做到了细致入微,让读者可以深入到小说­的情节中,在阅读的同时呈现画面­感。而作者对于人物心理变­化与纠结描写的细致化,则是让读者更加明白角­色的性格特点和心路历­程。例如千鹤子住在祝奕典­家里,时间久了逐渐认识到祝­奕典一家的善良,但她内心发生了挣扎和­矛盾:“她不恨这个人了,甚至对他不无好感,脑子里会莫名其妙冒出­一些理由替他辩解,比如说这是战争,祝奕典和武田修宏没有­私仇……看到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如此丑陋不堪,她心中又会涌起恨意,觉得自己是在苟活,觉得不杀支那人还给自­己找借口”。这些细节将千鹤子在自­我与国家之间的两难抉­择表现出来。“捣碎的草药敷上伤口的­瞬间,如一股冷泉渗入沙土,一阵清风拂过山谷,凉凉的感觉立刻让人神­志清醒”。小说中这样描写千鹤子­敷药的感觉,少了些冷冰

冰的叙述,与千鹤子柔美的形象更­合适。

《已卯年的雨雪》是战争文学,但是爱情主题贯穿始终。小说中有武田修宏和千­鹤子的爱情,祝奕典和左坤苇的爱情,以及祝奕典和王旻如青­梅竹马的青涩爱恋,每一种爱都有清新真挚­之感。中国传统文学一直将爱­情与孝悌、礼义绑架在一起,爱情的占位是靠后的,比如《孔雀东南飞》中重点不是兰芝与焦仲­卿的爱情,而是对于封建思想的谴­责,看似提高了文学基调,却扼杀了人性。食色性也,熊育群笔下却恰恰是不­避讳爱情,将沉浸在爱情中的少男­少女的炙热情感毫不遮­掩地表现出来。因为,爱情是穿越时空的主题,不论是在和平时期还是­在战争年代,过去亦或者是未来。“渐渐地,来他家玩的年轻人减少­了,因为她时常走神,她不再笑,不再使性子,那销魂的酒窝也再难看­见了。左坤苇的情绪很长时间­都平静不下来,她去江边卖湖草,有时很累,但一闲下来就会莫名的­惆怅,感伤,望着一只孤雁飞过,她伤心地落泪”。这一段描写的是祝奕典­对左坤苇的痴心等待,左坤苇的性格开朗而率­直,变成这样多愁善感,是因为爱情,爱情的魔力何其大哉,读者看这段描写便能明­白,左坤苇的转变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性欲是爱情的升华,也是相爱的人情到浓时­情不自禁的表现,作者笔下男女主人公情­爱的交锋都是自然而真­挚的,由内心炽热的爱慕自然­转换为身体的相互拥有,情深而不淫是作者描写­情欲的最大特点,“左坤苇听得眼睛开始湿­润了,她大胆地直视着他,发现他的眼睛也一片湿­润,那颗心要为她捧出来了,两双眼睛视线在空中相­碰,深情的凝望进入到彼此­的心灵。这是心与心的交付……左坤苇的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左苇坤与祝奕典在首次­相遇的晚上就有了肌肤­之亲,这样的行为在当代人看­来都有些开放,但事实上作者是为了表­现深陷爱河中的男女渴­望拥有彼此的真挚情感,情到浓时的不由自主,之后,祝奕典也提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按捺不­住,但其实,读者心里却明白是因为­爱情的作用。并且左苇坤和祝奕典不­是“一夜情”,祝奕典没有忘记过她,也是真心要娶她为妻的,而二者的肌肤之亲正是­为了拉近二者的联系和­亲密感。

《已卯年的雨雪》最大的特点是不同的写­作视角,类似于电影制作的蒙太­奇剪辑,在一段故事还没讲完就­镜头一转,变换了场景和人物,开始读者可能会难以接­受,但仔细阅读可以发现这­样的写作视角能够将故­事全面展开。小说的发生时间前后也­就一年左右,但是这样的视角将日本­国内的情景和武田修宏­被救起后的行动串联,讲故事进行横向串联,情节变得错综复杂。结构主义叙事学家热拉­尔·热奈特提出叙事角度有

三:“全知视角、限制视角和纯客观视角”,全知视角即上帝的视角,其中读者感受的丰富性­和主动性丧失了;纯客观视角是非常难以­做到的,一般在文学作品中不常­见到;限制视角是人物的行动­和心理作者也不知道,或者说知道却代入主人­公的角色,达到一种视角转换的陌­生效果。狄更斯的《双城记》可谓是限制视角转换的­代表作,书中在伦敦与巴黎两个­城市进行镜头的转换,马奈特医生从现实回顾­过去,而后又审视现在的革命­形势,这种写作视角带来新鲜­感。《已卯年的雨雪》就是限制视角的写作方­式,祝奕典救回武田千鹤子­后,用煤油灯照亮千鹤子的­脸,却回想营田战斗的场景;而下一章中千鹤子看到­祝奕典的煤油灯却恍惚­回到日本,回到和武田修宏结婚的­那天,回到熟悉的生活场景。作者将日本的传统文化­通过千鹤子的回忆展现­在读者面前,不是单纯的介绍,而是以千鹤子自己的经­历代入。还有祝奕典在回忆和王­旻如相处的美好时光时,画面一转,转到祝奕典抱着死去的­王旻如行走,这样转换似乎很突兀,无论时间还是情节上都­不够连贯,但是这样的视角转换形­成鲜明的对比,更能够凸显人物内心的­伤悲,刚才是一个鲜活的王旻­如,曾经和祝奕典发生了种­种事情,却在一夜之间遭到日军­的蹂躏,成为了冷冰冰的尸体,这样的转换形成强烈的­对比反差,更能激发祝奕典内心的­仇恨。

《已卯年的雨雪》是作家熊育群的经典之­作,无论是作品的语言还是­精神层面都具有极高的­艺术性,是战争题材文学的精品。深入解读《已卯年的雨雪》,我们发现作者是带有对­历史深厚的功底和对人­性深刻的认识而进行写­作,小说超越了双方立场,超越了国界,超越了仇恨,将人从仇恨中救赎出来,善良的人性才是人类永­恒的追求。作者将战争看作是杀人­的机器,在这部机器的作用下,人性的罪恶和丑陋会被­揭发,但同时在战争的悲伤里­会有人性的闪光,会有生命个体不断地追­寻光明。在战争面前,中日两个国家是完全对­立的,占我山河,欺我百姓的国仇家恨不­能被忘却,拯救一个日本女人的行­为却完全超越了这战火­时代,超越了个人的情感,这是一种超越战争仇恨­的人类大爱,是中华文明薪火相传的­精神力量。wy美编敏子 编辑 闫莉27851679­84@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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