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庄子说,读我的文章得意时应该忘记我说了什么。
庄子是战国时期宋国蒙地人。宋国,那可是当时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那个时候,人们说起宋国来,那就像是欧洲人说起希腊来一样。文化名人一般出在宋国,孔子,也是宋国的后代嘛。这大概是因为宋国曾经是殷商的封地。庄子与梁惠王、齐宣王、孟子、惠施等同时期,他曾经隐居南华山,故唐玄宗天宝初年,追号庄子为南华真人。
庄子先祖是宋国君主宋戴公,他是东周战国中期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文学家,创立了华夏重要的哲学学派庄学,是继老子之后,战国时期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是道家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与老子齐名,被称为老庄。
庄周因崇尚自由而不应楚威王之聘(这当然只是传说了,姑妄听之),生平只做过宋国地方的漆园吏,史称“漆园傲吏”。
庄子喜欢“夸张”,经常用一些怪人来说故事,比如说怪人子桑和子舆是好朋友,有一次,子舆上门看他。子桑家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大约饿了几天,没力气说话了,一个人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唱歌,那歌声像哭又像笑,特别刺耳。诸如什么“父邪!母邪!天乎!人乎!”不让我吃饱穿暖,为什么要生我呀,一副令人哭笑不得的样子,感觉他连气都快没有了。看到子舆说,你来了。你看我学问做得那么好,为人也不差,文凭也有,可是就因为学文科的,没有一技之长,找不到工作。我就关在家里想啊,拼命想,还是想不通。既然上天给了我生命,怎么又让我挨饿?让我求职四处碰壁?真的有命运吗?不是说天
地是无私的吗?那为什么命运之神就不光顾我一下?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
当一个人找不到答案的时候,“命也夫”,就是命了,命就是答案了。但是,庄子说,一个得道的人,没有命运之神,你自己就是神,只不过找不到,或者说,还没有找到。
庄子的“命也夫”,也不过是一种幽默的说法而已。
庄子说,“人有能游,且不得游乎?人而不能游,且得游乎?”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一个人,如果能够悠游自在,那么他在哪个单位不自在?一个人如果他就是一个性格古板、多事、闲不住的人,那么即使让他去务虚协会养老,也不会悠游自在的,一样会给自己找麻烦也给别人找麻烦的。没有办法,人与人不同,你就这性格,受苦的命,改不了啦。林语堂有一本书,叫《生活的艺术》,这是林语堂在西方的大学课堂上讲课的讲义,讲的就是传统中国人的快乐观。很明显,林语堂是受了庄子的影响。苏东坡的文章好吧,还不是从庄子那里“偷”学了几招。竹林七贤、陶渊明、李白、苏轼等等,都喜欢并受了庄子影响。先秦以来的文学,受庄子的影响太大了。
那么,怎么才能真正快乐呢?在庄子看来,很简单,就是自己主动卸掉各种各样的拖累,像名呀,金钱呀,知识呀,大房子呀,乌纱帽呀,美丽的情人呀,荣誉呀等等。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人的一生是有限的,短暂的,而知识浩如烟海,无边
无涯,用短暂的生活去追求无止境的知识,是很危险的;而明知道危险还要那样做,那就更危险了,无可救药了。
一般人把庄子这段话解释成追求知识,比如现在钻研学问、考学位等等,其实,这只是庄子借求知来说事罢了。求知如此,追求官位,追求金钱,追求名声等等,又何尝不是如此?道理是一样的嘛。
庄子不过是告诫世人,不要贪得无厌,要克制欲望。一般人对美好的东西追求起来总是没完没了,刹不住车。钱多了还想更多;房子买了一套又一套;好吃的菜,天天想吃,不好吃的,一口也不尝;书已经出了几本了,还想再出更多等等,所有这些都是纵欲,纵欲就无法逍遥。鸟背着金钱、房子还能飞得起来吗?不可能的,纵欲的结果,只能离生命和生命所提供给你的自由和快乐越来越远。
一般人怕官,怕权贵,庄子呢?他视权贵如腐鼠。《庄子·秋水》载:惠施在梁国作了宰相,庄子想去见见这位老朋友。有人急忙报告惠子说,庄子来看你了,他可是名人哦,学问比你大,你的相位危险了。
惠子一听,我刚当上宰相,他就来打我的主意了,非常心虚。马上安排下面的人找到庄子,让他尽快离开,否则不客气了。派去的公差在大街搜了三日三夜,还是没有找到庄子。不料庄子从容地来到惠子的府上。
见到惠子,一如既往地说寓言:南方有只鸟,其名为凤凰,不知道相爷听说过没有?这凤凰展翅而起,从南海飞向北海,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这时,有只猫头鹰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只腐烂的老鼠,恰好凤凰从头顶飞过。猫头鹰急忙护住腐鼠,仰头视之道:“吓!”现在阁下也想用您的梁国来吓我吗?
惠子听了,面红耳赤,羞愧得无言以对。心想,好你个庄子!你不想当官也就罢了,怎么变着法讲寓言来骂我!把我说成“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只腐烂的老鼠”的猫头鹰!岂有此理。
呵呵,这世界,有庄周,还得有惠施,这样才丰富多彩。仅有庄周,没有惠施,对话就没有对比感。在中国哲学史上,庄子与惠施的那一场经典的“濠梁之辩”也不会产生了。《庄子》记录了老子和孔子的交往故事,一般都是孔子问、老聃答。“孔子见老聃而语仁义”。而惠施不同,他总是和庄周辩论。
一天,庄子正在涡水垂钓。楚王委派的二位大夫前来聘请他道:“吾王久闻先生贤名,欲以国事相累。深望先生欣然出山,上以为君王分忧,下以为黎民谋福。”庄子持竿不顾,淡然说道:
“我听说楚国有只神龟,被杀死时已三千岁了。楚王珍藏之以竹箱,覆之以锦缎,供奉在庙堂之上。请问二大夫,此龟是宁愿死后留骨而贵,还是宁愿生时在泥水中潜行曳尾呢?”二大夫道: “自然是愿活着在泥水中摇尾而行啦。”庄子说:“二位大夫请回去吧!我也愿在泥水中曳尾而行哩。”还是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说的妙:“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
现在社会,谁愿意当一头缩头乌龟?大家争先恐后,挤破脑袋,都想做一匹千里马,忧心忡忡、翘首以待地等着被伯乐看中。而庄子怎么想的呢?他不做人人羡慕的千里马,而宁愿做一只在烂泥中摇头摆尾的乌龟。
有人说,现在是“人人为自己,上帝为大家”。话虽偏颇,却道出了社会冷漠的一面。
世间人认为,有财富、有地位,这叫福报,这是看错了。真正的福报,真实的福报,世间人往往见不到。《华严经》上佛说,打你不还手,骂你不还口,心平气和,没有丝毫怨恨的意念,这个人有福报。
稍稍受一点不如意的事,心里面就怨恨,就怨天尤人,几天都不能平息,这个人纵然是大富大贵,也是薄福之相,没福。
特别容易发怒,轻易造业,这是没福之相。为人稳重,远离恶法,一心向善,能忍让、能节俭,真正做到“无故加之而不怒”,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句民间口头禅是怎么来的呢?据说,古代有这么一个故事,哪朝哪代记不清了,大意是说,朱耀宗高中状元,皇上赏其才招为驸马。朱请求皇上为守寡母亲立贞节牌坊,朱母此时想嫁耀宗恩师。朱阻挠,朱母脱下罗裙说:你替我把裙子洗了,若一夜晒干便不改嫁;若不干,天意如此,不用再阻拦。当日晴天,第二日下暴雨。朱母对儿子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天意不可违。
万事随缘,即是安乐法。宋·陆游的诗中常用“心太平”语,比如,在《独学》一诗中,他这样说:“少年妄起功名念,岂信身闲心太平。”76岁那年,陆游看破尘世浮名利,要保持“身闲心太平”,于是又吟道:“痴人只竞闲名利,那信三山是地仙” (《项里观杨梅》)。
庄子的人生更高一层,他赞赏洞庭之野的“咸池之乐”,说这种大自然在广漠的原野上奏出的乐章是由阴阳的和谐来演奏、日月的光明来烛照的天乐(《天运》)。
庄子在《屠龙之技》里讲了一个故事,说一个姓朱的人,花尽资产,用三年时间把杀龙技术终于学到手了。可问题来了:世间哪有龙可杀呢?这让人联想某些大学的某些专业,你懂的。
“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邯郸学步》里的这位寿陵少年和《东施效颦》一样,可笑又可悲。
庄子讲这些寓言故事,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说,别试图去做什么帝王师,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庄子的意思是,他更重视自我救赎。
这就是为什么庄子能够帮助中国世世代代的读书人度过逆境与精神危机的原因吧。
但是,庄子本人却说,忘记我,忘记我的文字。他说,希望读我的文章应该“得意而忘言”(《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