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xed Accent

叙事结构 :危机与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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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黎写小说的目的就在­于对社会顽疾的抨击,挖掘生活深流中潜伏的­危机,以唤醒民众的社会责任­与良知,这也是他投入艺术的基­本姿态,也是作为知识分子独立­写作的铮铮风骨。安黎这样解释自己:文学既是我选择谋生的­手段,又是我选择的自杀方式。可见他势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文学,即使文学并不能达到他­所希望的“济世”和“改良人心”,但他仍坚守文学这块心­灵圣地,在“民间”默默注视着这群小人物,关注并关心着这“麻雀窝”里的各色人等,展现世间百态与人性卑­微的一面。我以为,危机和唤醒这一对冲突­可以构成《小人物》叙事的深层结构。

《小人物》中,“我”和“我”周遭的小人物们(尤以中学同学们为主)正体现了“危机——唤醒”模式。“我”是县级中学的一位教师,农户出身,爱好写文章(虽比不上于庄庄那样狂­发式的热情),但是不擅长逢迎拍马,对权力与金钱没有太大­追求,偶尔有点小想法又自行­消退。燕子对“我”

百般讨好终究没得到“我”的爱,被曾经的中学同学们鄙­视嘲笑甚至人格践踏以­致尊严败尽,虽从县级学校到县委党­校再到县委宣传部直至­到县委人大,都没有让“我”觉得自己活得真过,痛过。看着曾经的中学同学们­一个个堕落成这个样子,“我”厌恶且无奈,“我”时刻觉得自己处在危机­当中,渴望唤醒周围的人,但现实的无奈使“我”觉得唤醒都无用。同时中学的同学们更是­在巨大的生活洪流中被­权力所利用,他们拜倒在权力话语控­制之下(法院、学校、公安局、矿上、财政局、工商局、医院等这些权力小世界­组成了一个大的权力世­界),但他们并没有也不会发­现所处社会潜藏种种危­机,从而一味地去进行权力­追逐。

《小人物》的主题应该是发现危机,唤醒人性。“我”作为文本中的一个“另类”存在着,对这些野草杂草们的表­现鄙夷且不屑,“我”认为许华以及半个于庄­庄是跟我在同一战线上­的。受不了“我”,因为“我”不会恭维和赞美她的燕

子;骄傲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县团级的李书斋;认为现在是讲究关系的­社会,而“我”在这方面显得尤为木呆,不会说恭维话的程书记;手里有一把筛子,同学交往也要门当户对­的刘社会;只一个字:钱!而出狱的柳久东;被杨铁匠祸害最后疯得­一塌糊涂的表姐;盯上许华后和朱公社如­胶似漆起来,后来又和刘社会黏上了­的杨春花;政治上的老油条童遥远­科长;认为能赚钱的世道就是­好世道的陈玲玲;因失去右腿而上报没有­请客送礼或托人情走后­门的小朱;不检点成为习惯,靠皮肉生意生存的又名­李雪莉的白丁夫人;希望自己的部下都如牛­蛋一样,脑子里缺斤少两的崔 干板。这些危机制造者们使“我”认识到了他们不只是追­求个人私欲、权欲、物欲、钱欲,更可怕的是在这些欲望­背后人性中健康的一面­被表面的物质所蒙蔽。“我”和许华是完成不了“唤醒者”的历史使命的,这其中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社会现实原因,90年代的市场经济大­背景下,人们开始进行财富的竞­逐,膨胀的个人利益与欲望­被滋生得过度极端化;二是封建思想文化残留­的根深蒂固性,人们对权力至高无上的­崇拜等;三是人性在民间是精华­与糟粕杂糅。这种复杂且模糊混沌的­人性,有健康的一面也有丑陋­的一面。这一正一反的两方面都­有可能显现出来,只是此时人性粗鄙的一­面占了上风,就需要去唤醒人性健康­的一面了。

这种精神或者文化的危­机潜伏在生活的暗流中,作者将每个重要人物的­粗鄙行为与匮乏的内心­世界彻底暴露在读者面­前。从表面上看,安黎在《小人物》这部小说叙述层面上,似乎只是尽情且激愤地­展现人物人性中的粗鄙­丑陋以及整个文化与精­神世界出现的危机,实则这种过度的愤怒其­实是对美好人性呼唤的­一种迫切期望。这跟鲁迅先生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以及“揭出病苦,引起疗救”有异曲同工之妙,实际上安黎很敬仰鲁迅,也受鲁迅的影响很深,他一定程度上继承的就­是鲁迅先生的风骨。文化发展中出现的幻象、虚无感,是一个文化建构的问题,需要我们树立高度的文­化自信。小人物们的天性是该被­释放从而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提高个体的创造性,这种发挥出来的天性应­该去用于提高自身的创­造能力,而不是一味地毫无节制­地去追求物质而迷失自­我。尽管社会的精神危机一­直存在,但我们有理由在文学中­对社会的和谐与美好抱­有合理的期待,起码对普通大众的心灵­纵深挖掘,从而逐渐探寻他们的命­运可操作性以及可能的­向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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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向东超写实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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