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出四季的味蕾
人生中总有那么一天,“吃”成为“欲”与“味”之外的那件事透过味蕾来品尝时间。那一口不是味觉的沸腾是直抵内心的触动与寂然,食物是外物,当找到那一口共振的味道,便找到了与茫茫世界相连的地方
李白有一首诗——《山中问答》,其中有两句,“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而你可以在京都吃到一种淡蓝与粉色相间的和果子,叫“桃花流水”,就得名于李白的这首诗。和果子总是把季节抽象成一个感染人的即景,而选择、欣赏、吃下这个片段的过程,有点像是忠诚地对花树与流水说,我看到了,听懂了,接受了,通过味蕾体会的过程,这景象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吃”不是侵吞,是一种身体的容纳。只有到了一定的年龄,这种对容纳的喜悦才会从身体深处冉冉升起。因为容纳了外物,也通过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味道,感觉到在自然和四时变换之间,有自己的一方立锥之地。
忆起 一段味道的过往
在人的“五感”(形、声、闻、味、触)当中,最难复制与留存的就是“闻”和“味”。有时候人们笼统地称嗅觉和味觉所感受到的为“味道”,当人们说,一部电影、一个地
方甚至一个人“有味道”,这其实已经超越了单一的感觉,“味道”不可名状又真实包围着一个人,“味道”到底是怎样的?
它近似于记忆,是竭力回味,又日渐淡去的感觉,在“味道”真实产生的历史现场,它又那么有滋有味,充满烟火气,与向理想生活靠近一步而付出的努力有关。
童年时所生活的空间和所接受的食物教育都对一个人的成长起到深刻的影响。空间予人安全感,而食物除了果腹之外,还蕴含着一个人的身份认同、情感寄托。出身江浙世家的台湾作家王宣一,便在追忆母亲的作品《国宴与家宴》中,回忆了幼时厨房饭厅的一个又一个动人瞬间。在那个还没有大量“外食”的年代,每个人的美食教育都源自“妈妈的味道”。妈妈如何做菜,决定着我们喜欢不喜欢吃,喜欢吃什么样的菜。“走进(上海的)饭馆,更清楚明白了母亲从前为什么炒青菜也放糖放水去煮,源头就在这儿。”《国宴与家宴》,人的皈依和根系,也就在中年时分,从本以为不可说、不可知的味蕾中浮现了出来。
“日本最会生活的男人”松浦弥太郎也是被长辈培养起来的“好吃鬼”。因为祖母教授茶道的缘故,少年的他常被要求出门去买与茶搭配的和果子,这也成就了这位
“散步达人”在《东京好吃鬼》中介绍了51家珍藏的市井美味。无论是王宣一和她的
母亲,还是松浦弥太郎和他相熟的师傅,从熟悉的味道中与本来的自己相认,是每个人一段不可或缺的旅程。
寻找 回到食物自然的雏形
舒国治曾说,现在很多美食不再美味,是因为原材料变差了。现代饮食让人变得脱离土地,只要餐桌之上干净井然、方便快捷,食物从何而来似乎并不太重要。但在世界各地,都有不少“返乡务农”的人,选择过上了“脏一点”的生活,亲手栽种、饲养健康的食物来源。《耕种 食物 爱情》的作者克里斯汀·金博尔便是其中一位,她本是一个穿着高跟鞋,为杂志撰稿的生活方式类记者,因为在采访中认识了农夫马克,被他的生活方式所吸引,与马克一同经营农场至今。“我学会了开枪,杀鸡,
躲开飞奔而来的公牛,能够驾驭马群受惊之后的脱缰之马。”她的220公顷田地比
想像中的乡村更复杂,也更野性,土地和自然从不浪漫迷人,每天清晨,它都会榨干人的每一滴力量与耐心,你不得不习惯性地给予,趋近极限,也只有在这时,才会回报你、用收获滋润你“干涸而杂草丛生的灵魂”。《耕种 食物 爱情》的英文版名为
“The Dirty Life”,正是这种“脏生活”,让克里斯汀找到了千百年人类所习惯的那
种真正的生存带来的快慰。
在“脏一点”的路上,有人更进一步,2012年伦敦奥运美国队随行医生、自然医
学专家兼临床营养学家乔希·阿克斯博士提出了一个全新的理念:减少过敏,回归“吃土”生活。摸清食物与自然的关系,与其说是一种养生智慧,毋宁说是一种活回身体里,而不是头脑中的路径。从土地里的原材料到餐桌上的食物,季节更迭与岁月流转,都反映出我们如何成为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