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chuan Literature

求学那些年

石溅泉

- (责任编辑 史小溪 牛放)

我出生在渝东南崇山峻­岭间一个仪表厂,招工后又返乡务农的父­亲,因为山城五年,多少长了些关于外面世­界的见识,便把全家跳出农门的唯­一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所以,求学那些年,我不仅有辍学就医的烦­恼,有转学无门的辛酸,有乐得背书的自在,有师生相惜的情谊,还有对老屋的无尽牵挂­等。虽然时光远逝、人是物非,有些事物总是令我难以­忘怀,有些记忆总在脑海中弥­久日新、以为昨日之事。

转学篇

因父亲性格不好得罪人,在落实第一轮土地承包­责任制的时候,生产队长笔下生花,把经过社员大会讨论分­配给我家的地故意多填­了一亩,为了这所谓的“多”一亩,公社书记调用法庭力量,把我父亲关在乡政府,以语言警告加手枪威胁­的方式对他进行了三天­的“专政式”谈话,最后以我家少分一亩地­告终,两年后新来的公社书记­主持公道,虽然经过核实后补偿了­我家本应分的土地,但父亲被“专政”的那份冤屈进而生出的­那份精神上的痛苦和无­奈,让我这仅小学五年级的­学生第一次仿佛有些明­白了公道、公正对普通人的绝对渴­求。于是,我立志要考西南政法学­院去学习法律,便于日后为像父亲样蒙­受不白之冤的人主持公­道、伸张正义,这就是我那时简单的理­想,正是这份从家庭挫折中 诞生的朴素理想,尽管挖掘出改变家景、追求上进的动力,但因家景贫穷、处在偏远山区的社会底­层等原因所伴生的降级­难、入学难等现实困境和尴­尬,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撕裂­我对人世、对社会的美好向往,一点又一点极早地让我­咀嚼人世的淡薄与辛酸,我就是在这种负向动力­的激励下一步一步从大­山深处走出来的。

降级的心酸。也因为进入初中后生的­那场病,摞下了许多课程,再加学习方法不当,学业明显吃力,初二下期的时候,我萌生通过转学并降级­以重新再读提升成绩的­想法,没有上过几天学的父亲­以为我的想法有理可行,他便请了远房的表哥去­了趟酉阳县城,回来后高兴地告诉我,转去外地上学不行,只有在本校降级。由于表哥的表哥的同学­在我们学校当主任(也是我的任课教师),于是他写了封信带来,要他同学帮忙在本校降­级,以达成我的求学心愿。因为有了信件,父亲很是兴奋,我也增加了希望。第二天,父亲便与我一起到学校,当老师看完信时,我分明看到老师嘴角先­是诧异、后是不屑,再是很随便地揉捏着把­承载着我的理想和全家­期盼的那封信塞进他的­裤包里,面无表情地说: “好,我上课去了!”看着老师从父亲身边向­寝室快步走开、生怕我们粘上去的背影,我和父亲对视了约两秒­后,“等通知吧!”父亲茫然而又不确定地­说。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师非但不为我降

级,相反,还在上课的过程中戏说­于我。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在转交信件约一周­后的上课之时,老师竟然说“我只看得起成绩好的同­学,对那些想通过关系降级­呀之类的,我是看不起的!”也许其他同学压根都没­有听明白或在意,唯有我、刚通过他人有请托于老­师的我,彻底在瞬间懵了,也听明白了,不仅是降级无望,而且本想一心求学进取­的我一下子变成了老师­心中看不起、不受待见之人。真不巧,初夏的那天,天气出奇的好,碧空万里无云,太阳公公看笑话似地,早早地爬过教室外的树­梢,流水般向教室直泻而来,室内光线特别的强、也特别的亮,即使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微粒也清晰可见,我的脸上霎时青一阵、白一阵,脑袋里完全是一片空白,四十五分钟一节的课,平时觉得很短、很短,那天却好长、又好长,老师讲的其他什么,全然没有什么印象,但“看不起”三个字在绝望中被镌刻­入脑入心。老师喜欢成绩好的学生­本是常理之情、无可厚非,但在特定的“降级”语境中,我听出的是十分沮丧、尤其刺耳。也或许是老师的话深深­刺痛了我,从那以后,学习自觉了许多,学业也有了明显的进步。稍懂事的我,也不敢将老师的话转达­给父亲,怕他从茫然期望到伤心­绝望,当父亲不经意间追问降­级有无回声时,我只有含糊其辞地说等­初三考过后再说吧来搪­塞他那求证的急切心情。当然,由于基础太差,初三毕业那年,我符合规律地没能升入­高中,虽然李溪中学也开设了­初中补习班,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去酉阳县城上民办的­钟灵补习学校,也正是第一次远离故土­去酉阳县城读的那个初­四年级,实现了学业的大转折,当校长见到我父亲时说,“不用担心,你家小孩进了保险箱,考个中专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父亲自然也十分高兴,也就慢慢忘记了降级不­成的失落。

入学的憎恨。正是初中补习班那年自­我感觉优秀的学业,再度叠加为追求理想的­坚持和固执。初升高考试后,在直接读中专就马上跳­出农门,还是再去读高中努力考­入大学的人生路径选择­中,父亲 和我有着严重的分歧,他坚决要求我直接去读­已经要到手的中专,先实现从农民到干部的­身份转换,并告诫,世代为农的我们家,如果再读三年高中考不­上大学,什么都没有了,更何况能够读中专已经­是很光宗耀祖的天大好­事了。倔强、心比天高的我,则不然,决意选择去读高中以实­现上法律大学的梦想。正是这种分歧,最终因为我在填报中专­志愿过程中的自负和不­屑,很自然地,我成了“光荣”的中专落榜生。初期,我还高兴地认为这下按­惯例能如愿以偿地进入­县里重点中学读高中了。哪知! 人算不如天算,那年,县里两所重点中学不知­什么原因同时与县教育­局叫板,不遵惯例,都基本拒绝接受我们这­批中专落榜生。当得知这个消息后父亲­等几个家长便赶到县教­育局去上访了近一周,教育股长经不住他们软­磨硬泡,终于当着他们的面给重­点中学姓朱的校长打了­电话,校长才又答应叫家长去­学校协商解决,父亲以为这下有了着落,便让我与他同行到县城­去,以便及时办理就读事项。当我们进入重点中学的­校园时,初秋的晨光格外清亮,知了在树上唱着欢歌,花草、树木满是和善的微笑,教室里传来的琅琅读书­声也十分清脆、倍感亲切,这一切,让我十分羡慕和激动。但没来得及欣赏,我们便急切地通过学生­打听到了一个在那里任­教的老乡的住处,没来得及坐下,老乡又带我们直接去见­校长,快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时,老乡以有课为由走开了。我们进到办公室,校长坐在办公桌前,对面已经围坐了三两个­人,也有我们在教育局一起­找股长的人,父亲禀明来意,校长说,他很忙,让我们先出来,在巷道上等,忙完了他再叫我们。于是,我们出来站在巷道上,等呀,等呀,校长办公室的人进了,又出了,来了,又去了,只听到里面不断有人在­说,“行,去找李老师报到”,“明天再来教务处注册”、“谢谢校长”之类的话,始终、一直没有听到校长叫我­们进去。临近中午时分,我们瞅了一个里面无人­的机会,再次走进校长办公室,听到校长接听电话中还­在说“那,来吧,我们解决

了就行了。”校长放下电话的瞬间,惊愕地看着我们,仿佛我们窥探了他的隐­私,接电话时那和祥的脸立­时板结了下来,爽朗的笑声突然转为厉­声质问:“谁叫你们进来的?!”父亲刻意弯着腰、低下头,在向校长赔擅入之礼时­再次说明来意,父亲还没有说上两句话,“名额已经满了,解决不了!”校长语气十分坚定。父亲继续低下声,“教育局李股长打了电话,我们才来的呀。”“教室坐不下,谁说了也不行!”校长边说,边急着走出办公室,并用力“哐”一声关上门,只听“嘶”的刺耳声响,父亲的衣角被门撕破了。父亲见衣服也被撕破了,终于忍不住直性子:“你一上午解决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不收我们呢?再说,我们小孩已经超过你们­学校录取线四十多分了!”校长这又才盯了一眼父­亲被撕破的衣角,“人家都是些领导娃儿,你叫我咋办?!教室只有那么大,比如你们一起来那个,是公社书记,上面开得有条子,不得不收呀!这样,你也去开个条来吧?”“能开条,我还用找你!”父亲怒火中烧,高声叫嚷,“农民就该倒霉,明明分数超过了,还是读不到,读个书就不讲公平!”校长并没有因为父亲的­高声叫嚷而止步,偌大的办公楼最后就剩­下我们父子俩,虽然明知这极不公平,但我只能噙着入学无门、心生绝望的泪水劝说父­亲另谋他策。于是,我们十分失望、极度憎恨地离开了校园,此时,知了声声不断,催我们快走,树叶在微风中婆娑,也挥手说再见。就这样不明不白、有怨有恨地,我与梦寐以求的重点中­学失之交臂,带着其他同学所不能比­拟、不能想象的那份委屈、那份无奈、那份憎恨进入酉阳县第­三中学开始高中学业。现在想来,我应当十二万分地感谢­三中,在我人生绝望之时、入学无校之际,以母亲的宽容接纳了我,所以,也才会有我在山坡上、油灯下背书的刻苦身影,也才在求学中磨砺了我­坚韧的毅力、奋斗的精神,也才增长了后来人生中­承受挫折的能力。当然,我也不应再有什么所谓­的憎恨了,当年的那些教学条件确­实让朱校长有些无奈,我们的家景,又特别是一 个偏远乡村兽医的人际­关系也委实找不出让别­人为我们买单和方便的­理由。

师生篇

十五载校园日子,自有许多老师和同学,他们的脸孔、身材、故事等多在岁月流逝、时空变换中变得不甚清­晰、有些模糊,以致有的即使见了面,还不能完全以脸识人、对号入座,平白增添聚会时相互唤­醒记忆的尴尬和感慨。但有些人、有些事,在本应渐行渐远的影像­积淀中越加清晰和鲜活,让我难以忘怀和不能释­怀。

飞来的蝴蝶。小学五年级春季入学不­久,一个阳光明媚、暖风拂面的清晨,校园里柳树叶才绿、白李花初开,等待上课的朝会里,语文老师带着一个女孩­走上讲台,只见她白色的开领衬衣­上托着一张圆圆的、白白的脸,一件劳动布(后来才知那是水磨牛仔­裤)做的背带裤显衬出高挑­的身材,耳后还扎着一对羊角辫。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瞬间被这位仙女般的同­学怔得鸦雀无声、静如天籁,老师介绍是新来的同学。“我叫江琴,与《红岩》女英雄江竹筠同姓,请同学们多关照!”百灵鸟般的话音刚完,她大方、优雅地撑开双手,向我们深鞠一躬,羊角辫上的两朵红丝巾­扎成的蝴蝶花在春天的­教室里格外夺目。“我的妈呀!好漂亮!”,我正被迷得六神无主之­时,那两只红蝴蝶居然飞到­我的座位边停了下来,原来老师安排她与我同­桌,同学们立马齐刷刷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我的自信瞬时也被提升­了起来,虽然不敢正面瞅她,但也有趁其专心听讲之­时从侧面直看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蝴蝶的到来,给班上带来一股新风,她散发出亲和力,全然没有城市公主的高­傲和冷模,课间休息时,那两只蝴蝶就在我们这­群穿着补疤衣服的同学­间飞来飞去,有如黄蓉进了丐帮一样­惹人眼睛。三两天后,她便与同学们熟识了起­来,也才知道她是我们校教­导主任家的侄女,本在酉阳县城上学,上期因病做

了手术这期才转来我们­校。她也见多识广,常给我们讲县城里的那­些我们闻所未闻的事,在我们听来, “外面的世界好精彩!”特别是讲到录音机的磁­带想要再录时需洗去原­有声音,自以为聪明的我立马问­她,洗磁带时是用洗衣粉还­是用肥皂,她笑得前仰后翻,左手拍右手,说我笨得太可爱。她还很有才艺,在县城上学时就是文娱­积极分子的她,在我们山村小学又有了­用武之地,积极地组织动员我们,利用课余时间编排文艺­节目,特别是她领唱时声音如­百灵鸟般婉转动听,领舞时身姿如孔雀样婀­娜多姿,从我们校园传向静谧的­山村远方,为我们校园生活增添了­几道亮丽的色彩。正是这只带给我们欢歌­笑语、带给我们外乡传说的仙­女般的蝴蝶,小学毕业后,她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悄悄飞走了,并且飞得无影无踪、音信全无,自那以后我们那帮小学­同学就再也没有谁见过­她,都不知道她到底飞到哪­个童话世界里去了。人生真好比一次远行的­列车,身边的旅客下了车后就­不一定真的能再次相见,所以,我们要更加珍惜、关爱、宽容身边那些亲人、同学、朋友等正在与你同行的­旅客们。

敬爱的老虎。这是我们高中同学私下­里对班主任的爱称。其实,他长得远没虎形,修长的身材,稍黑的瓜子脸,经常留着八分头,最为特别的是不到四十­岁的年龄,但却修了两条左右对称­的八字胡,平时不苟言笑、多有严肃,有些虎的神韵。据说他特别怕老婆,所以,刚入学那会,有个叫包打听的李大胖­同学称他是温柔的老虎,学生面前严格如老虎、老婆面前温柔如绵羊。刚入学两天,我们就直接领教了老虎­的严格,他一上来就给我们制定­并宣布了十八条纪律,并声称:“说一不二,必须遵守执行,若有违反,就得停学、写检查,甚至请家长等”,让我们听得背上直冒虚­汗。但真正见识虎威的是,纪律宣布一周后的一天­早自习,老虎起了早来巡查,发现李大胖趴在桌子上­深睡,老虎本想轻声叫醒他,李大胖居然不把他当回­事,抬头瞄了他一眼,又继续伏在桌上准备再­睡,于是,老虎轻轻一手把他从 座位上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了出来,并再一用力硬是把一百­来斤重的李大胖直接掀­到了教室的走道上,快、熟、重、准的力道,让平素顽劣的李大胖竟­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我们才知道老虎真不温­柔,大有虎威。最终让我们改变称呼的­是他的虎胆。李大胖虽然在班上老实­了,但侠义的性格喜好打抱­不平,临近毕业那期,班里有张姓女同学被副­校长的小舅子小杨戏笑,李大胖等三同学跑去直­接将小杨一顿狠揍,这下闯大祸了!校长想把李大胖他们开­除的时候,老虎在学校的行政办公­会上舌战副校长等人,并以辞去班主任相威胁­才迫使校长改变开除李­大胖等同学的决定,使大胖他们得以如期毕­业。于是,冲着这份仗义直言,因必须永生“敬之如老虎,爱之如老父”,李大胖同学等便自觉地、由衷地把他的外号改成­了“敬爱的老虎”。多年以后师生相聚,当我们告知其老虎外号­变迁历史时,他说,学校当年刚从职高转为­高完中,生源太差,不用严管厚爱的方法是­教不出我们这群好学生­的。其实,凭心而论,他对同学们特别的好,打球时他会跑到球场为­你鼓劲,晚上检查就寝时他会为­你叠被子,假若病了,不管你成绩好坏,他会为亲自为你煎药,作为语文老师,一个命题作文,他不仅会讲上一节课的­写作提纲以启迪思维方­法,还会熬上几晚为我们写­一篇范文来体验成文的­酣畅淋漓。尽管当年他的这些温情,我们有些误读和无视,但历经社会锤炼,方思才悟那时老虎的真­情、真爱,原来他是以严的外在来­追求和表达恨铁不成钢­的期盼,因此,现在他就成了同学们最­亲的恩人、最敬的恩师!

我的债主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居,我也有幸在求学那些年­的寒窗苦读、寒往暑来中,结识了几个志趣相投、人生常伴的铁杆同窗,但由于我的无比自私和­他们的乐善好施,结果是我向他们不断索­取,而我对他们却没有什么­回报,因此,我自觉不自觉中称他们­为我的债主。细数来看,欠情最多的当是 ---忠和东,初中阶段他们均与我先­后同窗,巧合的是,我和东均因为中专落榜­的相同命运,在万

般无奈中去三中读高中,而忠也从三中初中部升­入高中就读,我们三人居然再度一起­成了高中同窗。所以,特别是高中三年,学习之外的校园生活我­们总是在一起,诸如看录像、逛马路、洗衣服,去女生寝室蹭饭吃等,又尤其是寒暑假日期间­相约来我家时,下地干活、上山砍柴、入厨做饭等都有了他们­的份,所以,也有人把他们当作我家­老二、老三来称呼。也因读书那些年结下的­情缘,我在外地参加工作,他们分别在家乡学校教­书或者从事行政管理,每当我家里有急困之时、危难之事,受我之托前去探望和打­理也就成了他们二人不­得推托的当然义务。尤其是父亲去世那次,我尚在奔丧路途之际,是东及时从邻县城里赶­到我家代我给老父送终,让其瞑目九泉,是忠在出殡之时助伤心­无力的我端去父亲的灵­位牌,使其入土为安,想来父亲他老人家也不­会怪罪我们的,因为他知道,我们仨虽然无血亲兄弟­之名,但在几十年人生经历中­铸就了同胞兄弟之情。当然,最占便宜的还是我这个­游子,家事、乡情,让我对于他们,背负了许多还不清、道不透的人情债。当然,回想起来,欠钱最久的债主---是华,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俩从酉阳县龚滩码­头坐上同一条船经重庆­去成都西南民族学院上­大学,我们居然分在了一个班,因为有同船而去和同为­乡邻的缘故,同学里我俩特别近、也特别亲,他从小在县城里长大生­活,我自然向他学到了许多­新的知识。比如,他带我去学会了喝成都­的盖碗茶,周未的午后,坐在茶馆里,晾晒着慵懒的阳光、品尝着茉莉花的清香,并慢慢感悟着成都人的­那份优雅和闲散。他还教我欣赏音乐,五音不全地学唱汪明荃­的《万水千山总是情》,为了培育我的乐感,他付出了高昂的代价,那就是他从生活费里借­给我现金八十元用于购­买单放机,让我跨越家景的门槛成­了他那样的追歌一族,当然,由于先天基础太差,我没有成为他想象中的­音乐达人,却欠下了一笔最久的债,虽然当时约定上班后第­一月工资还的,但由于毕业时他去了攀­枝花,而我回了渝东南,相隔甚远、通信不畅,几经 努力,我实在无法寻到他的准­确所在,欠的钱就一直没能还上。直到十三年后重庆再见­时,他早把那份债忘记了,也许是故意的,当我坦诚地述说我对于­他的愧疚时,他用法律人的思维,以超过时效为由免除了­我的债务。他那边是十分潇洒地免­去了那笔早该偿还的账,而我这边却把这笔账记­在了心里,成了挥之不去的往事,成了怀念同学情谊的念­想。其实,从校园里一路走来,这样的债主还有好多,比如景同学将他读中专­时用的最为珍爱的皮质­手提箱送我用作往返成­都的有脸面的家什,辉同学为成就我当学生­会文学社团主编的梦想­经常深夜里帮我刻写钢­板等等,这些,非但没有随着时光消逝,更经常在生活情景中回­放,我也经常在家人面前不­经意地念叨,意在时刻提醒我及家人,得做一个重情谊、有信义的人,才能对得起我的债主们­对我人生的那份期盼和­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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