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伟大”与“苦难”的女继承者们

孟晚舟获得保释，是在加拿大当地时间 12 月 11日的下午，距离在机场被加方扣留过去了整整11 天。11 天里，她受到几近重型犯的待遇：从机场到拘留所的路上，被戴上了手铐；去医院治疗高血压以及回拘留所的路上，戴着手铐；从拘留所到法庭，以及庭审结束后去矫正中心的路上，不仅戴着手铐，还戴上了脚镣。就连听证会，也被安排在法院警戒 等级最高的 20 厅进行。听证会进行了3天，结局是众所周知的变相“半软禁”：必须佩带装有 GPS芯片的电子镣铐，24小时有专人监视，晚上11 点至早上6点必须在家，活动范围仅限于温哥华市、列治文市以及温哥华北岸的部分区域。而这，是孟晚舟的选择。为了争取获得保释，她主动向法庭证明自己不会“潜逃”，证明方式是自掏腰包请两家 加拿大企业为她全方位量身定制监控方案，随身监控人员有权在发生“冲突”时直接实施逮捕。走出法院的那一天，孟晚舟换下了每次上庭时都会穿的绿色套装，红色羽绒外套似乎能显得她更精神些。法庭外面，有华人群众举着国旗或是标语“孟晚舟支援会”“FREE MS.MENG”，外媒也争相提出问题，不至于太犀利，但孟晚舟没做出回答，

她只是转身悄悄地抹掉了眼泪，又温柔地笑着，在律师的保护下上了车。这个中规中矩、知性婉约的女人，和父亲任正非一样习惯了低调。1993年进入华为从电话接线员做起，直到2013 年，位至 CFO的她才走到媒体前以任正非女儿的身份示人，但这次普通的商务出行改变了她的命运。2015 年，华为启动了一项全球宣传活动，任正非亲自挑选了“芭蕾脚”的摄影作品来代表公司形象：一只脚穿着舞鞋优雅光鲜，另一只脚赤裸并伤痕累累。孟晚舟抵达在温哥华的家后，发出的朋友圈用上了这张摄影作品，配字：伟大的背后都是苦难。伟大背后，满是苦难。这一点，王雪红或许早有体会。1988 年 9月，她带着 500万美元买下美国商人手中名不见经传、濒临倒闭的威盛公司；1997年没跟父亲拿一分钱创办 HTC。这两家，之后都成了行业内的知名企业——威盛在 20世纪 末年营业额达 300亿元新台，HTC 在2010年几乎能和苹果分庭抗礼。但维持伟大绝非易事。2003 年底，威盛公司涉嫌窃取友讯公司商业机密，王雪红遭检方起诉并求刑4年。在此之前，她已带领律师团队，应对英特尔发起的长达 4 年多的专利诉讼。即便略感疲于应对，她依旧 果敢地做出决定：进军英特尔腹地—— CPU设计领域，并通过一系列举措为威盛赢得了生存空间。2010年苹果起诉 HTC 侵权，一年后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裁决 HTC 部分手机产品侵犯苹果专利权，禁止在美销售。HTC的股价瞬间从 7 个月前的1161元新台币，一路下行到 406 元新台币，手机业务也一路滑铁卢。面对危机，虔诚的基督徒王雪红笃信“谦卑之后会有荣耀”，她曾说信仰让她能够日复一日安然入睡，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刻。来自父亲“脚踏实地，长期经营”的商业启蒙，也让她更为淡定地看待一时得失。2011 年，超越鸿海集团郭台铭成为台湾首富；试图打破代工魔咒，为台湾培育一个世界级品牌；在全球范围投资数十家公司，包括香港 TVB……关于王雪红的故事，在商业场上没少被提起，她也被认为是“最像王永庆的女儿”。但 2007 年之前，她很少接受媒体专访。见过王雪红的人，都说这个“IT界最有权势的女人”说话声音略微沙哑，习惯穿黑色西装长裤和丝质衬衫，比传

闻中足够狼性的骨气、刚强、狠劲，要来得更随意、平和、诚恳些，身上没有一丝奢华骄纵的气息。如今，国内正逢民间财富从第一代创业者向第二代转移的高峰期，传统观念是子承父业，但这些年，像是孟晚舟、王雪红这样低调、实干、高学历、柔中带韧的女继承者开始出场：何鸿燊二女儿何超琼曾被父亲指控夺家产而遭全面封杀，20 世纪 80 年代末她创立天机公关公司，此后在重男轻女的香港社会重新获得重视，并在2012年成为香港女首富；杨国强把碧桂园集团70%的股权、最大股东和董事局成员的头衔送给了年仅 25岁的二女儿杨惠妍，继承了父亲务实、低调、敢为天下先的她，在产业狂飙突进的那几年稳住了大局；宗庆后女儿宗馥莉崇尚制度和效率，与父亲相比，她的眼界更国际化，也更加强调娃哈哈转型的紧迫性； ……她们身上有着小说家严歌苓曾赋予笔下女性的苦难大背景，以及坚韧顽强的生命意志，面对伟大时更理性、谦卑、淡然从容；面对困局时更隐忍、坚韧、不甘沉沦。类似的女性，在全球有 7000 多万名，她们共同的特点是受过高等教育，从事专业全职工作，注重生活风格，白手起家为自己赢得财富。中国的第一代民营企业家，靠着胆够大也敢拼，在普通生意中发现商机，在一大堆同质化竞争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们给了下一代人突破想象的可能性，但没有一代人是被上一代人定义的，在更多靠学识、认知、管理、技术的今天，身陷“伟大”与“苦难”的女继承者们，正在为中国商业基因库带来新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