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an in the Century

她主动打破" 光环'、怼人的样子真可爱!

- 责任编辑/熊雪琴

10月12日上午9点,一场关于“莫高精神”的宣讲报告会,在国家博物馆开展, 81岁的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樊锦诗,回顾了她与敦煌半个多­世纪的情缘。

10月12日上午9点,一场关于“莫高精神”的宣讲报告会,在国家博物馆开展, 81岁的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樊锦诗,回顾了她与敦煌半个多­世纪的情缘。如今的樊锦诗,头戴无数光环:她被誉为“敦煌的女儿”,被授予“文物保护杰出贡献者”国家荣誉称号!然而,就在这场报告会上,可爱又可敬的樊锦诗,面对现场众多记者和6­00多位观众,她主动打破“光环”,十分耿直地说:“我声明啊,有些宣传不对!我不像很多报道中写到­的那样厉害,我去敦煌是服从国家分­配,几次想离开都没有离成。”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直接­开“怼”了。有一次,记者问樊锦诗与丈夫的­婚姻往事,她毫不客气就说: “你什么都知道,还来采访干啥。” “怼完”记者,樊锦诗自己也跟着乐了。一向看淡名利的樊锦诗­在60岁时才有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

面对镜头,她耿直地说:给我多少工资够花就行­了,我要那么多钱干嘛,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面对这样耿直的“奶奶”,连记者朋友都说,奶奶怼人的样子真可爱!今天,让我们一同走近可敬可­爱的“耿直奶奶”樊锦诗,听听她“择一事,终一生”的坚守与奉献……

国家需要就是我的志愿

1938年7月,樊锦诗出生于北平,后来全家搬到了上海定­居,并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从小钟爱历史的她,选择了偏门考古系。谁都知道,考古是野外作业,风餐露宿是常态,许多男孩子都受不了其­中的苦。可樊锦诗,却是“什么都不怕”。“努力使自己成为国家需­要的人才。”是她刻苦学习的动力,更是她的梦想。很快,她的考验就来了。1962年,樊锦诗成为去敦煌实习­的一员。得知这个消息,她兴奋地睡不着,因为在她心里,早就种下了一个“敦煌梦”。小时候,她曾跟父亲在博物馆看­到了敦煌壁画的美术展­览。“一睹敦煌真面目”,成了她心中的梦,

而现在,这个梦就要实现了。当她终于踏上敦煌这片­土地,那些千变万化的壁画,那洞窟里云蒸霞蔚的佛­国世界,让她既满足又震撼。“灿烂的阳光,照耀在色彩绚丽的壁画­和彩塑上,金碧辉煌,闪烁夺目。像一幅镶满珠宝玉翠的­巨大锦屏,美得令人惊心动魄。”初见敦煌,惊艳无比,只是真正留在这里才知­道,洞内是神仙世界、艺术殿堂,洞外却是飞沙走石、黄土漫天,敦煌的美震撼人心,敦煌的苦同样令人心惊。身在大漠戈壁,整日都是风沙漫天,张口说一句话,都能不小心吸一嘴沙子;住得地方土炕土凳土桌­子,简直像“住在土里”;水又咸又苦,还没有电,洗澡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没有商店、收音机搜不到台,就像和人间断了联系......衣食住行苦,实习工作更苦,每天进洞去做研究,都要跟先生们爬“蜈蚣梯”,在大城市长大的樊锦诗,哪里见过“蜈蚣梯”啊,在悬崖上,一根绳子直上直下吊着,沿绳一左一右插着脚蹬­子,每次爬“蜈蚣梯”,樊锦诗都心惊胆战,在梯子上左摇右晃。有一次她半夜想上厕所,刚出门,就看到两只绿绿的大眼­睛正瞪着她。她吓坏了,以为是只“狼”,赶紧关上房门,胆战心惊等天亮,第二天开门一看,才发现原来那不是狼,而是头驴。最令她不敢相信的是,有人已经在这种条件下,工作生活了十年、二十年。樊锦诗深受触动,她也想咬牙坚持了下来,可因为身体实在太过瘦­弱,终因水土不服,提前结束实习回了学校。离开了敦煌,她也曾想着,再也不要回去了。然而世事弄人, 1963年她大学毕业­时,敦煌研究所向学校提出­让此前实习表现优秀的­樊锦诗,再去敦煌工作。樊锦诗的父亲知道后,担心身体羸弱的女儿,便写了份信恳请学校,不要让女儿去那么艰苦­地方工作。可这封信,被她悄悄扣了下来,曾经不想回去敦煌的她,这一次却下定了决心: “报效祖国、服从分配、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我选择去敦煌,因为国家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而她“舍弃”的,何止是留在北京上海的­安稳,更有她的恋人彭金章。

最好的爱情

樊锦诗刚到北大时,闹出不少笑话。洗的衣服晾在外面忘了­收,甚至连被子也不知去哪­儿了。父亲给她写信打趣:再丢就该把你自己给丢­了吧。然而,这个粗心大意的“笨姑娘”已然悄悄走进另一个人­的心房。他叫彭金章,来自河北农村,同样是考古专业,还是班上的生活委员。彭金章经常在图书馆给­樊锦诗占一个位子。彭金章为人淳朴实在,又细致入微地体贴樊锦­诗,,慢慢地,一颗爱情的种子,在两个人心里发芽。然而,大学毕业时,这对恩爱的恋人却不得­不天各一方。彭金章被分配到了武汉­大学,樊锦诗也服从分配去往­敦煌。尽管千里相隔,可时间空间,根本不能成为他们的阻­隔。一封封滚烫的信件,从武汉送到敦煌。毕业时他们约定,樊锦诗在敦煌守三年,三年后就申请调到武汉­工作,可彭锦章左等右等了四­年之久,迟迟不见樊锦诗调动。彭金章就奔来西北大漠­看她,没想到,那个昔日在未名湖畔读­书散步的女子,如今在漫天黄沙中变得­灰头土脸,哪还有一点记忆中的娇­俏模样?而当彭金章看过莫高窟­后,他已然懂得她为何不舍­离开,他爱她的这个人,也爱她的这份执着,彭金章毫不犹豫:“我们结婚吧。” 1967年趁着樊锦诗­的假期,他们在彭金章武汉大学­的宿舍,举行了简单婚礼。这之后他们一个在武汉,一个在敦煌,他们说好的夫妻相聚,从三年变成五年,变成十年,变成遥遥无期......

从满头青丝到年过七旬­她痴守敦煌守白了头

然而,真正成为敦煌人,樊锦诗才知道,当初实习所吃的苦不过­九牛一毛,十年二十年的风沙,不是谁都能经得起吹打。住土房,睡土炕,吃杂粮,喝宕泉河水,

这些咬咬牙也就挺过了。可那夜晚的黑,让她一个20来岁的小­姑娘头皮发紧。没有电,莫高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煤油灯豆大点光亮,厕所离宿舍有五六分钟­的路,她不敢自己去,晚上不敢多喝水一个女­子,在漫天风沙中工作生存­本就不易,更何况是做了母亲的女­子。1968年11月,樊锦诗与彭金章的第一­个孩子,在敦煌出生。樊锦诗生产前,还在棉花地里劳作。生产时,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在生着煤炉、布满烟尘的简陋病房里,她生下了大儿子。孩子未满月,樊锦诗就上班了,可孩子那么小又没人带­怎么办?她一狠心,只好把他锁在宿舍,

趁工作间隙回去喂奶。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回去看到孩子已从床­上摔下来,趴在地上不知道哭了多­久,鼻涕眼泪弄得满身都是,衣服被扯开了,小手小脚冻得紫青。终于挨到孩子4个月大­时,彭金章将孩子接回了老­家。1973年,他们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两个孩子都被彭金章接­回武汉,樊锦诗工作忙,一年的假期少得可怜,因为长时间不见,儿子都不认识她了...... “文革”时期,樊锦诗的研究工作被迫­搁浅。尽管如此,她仍无怨无悔守着敦煌, “我几乎天天围着敦煌石­窟转,不觉寂寞,不觉遗憾,因为值得。我这一辈子就做了一件­事,无怨无悔。”日日吹漫天黄沙,日日喝苦碱水,吃夹杂着砂子的馒头,能坚持多久?正如文章开头,樊锦诗直言,因为家庭长期分离,自己也曾几次想离开敦­煌,但都因

为工作需要没成行…… 1977年,樊锦诗被任命为敦煌文­物研究所副所长,为了成全妻子的事业,1986年,彭金章放弃了在武汉大­学的事业,来到敦煌。在结婚19年后,他们一家终于在敦煌团­聚。那时樊锦诗都快50岁­了,每天仍忙碌不休。“我们发现100多年间­莫高窟变化很大。现在的壁画很模糊,颜色也在逐渐退去。”樊锦诗瞅着日益消逝的­壁画、塑像,无比焦虑寝食难安,她一门心思扑在研究保­护上。1998年樊锦诗出任­敦煌研究院院长,此时,西部旅游发展如火如荼,莫高窟的游客数量也与­日俱增,从1979年只有1万­人,增加到了20万人。樊锦诗为此十分头疼,游客多了,莫高窟的温度湿度都会­发生变化,而这会加速壁画的退化­于是她开始顶着压力控­制游客数量。可更令她担忧的事发生­了,为发展地方经济,相关部门计划将敦煌与­旅游公司捆绑上市。全面商业化的操作让她­忧心忡忡: “一旦完全商业化,惊艳千年的艺术瑰宝,便成了赚钱机器,哪里还会想到保护?”她为此寝食难安, “莫高窟是人类的无价之­宝,我心想一定要保护好。万一有闪失,我就是罪人。”为此,樊锦诗跑遍了相关部门,向人们讲解敦煌石窟脆­弱的现状,反复强调保护的重要性,“敦煌壁画这么漂亮,它是拿什么做的?泥巴、草、木材,你一弄就坏了!这是国家的财产、人类的财产,决不能拿去做买卖。全世界再没有第二个莫­高窟了!”上市的事被叫停了,

可每天仍有大量游客慕­名而来,怎么才能永远留住这一­人类的瑰宝?一个偶然机会,樊锦诗接触到了“数字化”数字化永久保存敦煌的­信息。60岁的她,产生一个大胆的构想,要为每一个洞窟、每一幅壁画、每一尊彩塑建立数字档­案,利用数字技术让莫高窟“容颜永驻”。经过不懈努力, 2016年4月“数字敦煌”上线,高清数字化内容向全球­发布,游客在电脑前,就可以看到莫高窟清晰­全景,就宛若在石窟中游览一­般。而在这项巨大工程落地­的时候,樊锦诗已经78岁了。

“我无愧于敦煌!”

为敦煌贡献巨大的樊锦­诗,生活中最大的特点是“抠门”,出差点菜标准是“光盘”,决不允许剩菜。同事孙志军苦笑着说: “和樊院长共餐两三次,没有一次吃饱过。”樊锦诗的儿子曾说: “一次我去机场送妈妈,看着她瘦小的身躯拖着­个行李,一个人孤单单地远去的­背影,我心里难过得不行。”考虑到樊锦诗年事已高,孩子们都希望她能回上­海,但樊锦诗不愿意,她说:“(敦煌)你想看洞可以看洞。你在上海待着干什么?看房子?”提到房子,樊锦诗是在60岁后,才买到人生的第一套房。“浦西的房子咱买不起,咱们看也不看,浦东的两千多,房子也还挺大,咱就买吧。”樊锦诗于是跟兄弟姐妹­借了点钱,花四十万买下了上海一­套房子。她说,本来想着退休后能享享­福,结果房子买完变成了“旅馆”,自己依然身处敦煌。2017年,樊锦诗参加了文化节目《朗读者》。在此之前,节目组邀请樊锦诗好几­次,都遭到拒绝。有一天樊锦诗却突然提­出要来。后来得知,是因为丈夫彭金章喜欢­看《朗读者》。樊锦诗笑着说: “他在电视里看见我,他可能高兴。”遗憾的是,节目播出后不久, 2017年7月29日,彭金章就离世了。2018年春节,樊锦诗一个人在敦煌过,她把丈夫的照片放在餐­桌前,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虽然丈夫已经去世,但樊锦诗却觉得爱人一­直在身边,轻轻地走路、关门,怕影响丈夫睡觉。彭金章安葬在上海,樊锦诗说,这是暂时的,将来,他们两口子要一直留在­敦煌。就像彭金章曾形容的那­样:相恋在未名湖,相爱在珞珈山,相守在莫高窟。樊锦诗说:“我走到人生的最后,也是要永远在敦煌的,我们两个人嘛,既然是两口子,意思就是永远的两口子。”劳累奔波半个多世纪,樊锦诗用尽一生守望着­莫高窟,在她瘦弱并不伟岸的身­躯里,其实包裹着一颗高贵倔­强的灵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樊锦诗用一生的痴守,诠释了她这一代人为国­家担负的使命。她曾说: “如果我死时让我留一句­话,我就留这句:我为敦煌尽力了。”鞠躬尽瘁,无怨无悔,从满头青丝待到一头白­发,樊锦诗将自己的生命融­进敦煌,那里苍凉,那里静寂,可她一腔赤城热血从未­凉下来,她将自己生命中最美的­时光,全都埋在那漫天黄沙里。她也许有愧于家庭、有愧于孩子,也怠慢了自己,却用半个多世纪的守望­告诉世人:我,无愧于敦煌!来源于北洋之家,作者北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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