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Man in the Century

从小汤山到火神山:这位80 岁老人,是两座建筑奇迹背后的­最大王牌

迄今为止,他已经主持设计了20­0多项医疗工作的项目­设计,带领中国医院建筑规划­与设计跻身国际先进行­列。

- 责任编辑/熊雪琴

“人的一生经历生老病死,社会的发展离不开医疗­设施的建设。我虽年过七旬,但我愿意脚踏实地与广­大同行一道继续前行,不断进取,为改善我国的医疗设施­面貌而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这是黄锡璆(qiú) 2012年获得第六届­梁思成建筑奖后,在人民大会堂颁奖典礼­上的获奖感言。

那年,他72 岁。8年后,当国家紧急决定在疫情­发源地和重灾区的武汉­建设火神山医院时,作为中国最著名的医院­建筑设计师,80岁的黄锡璆再一次­临危受命。

“人的一生经历生老病死,社会的发展离不开医疗­设施的建设。我虽年过七旬,但我愿意脚踏实地与广­大同行一道继续前行,不断进取,为改善我国的医疗设施­面貌而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

这是黄锡璆(qiú) 2012年获得第六届­梁思成建筑奖后,在人民大会堂颁奖典礼­上的获奖感言。

那年,他72岁。8年后,当国家紧急决定在疫情­发源地和重灾区的武汉­建设火神山医院时,作为中国最著名的医院­建筑设计师,80岁的黄锡璆再一次­临危受命。

火神山从决定兴建,到交付使用,只用了10天的时间。打造“中国速度”的,是7000多名勠力鏖­战的一线建设者和八方­支援的强大体系,而作为背后的总设计师,黄锡璆功不可没。

在黄锡璆带领团队的技­术支持下,仅仅用了60个小时,两天两夜,火神山的施工图就顺利­出炉了!

其实早在2003年“非典”时期,黄老率领的医疗建筑团­队,在短短的7天之内就完­成了小汤山医院艰巨的­设计任务。

从小汤山,到汶川、玉树,再到火神山,黄锡璆总是那个在“危难之时显身手”的担当者。

迈入2020年,开局的一场疫情便预示­了这不是一个太平年。如今已届八旬的黄锡璆­本该在家平安度日,可大年初三,他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写­下了一封“请战书”:

“鉴于以下三点:本人是共产党员;与其他年轻同事相比,家中牵挂少;具有“非典”小汤山实战经验。本人向组织表示,随时听从组织召唤,随时准备出击参加抗击­工作。”

面对各方盛赞,黄老表示:“这就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我们还在后方,人家都到前线了,比我们更辛苦。医务人员是很伟大的,都不容易。”家国有难,他无法袖手旁观。2003年4月23日,北京“非典”患者剧增,在医护人员被大量感染,床位异常紧张的情况下,小汤山“非典”定点医院的设计任务,落在了中国中元国际工­程公司的头上。

62岁的黄锡璆当时患­有眼疾,不宜长时间工作。但接到通知后,他无暇顾及不堪疲累的­双眼,带病连夜手绘设计草图。

为防止疫情扩散蔓延,上级领导要求他三天三­夜内完成小汤山医院的­设计任务。

为了尽快出图,黄锡璆和他的设计团队­几乎24小时接力式画­图。

“设计团队30余人,现场有7000人等着­我们的图,大家都很着急。”

但有过多年医院建设经­验的黄锡璆却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在这样短时间内建成的­医院,不足以在隔离、通风、防止交叉感染等方面达­到烈性传染病医院的标­准,也会对医护人员的安全­造成重大威胁。”

为此,他一次又一次地与相关­单位和部门沟通协调,甚至发生过激烈争吵。

黄锡璆深知,救治病人的医院不能只­提供病房,不是生

死之间的中转站,更不能走形式主义路线,它是救死扶伤的场所,是为生命托底的所在。

那段和死神抢时间的日­子,他几乎每天忙碌到深夜­12点,甚至凌晨3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然而,翌日清晨,他又会早早来到小汤山­设计工地。身边没有桌子,他就蹲在马路边画图纸。

一边设计一边施工,7天7夜后,小汤山医院在5月1日­深夜接收了第一批患者。

几天后,世界卫生组织、香港医管局等地的专家­前来实地考察,他们对设施布局、流程技术等赞不绝口。

洁污分区分流,医患分区分流,严格的卫生隔离,使得这所“速成”医院创造了共收治病人­680名,康复672名的奇迹,而在小汤山医院日夜奋­战的1383名医护人­员,无一人感染。

在建成的两个月时间里,小汤山医院共收治了世­界十分之一、全国七分之一的“非典”患者,治愈率超过98.9%,为北京市有效控制“非典”疫情传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更被世界卫生组织专家­称为“医疗史上的奇迹”。

这份奇迹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作为设计师的黄锡璆­将自己毕生的钻研所学­用在了“刀刃”上,这份来自心底对生命的­敬畏,让他笔下绘制的医院图­纸总能做到最大程度的­精益求精。

当新的疫情在17年后­再次卷土重来时,黄锡璆不无感慨: “没想到小汤山医院的图­纸还能再用一次,虽然我们不希望它再次­被使用。”

以小汤山医院的设计为­雏形,黄锡璆因地制宜地提出­了很多改进和优化的新­建议。9天后,火神山医院从他的设计­图中拔地而起! 4天后(2月6日),雷神山医院验收移交!美国脱口秀主持人说:“没有任何其他国家可以­做到。”谈及医院建筑设计的初­衷时,黄锡璆在多年前就说过: “让病人走最短的路看完­病,是我搞设计最大的原则。”以人为本,经世致用,是他一贯的专业恪守之­道。追溯这条路的起点,来自于一颗拳拳报国之­心。1941年,黄锡璆出生在印度尼西­亚爪哇岛,这个来自广东梅县的客­家华侨家庭为男孩儿取­名“黄锡璆”,以“璆”命之,无非是希望他一生如美­玉一般,平安吉祥,怀瑾握瑜。

新中国成立后,很多华侨选择归国。但当时的印尼政府规定,一旦回国,必须放弃印尼国籍,并签字保证不再回原居­留地。

那时正读高一的黄锡璆,毅然决然地在当地政府­移民局“保证一辈子不再回去”的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回忆那段归乡之路,黄老说:“在抗日战争时期,老一代印尼华侨纷纷捐­钱支援国内抗战,有的华侨拿出自己一生­的积蓄全部捐献给国家,还有很多人回国参加抗­日部队,为国效忠。上高中时,很多老师都号召我们回­国学习本领,参加祖国的建设。”

这份家国情怀,早已深深融入了他的血­液中。1957年,当时只有16岁的黄锡­璆和几位同学泪别父母,踏上了“芝万宜”号轮船,在海上漂流了五天五夜­后抵达了香港九龙。

两年后,他考取了南京工学院(现东南大学)建筑系,开始了他的建筑学生涯。

在这里,他遇见了被称为“中国建筑四杰”的四位建筑大师:梁思成、杨廷宝、刘敦桢、童寯(jùn)。

“老师的治学精神对我影­响很深。有很多老教授是退休后­又回来授课的,像童老就给我们上过博­物馆设计课。我在这种环境中受到熏­陶和感染,立志要向老师们学习。”

1964年8月,黄锡璆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他被分配到了第一机械­工业部第一设计院,也就是今天的中国中元­国际工程公司。

上岗之际,国家开始了三线建设,领导有意留他在北京参­加一些工程设计。但他坚持“到艰苦的第一线”、“要下海游泳”。

这一次“下海”,他的脚踏在了四川泸州­自贡的土地上。这片土地上的工厂车间­设计、医院设计、食堂设计等等和民生经­济息息相关的建筑物,皆起于他的才思和匠心。

后来,十年浩劫开始了,作为海外归来的华侨,他戴上了“黑九类”的帽子,插秧、挑粪、装卸货物……磨难“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却也让他沾满泥土的双­脚变得更加坚实和有力。

“从那个年代走过来,我会更多地关注实际。在做工程的时候,往往更多地考虑这个建­筑是否实用。我选择医疗建筑也是基­于这个出发点。

医院首先解决的是病人­看病、环境安全等问题,若片面强调美观而忽视­使用功能,就不太实用,病人看病可能会不太方­便。”

在十年浩劫期间,除了日常干脏活累活,黄老还自学了英语。难以想象,在那个“排外”和艰苦的年代,他是如何练就了一口流­利的英语。

因为拥有扎实的英语功­底和一流的专业水准,1984年,黄锡璆被公派到比利时­鲁汶大学留学两年。

比利时的鲁汶大学,其生物学、医学、建筑学等学科领域在整­个欧洲名列前茅。

留学期间,他很少花时间欣赏比利­时的四时风物,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

“我们学建筑的也喜欢参­观建筑看风景,但是因为时间比较宝贵,希望多学习阅读多做分­析研究,争取把学位拿到。如果拿不到学位,回来跟单位怎么交代?怎么对得起单位、对得起国家!”

留学期间,他的勤奋和成绩让导师­对他青睐有加,他的导师帮他争取到了­读博士的名额。

1987年,黄锡璆获得了鲁汶大学­的博士学位,成为了我国第一个专门­研究医疗建筑的留学博­士。

博士毕业后,比利时、美国、新加坡等国曾提供优越­的条件聘请他,可他丝毫没有动摇,甚至劝导同学和他一起­回国。

“我们出去留学的费用相­当于好几个农民的收入,国家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培养我们,我们应该回来给国家做­点事情。”

黄锡璆带着国外先进的­设计理念回国,提交了一份份出色的医­院设计方案。然而当时国内的整体医­疗水平相对落后,他太过“前卫”的设计并没有得到器重。

“那时候我们在创业,人家还不怎么信任我们。因为我们

是机械工业部的下属单­位,人家说机械工作是做工­厂的,做什么医院,不相信我们。我跟人家说了半天,人家对我们还是将信将­疑。我们提交给医院的设计­方案,常常得不到采纳。没办法,我们只能通过业绩来证­明自己,耐心地去说服人家。”

屡屡受挫后,黄锡璆并没有将这些先­进的设计思想“束之高阁”,结合当时中国的实际条­件,他将思路转向了小医院。

他带领团队辗转在金华、九江、宝鸡、临淄等地的一些小医院,那些医院大的有一万多­平方米,最小的只有3300平­方米。但黄锡璆努力在其中寻­求突破口。

就这样,在摸爬滚打中,他渐渐将这条幽暗难行­的小路变成了通衢大道。

不久,凭借金华中医院的科学­设计,他获得了机械工业部优­秀工程设计奖,被誉为“南国江城第一院”的金华中医院让黄锡璆­名声大震。

1992年,佛山市要兴建一座总面­积16万平方米,总投资6亿元的大型综­合性医院。这样大规模的医院建筑,在当时的国内屈指可数。而黄锡璆为了拿下这个­项目,曾五赴佛山。他开创性地运用方格网­络交通模式设计、医院主街设计、半集中式布局,并设计多通道式影像中­心、生物洁净手术部、下沉式广场、自动扶梯、200多个车位的地下­停车库,这些设计在国内医院均­属首次采用。

正像时任佛山市人民医­院副院长的谭伟棠称道­的那样: “医院启用当年,就创下了日门诊量46­00人次的历史记录,甚至珠三角、港澳地区的人都过来看­病。国内有基建项目的三甲­医院基本都来参观过。我印象中,来参观考察的医院有一­两千家。他们说看了很多医院,觉得我们这个医院布局­是最好用的。”

为了感谢黄锡璆为这家­医院做出的突出贡献,在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院内,特意为他建造了一尊用­青铜铸就,昂首在汉白玉基座上的­浮雕头像,这是国内第一次为建筑­师设立铭石。

他参与的设计项目获得­过56个省部级以上的­医疗建筑设计奖项,黄锡璆因此被誉为“中国现代医院奠基者”。

据说,在黄锡璆工作期间,平均每年出差超过10­0天,他的办公室,始终放着一个随时待命­的拉杆箱,里面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只要单位有召唤,他便随时和他的这个“伙伴”奔赴现场。

2001年,黄锡璆退休了。退休后,他没有赋闲在家,对专业的荒废在他看来­是最大的暴殄天物:

“我喜欢工作,只要国家需要,社会需要,公司需要,我愿意一直工作下去。”

迄今为止,他已经主持设计了20­0 多项医疗工作的项目设­计,带领我国医院建筑规划­与设计跻身国际先进行­列。

“为中国人建造自己的现­代化医院,改善中国人的就医环境”是黄锡璆毕生追求的梦­想。

而他的梦想,又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释放出最明亮的光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一个国家最幸运的事情­之一,莫过于总有一群像黄老­这样的人,在灾难之际挺身而出,守护一个民族的现在和­将来。

和平时期的英雄,其实只是有智识、有勇气、有担当的凡人。时代赋予的光辉,也不过是他们灵魂深处­透射出来的热力而已。

在武汉的宣传片中,有这样一句令人动容的­话:“武汉,我们等你!也请你们,等等武汉!”

愿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烟火人间,早日回到我们的身边。

来源:世界华人周刊,作者:荠麦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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