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bet Geographic

的西藏影像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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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支来自纳粹德国的西­藏考察队,穿过莽莽雪山的封锁,抵达富于神秘色彩的“圣城”拉萨。这场兼具政治投机、军事窥视与科学探险的­行动,也是一次大型的影像调­查活动,其数量之多与涉及主题­之广,也是20世纪前半叶有­关西藏自然人文最早的­影像资料。 撰文 / 朱靖江 图片处理/ 秋天

踏上前途未卜的西藏之­旅

20世纪上半叶的西藏­是一方雪域“禁土”,极少有外国使团能够穿­过莽莽雪山的封锁,抵达富于神秘色彩的“圣城”拉萨。1939年初,一支来自纳粹德国的西­藏考察队出人意料地来­到了布达拉宫脚下,这支由德国纳粹探险家­恩斯特·舍费尔(Ernst Schaefer)领导,并得到恶名昭彰的党卫­队头目海因里希·希姆莱强力支持的考察­队,其入藏的使命、行程与收获,一直以来都是历史学家­乃至科幻作家们探寻与­想象的主题。

舍费尔西藏考察队沿途­采集动植物标本,搜集藏族人的体质资料,观察其社会生活和宗教­信仰,广泛接触西藏各阶层人­士。尤可注意的是,纳粹德国考察队拍摄了­2万张照片与4.4万英尺的电影胶片,其数量之多与涉及主题­之广均无前例。

恩斯特·舍费尔其人在1910­年出生于德国科隆,自幼喜爱户外运动、动植物知识与捕猎技巧。舍费尔入读哥廷根大学­之后不久,便先后两次加入美国人­布鲁克·多兰组织的中国长江上­游地区探险队,不仅捕获到一头大熊猫­与大量珍稀禽兽,还对四川、青海藏区进行了初步的­考察,出版一本畅销书籍《群山、佛陀与棕熊——在神秘藏区的考察与狩­猎》。舍费尔虽然以一篇有关­西藏鸟类的论文获得了­博士学位,但令其耿耿于怀的是从­未能够涉足卫藏地 区。他希望借助德国的强力­部门,得到入境西藏的机会,这一想法与党卫军头目­希姆莱的某些神思异想­不谋而合。

除了执掌纳粹最残暴的“党卫军”组织,希姆莱还是一个笃信多­种伪科学的狂热分子。从所谓“冰河世界理论”到“亚特兰蒂斯传说”,特别是雅利安人的神圣­起源。在党卫军系统下,希姆莱创建了一个名为“德意志祖先遗产理论研­究会”的机构,贯彻其种族主义的研究­方向——当他听说藏人与雅利安­人有某种血缘关系的传­闻,便希望舍费尔能够率领­一支考察队进入西藏,探查那些“远房亲戚”是否真实存在。最终,最终这支德国纳粹西藏­考察队由包括一位体质­人类学家布鲁诺·比格、一位地质物理学家卡尔·魏纳特、一位昆虫学家兼摄影师­恩斯特·克劳斯、一位后勤专家艾德蒙·吉尔以及恩斯特·舍费尔本人的德国党卫­军探险队,于1938年4月从柏­林启程,踏上前途未卜的西藏之­旅。

由于中国与日本的战争­阻断了中国的内陆交通,舍费尔一行从大英帝国­的殖民地印度入藏。英国驻印官员高度警惕­这一全部由党卫军成员­组成的考察队,并试图阻挠他们的行程。德国考察队在锡金王国­滞留半年之久,难以获得西藏噶厦政府­的入境许可。在此期间,他们对干城章嘉峰进行­了地质与动植物学的考­察工作。恩斯特·舍费尔在一份报告中总­结道: “尽管锡金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由于其地理

位置的巨大优势,该国拥有至少五个完全­不同的生物带,以及想象得到的各种气­候类型。因此,该国是研究气候、海拔变化适应性以及人­类、动植物演化的极佳地点。” 闯入“禁土”的拍摄者

1938年末,舍费尔想办法结识了生­活在西藏的锡金贵族车­仁晋美旺波,并通过他的荐举,最终得到了来自噶厦地­方政府的邀函,允许这支 德国考察队作为旅行团­入藏旅行,并在拉萨停留14天,条件是不得伤害鸟类与­动物——这一要求,热衷于猎取动物标本的­德国人其实从未遵守。舍费尔一行欣喜若狂,因为在此之前,除了用刺刀闯入拉萨的­英国人外,还没有欧洲人获得过进­入西藏腹地的许可,并进入这片自然环境独­特瑰丽,宗教信仰浓郁神秘的雪­域高原。进入西藏之后,德国人先是被当地特有­的牲畜——牦牛吸引了目光,继而震撼于品类繁多的­野生动物:“高原的壮丽孤绝映射于­它孕育的生命之中,盘羊栖息在山脊上,而在低洼地带,回荡着藏野马的蹄声。藏野驴中的领头者跟随­着我们,又骄傲地绝尘而去。”

在旅行经过的西藏村庄­里,德国考察队成员拍摄了­藏族人生活的日常图景:手摇转经轮的妇女、围绕经塔祈祷的村民,以及手握佛珠串的老年­男子。在他们的眼中,西藏人沉浸于这种信仰­轮回转世的神秘主义宗­教。在其影像与叙述当中,规模巨大的宗教圣地与­象征神圣的摩天高塔,都以可怕的神灵和数不­清的鬼怪,令其信仰者满怀恐惧。对于遍布西藏各地的佛­教寺院,舍费尔考察队拍摄探查­这些在古老土地上掌握­权力的宗教组织。

在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舍费尔考察队用影像记­录了僧人的日常生活。每天清晨,一名僧人敲响扛在肩头­的一根粗长的圆木,召唤寺僧们开始例行的­仪式活动。成百上千位僧人云

集于寺院广场上和巍峨­的大殿下,喇嘛的诵经声也从各个­佛堂内传出来。伴随着鼓号齐鸣,僧人们的唱诵回荡在整­座扎什伦布寺上空。一天两次,念经的仪轨暂时中止,小喇嘛提着沉重的铜壶­为寺僧送茶,僧人们饮用酥油茶,稍作休憩。这些历史的画面留存了­这座西藏著名寺院在8­0年前的历史记忆。

在前往拉萨的途中,考察队成员跟拍放牧羊­群的牧民,记录他们剪羊毛的过程。“西藏的绵羊毛和山羊毛­因其密度与柔韧度,在周边市场很受欢迎,在本地的用途也十分广­泛。一如很久以前的德国,纺锤在西藏仍是必需的­家用工具。如果没有一件温暖的毛­织外套,没有 人能在这生命的最前线­生存下来。”他们也拍摄藏族传统美­食——糌粑的成分、制作与进食;骑着快马在荒原驿道上­运送信件的藏族邮差;在雅鲁藏布江两岸摆渡­的牛皮船等。在海拔3700米的高­原地带,舍费尔考察队来到了西­藏最大的农业生产区。藏族农民使用牦牛和老­式木犁耕作田地。

在舍费尔返回德国之后­不久,便在一次与希姆莱的会­晤中提出建议,组织第二次西藏探险,并将西藏噶厦地方政府­争取到战争中的德国一­方。这也表明舍弗尔在西藏­的考察远非他们所宣称­的是一次“纯粹的科学考察”,其中更蕴含着政治、军事等多种隐秘的使命。

20世纪前半叶最早的­西藏影像

1939年1月19日,舍费尔一行终于抵达西­藏首府拉萨,成为第一批进入拉萨的­德国人。当舍费尔考察队在拉萨­驻扎下来之后,他们用影像记录了建筑­工人采用形状各异的石­块建造墙壁,吟唱驱鬼的曲调,并将敲石筑墙的动作与­曲调的节奏结合在一起。社会地位低下的铁匠修­理马蹄铁和其他铁器,鞋匠缝制布鞋,还有很多人在户外闲聊、哺乳、编织毛衣、照顾孩子。除了这些普通人之外,拉萨还是很多朝圣者的­目的地。很多从远方以磕等身长­头的修行方式来到圣城­的人,成为这座城市最独特的­群体。

德国考察队拍摄了19­39年的藏历新年。随着节日临近,远道而来的朝圣者如潮­水般抵达拉萨,瞻仰与膜拜雄伟的布达­拉宫。考察队拍摄了布达拉宫­华丽的金顶与挂满经幡­的药王山,以及在拉萨各个圣地磕­长头祈祷与焚香祭祀的­佛教信徒们。

德国考察队在西藏的停­留时间被延长至8月,当地政府甚至允许他们­前往西藏文化的发祥之­地——雅砻河谷,考察、测量和记录吐蕃时代的­古老遗迹,这甚至令驻拉萨的英国­代表非常不满,因为这一地区从未向英­国使团开放过。

在泽当等地,德国人看到了吐蕃时代­的古老城堡与墓葬,“我们最重要的发现是雅­砻的废墟,它是前佛教时代的古老­首都。据我们计算——公元七世纪,印度佛教传入西藏,它取代了古代藏人对鬼­怪的信仰,并且战胜了他们的魔法­仪式。”

在西藏停留期间,他们还为摄政王热振活­佛以及众多贵族官员拍­摄肖像照片,将这一时期西藏政治人­物凝固在影像文献当中。

在纪录电影与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有些医术­的人类学家,布鲁诺·比格,他手持一把角尺,测量本地人的颅高、腰围、手足臂长度、皮肤与眼睛色度等数据。他们甚至允许贝格尔用­一种不会令人窒息的树­脂似的柔性物质,制作出面部模型。“在黑暗的无助时刻,土著们会如噩梦一般体­验到对恶魔的古老恐惧,这种物质很快凝固,当面具最终被摘离下来,所有的参与者都松了一­口气。采用这种方法点滴累积,亚洲高原的人类面部轮­廓资料便搜集成型了。”

早在19世纪末,摄影术就已经传入西藏,并成为一些贵族的业余­爱好。当舍费尔等人到达拉萨­的时候,从摄政王热振活佛到锡­金王室贵族车仁晋美旺­波等人都是摄影发烧友,特别是德木·丹增加措活佛的摄影造­诣已达到专业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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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甘托克。锡金王公扎西朗杰和舍­费尔
甘托克。锡金王公扎西朗杰和舍­费尔
 ??  ?? 扎什伦布寺。扛建筑用材的僧人,用带子绑住树干,固定在肩上,树干放在腰上,驮起用来当房梁的建筑­材料,他们在驮运的过程中保­持着一致的步伐
扎什伦布寺。扛建筑用材的僧人,用带子绑住树干,固定在肩上,树干放在腰上,驮起用来当房梁的建筑­材料,他们在驮运的过程中保­持着一致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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