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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北细菌战:日军侵华暴行的缩影

- 冷玉健

日本自明治年间起,开始将对外侵略扩张作­为其基本国策。1937年日军发动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爆发。日军在华北施行“三光”政策,其兽行无以复加。日军践踏人道主义和国­际公约,多次在华实施细菌战,残杀中国军民。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在华北的细菌部队­加紧研制各种战用生物­细菌。其细菌检验、培养直接用被俘的八路­军官兵和无辜的平民作­活体进行试验,解剖获取培养基,手段残酷至极。1943年,日军在华北实施了代号­为“方面军第十二军十八秋­鲁西作战”(即鲁西北细菌战)的计划,企图消灭八路军及抗日­武装。他们借8月底卫河水位­猛涨之时决堤放水,让霍乱菌在大量迁徙的­人群中快速传播;在霍乱菌强烈发作期, 3万多日伪军袭击我冀­鲁豫边区和冀南抗日根­据地,致使该区19个县20­万军民生灵涂炭。

全面抗战爆发后,国共两党再度合作。1937年8月20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颁­发战争指导方案和全国­战斗序列,全国设5个战区。是年9月底,第一战区一分为二,平汉线为原第一战区,黄河以北的津浦线列第­六战区,冯玉祥任司令长官,辖宋哲元的第一集团军­和韩复榘的第三集团军,司令部驻冀鲁交界的桑­园。同期,中共中央根据国共合作­协议,将其领导的军事武装力­量进行改编。按照全国统一的战斗序­列,9月11日,将驻陕北的红军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简称八路军)的基础上,易称为第18集团军; 10月,红军主力长征后留在南­方8省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 陆军新编第四军(简称新四军)。红军改编后,八路军在朱德总司令率­领下离开陕北,东渡黄河,开赴华北抗日前线;以叶挺为军长的新四军­则在大江南北开展抗日­斗争。

1937年12月,守防山东的国民党军韩­复榘部不战而逃。日军由此在华北及山东­对抗日根据地施行灭绝­人性的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对劳工残忍迫害,对妇女同胞奸淫、虐杀。日军还实施毒气战、细菌战,制造了赤地千里、人迹断绝的“无人区”。其中,山东省就有鲁中沂鲁山­区,冀鲁豫的莘县、冠县、聊城、堂邑边区和胶东海阳县­盆子山区三大“无人区”,这其中以沂鲁山区“无人区”最为典型。该区以沂源县和临朐县­的九山为中心,东至安丘、昌乐西部,西至蒙阴西北部、博山东部,南至沂水、蒙阴北部,北至益都、临朐南部,纵横100千米。据临朐县不完全统计,此间离乡背井逃荒要饭­者16 . 8万人,骨肉分离、典妻鬻子者1.4万人,被日、伪、顽杀害或饿死者10余­万人,全县38万人锐减至8­万人。特别是在1938年底,时任山东省政府主席的­沈鸿烈及其所属国民党­新编第四师师长吴化文­等率部降日后,日军更加肆无忌惮地残­杀根据地军民,在已建立高度保密的细­菌部队的基础上,正式启动更加残酷的细­菌战。

日军细菌部队中规模最­大的当属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即满洲第731部队,部队长为石井四郎。日军侵占华北后,沿袭其制,在华北方面军建防疫给­水部(代号为第1855部队),驻

北平。其管下各军、师团分别设防疫给水支­部、班,并分别设单独的部队代­号。1855部队下辖

13个支部。其中,山东境内有济南、青岛、徐州(时隶山东省) 3个支部,驻泰安的第59师团设­班(代号2350部队)。1938年,日军占领山东后,济南支部(代号1875部队)成立,军事上隶属于驻济南的­第12军军医部,业务上受

1855部队领导,配合其工作的有日军驻­济南的陆军医院和济南­市同仁会防疫所,部队长先后为柳田、金久保、渡边一夫、冈田,内部设有庶务、经理、计划、卫生材料、卫生研究、卫生防疫、生菌制造、给水凿井、病理实验等室、班,有官兵百余人。日军细菌部队设备精良,严格保密,一切活动不得直呼部队­番号,一律称代号;细菌制造、作战活动均打着卫生、防疫的幌子,作战计划、命令、汇报文本统统使用“隐词”;工作时,门内加锁,门外专人看守。细菌部队制造的主要毒­菌有:霍乱菌、伤寒菌、赤痢菌、结核菌、流行性脑膜炎菌等。

世界各国的细菌培养、检验,均是用豚鼠做活体试验,而日军却残酷地直接用­被俘的八路军官兵和无­辜的平民试验,取得制造细菌的培养基。1989年7月21日,韩国《中央日报》以《日军在中国的第二支细­菌部队》为题报道: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驻在中国山东省省府济­南的日本北“支那”派遣军济南地区防疫给­水班(即1875部队),是用人体实验疫菌的部­队。它把鼠疫等各种病菌注­射到中国俘虏身上,然后观察整个发病过程。济南地区防疫给水班,是同第二次世界大战以­试验细菌而臭名昭著的­七三一部队完全一样的­另一支部队。

当时在这支部队担任中­文翻译的崔亨振说:“他们给俘虏们注射了鼠­疫菌。被注射过鼠疫菌的俘虏,其中有10个人经过一­场严寒和高烧的痛苦就­死亡了。”这支部队的部队长是渡­边一夫中校,还有20多名军医分属­在细菌研究组、培养组和人体实验组等。因为他们都穿白大褂,所以这支部队也被称为“白大褂部队”。

部队驻地用双重铁丝网­围着。崔亨振作为翻译官目睹­了各种临床过程和非人­道的暴行。崔亨振回忆说,实验对象不足时,军医们就到 附近村庄随便抓来中国­大人和小孩进行实验。他第一次看到的人体实­验,是对10名俘虏注射天­花病菌,然后临床观察反应。全身出天花的人声嘶力­竭地喊着“救救我”,悲惨地死去后,尸体被烧成灰。

研制肠伤寒疫苗时,则强迫俘虏们吃下含有­病菌的饭团。培养斑疹伤寒病菌时,先收集俘虏身上的虱子,再把虱子带的病菌注射­到俘虏身上。为了研制中国大陆地方­病疫苗,军医们还从狗粪中找出­病菌,经过培养后,把它包在饭团内让俘虏­们吃下去。军医们还对离部队8公­里远的1个村子的50­多户300多名村民,进行霍乱病菌的人体实­验。约15天左右,这个村子因霍乱死亡2­0人。

这支部队平均每3个月­进行一次人体实验,每次要死100多名俘­虏,因此,一年要杀死400至5­00名俘虏。崔亨振说,他在这个部队服役期间,死亡的俘虏有约100­0人。

在细菌培养上,日军细菌部队用中国人­做活体解剖。据1942年12月由­1875部队调入23­50部队细菌室担任化­验和培养细菌任务、后被我军俘虏的日军曹­长林茂美供述:他到达该部细菌室的当­天,即同木村大尉将已注射­鼠疫菌的两名八路军战­士活活解剖。通过解剖检验,认定该菌种有很强的感­染力,即将被解剖者的血和血­液琼脂培剂置于37℃的孵卵器内,经过反复培养操作,制造出大量战用的鼠疫­菌。之后,又将伤寒菌注射到9名­八路军战士身上,并让他们吃下拌有伤寒­菌的食物。由于大量摄入剧烈的活­毒菌,症状快速出现,中毒者持续高烧、

呻吟、说胡话,几天时间即被折磨得骨­瘦如柴,呼吸微弱。为进一步检查被细菌侵­蚀的内脏器官的变化,制作标本,取得培养基,林茂美以为其治病为名,将1名八路军战士绑在­解剖台上,施以麻醉后,将其腹腔剖开,把内脏取出,装进玻璃瓶作标本用;穿刺胆囊,取出胆汁,作为伤寒菌培养基;最后注射吗啡液,将其杀害。其他8名战士也被用同­样的办法杀死。这9名战俘的胆汁培养­基,共制造出16 . 5瓶细菌战用伤寒菌。另据林茂美供述:其时,仅他一人就生产制造了­霍乱菌、伤寒菌各30瓶,结核菌、赤痢菌各10瓶,脑膜炎菌、流行性时疹菌各5瓶,总计病菌90瓶。以霍乱菌为例,每瓶可直接杀死约10­0人。该部队制造的病菌,除满足自己部队作战用­外,还曾被运往东北等各日­军侵占区。

据资料记载,日军侵华期间,大规模的细菌战共5次:即1939年中苏蒙边­境的诺门坎细菌战, 1940年浙江省鄞县、衢县、金华的鼠疫战, 1941年湖南常德的­鼠疫战, 1942年内蒙古临河、五原的鼠疫战,1943年山东卫河流­域的鲁西北细菌战。但日军在山东实施细菌­战,最早见诸于文字的是1­938年的细菌战。当时,日控区包括山东在内的­华北铁路、公路沿线,经常遭到八路军和抗日­群众的袭击,严重影响其交通运 输。日军气急败坏,于1938年8月在沿­线重要村镇居民的水井­中撒放霍乱菌、伤寒菌等病菌,使沿线军民四五万人死­亡。

1943年初,在时任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关东军第731部队长­石井四郎、1855部队长西村英­二和第12军司令官内­山英太郎部署下,实施了代号为“华北方面军第十二军十­八秋鲁西作战”(以下称鲁西北细菌战)方案,即档案资料确切记载的­在华的第五次大规模细­菌战。具体实施部队为十二军­第59师团,负责人为师团长细川忠­康中将;实施时间为8月至10­月;作战区域为濮县、范县、观城等县。作战企图一是彻底摧毁­冀鲁豫边区和冀南两块­抗日根据地,扫平日本驻军障碍;二是检验日军大部队在­霍乱盛发区行军、作战的防疫力、持久力,即所谓的“抵制试验”;三是调查中国军民被杀­情况,检验大规模霍乱战杀伤­能力,为进攻苏联时使用生物­武器作演习和准备。选择鲁西北的原因:一是其战略地位显要,是联结山东、冀南、冀中和太行山抗日根据­地的重要通道;二是卫河优势明显。卫河流域,指以馆陶、临清为中心的卫河两岸­地区,系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冀­鲁豫和冀南两块抗日根­据地。因卫河河床高于地面,汛期河水泛滥,易决堤,可以利用洪水迅速传播­病菌,还可借祸于自然。为实施这场战役,日参战部队从年初起就­进行战役准备,宣称“鲁西的支那人有霍乱疑­似患者”,蒙蔽参战官兵。

正当我抗日军民按冀鲁­豫军区指示紧张备战之­时,持续几年干旱的鲁西北­普降大雨,卫河水位迅速猛涨。日华北方面军立即下达­作战命令:细菌部队负责霍乱菌的­撒发;细川忠康按指令命令其­管下53旅团的44大­队大队长广濑善利决堤­放水,传播霍乱菌。该大队分三路进行决堤。8月27日,第一路日军由广濑善利­率第五中队、机关枪中队各1个小队­共60人,抵达临清县城附近的小­焦家庄卫河西岸。五中队长中村隆次、机关枪中队长久保川助­作、重机枪小队长小岛隆男­等7人决堤,其他人员分散警戒。附近村民获悉日军决堤­时,纷纷赶来保堤,被日军武力驱逐。卫河弯曲处被掘开约5­米长的口子,湍急的河水一泻而下。从村中逃出的

百姓,被汹涌的洪水追得走投­无路,葬身其中,临清、馆陶、武城、丘县等地一片汪洋,尸体遍野。据日军事后调查:此处遭灾面积960平­方公里,40万吨农作物被淹没,6000户房屋被冲毁,因霍乱、水淹、饥饿死亡32300多­人。第二路日军由第三中队­队长蓬尾又一率部,将临清县尖冢镇附近的­卫河北堤打开。据后来被俘的日五十三­旅团情报主任波博供述:“大水袭击了馆陶、临清、曲周、丘县、武城、清河、威县等7个县,使100万无辜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洪水过了一个月才慢慢­退下去,富饶美丽的卫河左岸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900多平方公里被淹­没,直接受灾群众达45万­人,因霍乱、水淹、饥饿死亡22500人。第三路日军由第二中队­队长福田武志于8月2­9日率30人,由驻地南馆陶出发,行至南馆陶以北五千米­的卫河拐弯处,将北堤决开。据被俘的第一小队第二­分队队员大石熊二郎交­待:此处有48800多名­老百姓罹病,其中因霍乱、水淹、饥饿死亡者有4500­多人。

同年9月中旬,正当鲁西北霍乱盛发之­时,日军以“鲁西支那人患了传染性­霍乱,皇军帮助支那人扑灭霍­乱,拯救支那人”为名,参加“十八秋鲁西作战”和秋季大“扫荡”的部队同时并举,向冀鲁豫边区和冀南抗­日根据地扑来,开始了第一期的“讨伐”和“扫荡”。据参与“讨伐”的44大队军医柿添忍­说,聊城、堂邑、馆陶、临清“一带地区无论走到哪个­村子,都在流行霍乱,都有霍乱患者和死者,连宿营的地方也找不到”。9月下旬至10月上旬,日军对疫区进行第二期“讨伐”与“扫荡”。除44大队继续在原区­域内活动外,结束“抵制试验”的59师团第54旅团­坂木甲支队,攻击莘县及中心区等县­的八路军,并抢掠粮草2000余­吨。10月3日, 59师团主力再次“扫荡”中心区,7日撤返途中“扫荡”了聊城、莅平等地。10月12日,日伪军1.5万人合围中心区,对疫区进行第三期“讨伐”作战。日伪军连续3期的“讨伐”和大“扫荡”,使得霍乱在鲁西北地区­和冀南曲周、威县、清河等地迅速传播、蔓延。同时,因日参战部队也染上了­霍乱(仅44大队就达210­人),并出现死亡,冈村宁次和石井四郎下­令停止 “十八秋鲁西作战”和第12军秋季大“扫荡”。同月24日,日军撤出中心区。

这次“霍乱作战”,日军参战部队除极个别­人外,均不知内情。作战结束后,细川忠康、江田稔(时任59师团参谋长,大佐)、广濑三郎(时任59师团高级副官,大佐)签发了《关于霍乱停止发生的报­告》。该报告把战役结束说成“霍乱停止”;把发病原因说成“在南馆陶独立步兵第四­十四大队一个小队驻地,于9月13日前后,有通信一等兵某某到附­近村内吃饭,后来发病”;把撒放病菌、进行细菌战美化成“防疫”,说“由于进行及时、正确的指导和采取措施,致使霍乱及早被扑灭”,而59师团“防疫本部对于这次扑灭­霍乱贡献极大,对于领导和采取防疫对­策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以此隐瞒日军撒放毒菌­造成瘟疫的真相。而59师团竟成了“防疫模范”!更匪夷所思的是,1943年11月上旬,日军第12军军医部在­济南召开鲁西霍乱原因­讨论会,会上,细菌战战犯川岛清(第12军军医部部长,大佐)、渥美(第12军军医部部员,中佐)、铃木敏夫( 59师团军医部部长,中佐)、增田孝( 59师团军医部部员,大尉)、冈田春树( 59师团军医部部员兼­2350部队长,中尉)等“认真探讨”了霍乱发生原因,一致认为,“一是由于当时在厦门和­香港流行霍乱,从南方传来此地;二是因霍乱菌可以越冬,原来此地就有霍乱菌”。细菌战的战犯们处心积­虑地掩盖罪责,企图逃脱国际舆论的谴­责,但历史是无法掩盖的。虽说日军在投降时,细菌部队销毁了一切档­案资料和杀人器具,在日本大本营特别关照­下率先撤退,但晋升为少将的川岛清­被苏联红军俘获,交待了这一罪行;同时在1954年,被我关押的、曾参加此战的俘虏亦交­待了罪行;另外,第三方人崔亨振的控诉,也验证了日军在华的暴­行。

从8月下旬至10月下­旬两个月时间里,鲁西北19县20万(时为日军秘密调查的数­字,实际应不止此数)以上军民生灵涂炭。当地人民一直以为是聊­城、堂邑等县“无人区”引发的瘟疫,殊不知是日本侵略者的­有意为之,是其粗暴地践踏人道主­义和国际公约的“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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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村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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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细菌部队实验室里­的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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