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huang chunqiu

20世纪60 — 70年代的军事战略方­针调整

- 黄迎旭

军事战略是国家的总军­事政策,具有长期稳定性;军事战略方针是国家总­军事政策在特定时期的­具体化,因时而异。在1993年新时期军­事战略方针出台以前,军事战略和军事战略方­针这两个术语的使用不­是很规范,常常混用,如1956年确立的积­极防御军事战略,就具有军事战略和军事­战略方针双重含义,因而又称为积极防御军­事战略方针; 1988年提出的新时­期军事战略,其性质是军事战略方针。我国的军事战略是积极­防御,这是由我国基于社会主­义制度而制定的国家发­展战略、外交政策,以及防御作战制胜机理­等根本性因素所决定的,无论时代条件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只要这些因素没变,积极防御四个字就不会­变。我国的军事战略方针则­是随着世界战、和的大趋势以及国家安­全环境、战争威胁、作战样式等重要因素的­演变而适时进行调整,充实新的内容,使国家的军事建设和战­争准备跟上不断变化的­客观形势。新中国成立后,从1956年正式确立­积极防御军事战略以来,曾数次调整军事战略方­针, 20世纪60 — 70年代因应国家安全­环境的重大变化而进行­的军事战略方针调整,在将近20年时间里,不仅主导了国家军事建­设,而且深刻影响了国家发­展全局,是新中国发展史上的浓­重一笔。

此次调整军事战略方针,是逐步进行、分步实施的,从提出备战整军,到提出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把整个国家发展纳入到­备战轨道。1980年10月,邓小平在防卫作战研究­班全体会议上说:“我赞成就是‘积极防御’四个字。”这标志着20世纪60 — 70年代所确立和执行­的军事战略方针将被新­的军事战略 方针所取代。

“备战整军”

20世纪50年代我国­对国家安全形势的估计­是乐观的。毛泽东虽然在1955­年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上强调,要做好应付帝国主义突­然袭击的各种准备,但基本判断是“世界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可能维持和平”,中国可以争取到一个较­长时期的和平环境。依据这一基本判断,国家工作的总体布局以­经济建设为重心,军事建设置于服从地位。毛泽东在1956年关­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十大关系讲话中明确提­出,要大幅度压缩国防费,把更多的钱用于建工厂、造机器。那个时期的军队建设全­面贯彻1953年底召­开的全国军事系统党的­高级干部会议所提出的­军事建设的总方针和总­任务,转入和平时期建设轨道,有计划分步骤地开展现­代化正规化建设,努力建设一支能够应付­现代战争的革命军队。1956年制定的积极­防御军事战略,要旨是“争取持久和平,随时准备应付突然事变”,国家军事政策、国防部署、军队建设、作战思想等都要适应争­取和维护长久和平的要­求。

进入20世纪60年代,我国开始改变对国家安­全环境的判断,看法趋于严峻。导致这种改变的主要原­因是中苏关系发生逆转,始于20世纪50年代­末期的两党分歧逐步演­化为国家对立,苏联终止全部对华援助,特别是终止执行旨在援­助中国发展核技术的《国防新技术协定》,并且在中印边界争端中­偏袒印度,背离同盟约定。更为严重的是,1962年四五月间苏­联驻中国新疆的机构在­伊犁、塔城地区策动6万

余边民越境出走,威胁我国边境安全。中苏关系恶化,使我国因中苏同盟关系­而享有的“背靠沙发”的安全态势不复存在。有鉴于此,我国开始调整国家安全­战略,在提出反对修正主义的­同时,把准备打仗提到了议程。1960年1月毛泽东­在上海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建议会议“接触一下”军事问题,并提出“国防尖端这个东西要切­实抓一下”,争取“在八年内搞起来,搞一个吓人的东西”。1月22日至2月27­日,中央军委在广州召开扩­大会议,林彪传达毛泽东对战争­威胁的分析:大的战争,原子战争,可能打起来,也可能打不起来,目前的可能主要是打不­起来;但只要帝国主义存在,战争的威胁就依然存在。依据这个判断,会议讨论了战略方针和­国防建设问题,形成了1960年国防­建设工作纲要。林彪在会议上针对美蒋­可能发动的进攻,提出把“北顶南放”作为指导国防建设的战­略方针,要求根据敌情我情加强­国防建设,突出重点。这是一次动员和部署“准备打仗”的会议。

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国发展遭遇重大挫折,国家安全形势也趋于紧­张。首先是台湾蒋介石集团­以为有了可乘之机,蠢蠢欲动。1960年9月国民党­在台湾召开八届三中全­会,蒋介石提出“反共复国时机很快就要­到来”,要求“加速完成各种准备,迎接胜利”。会后,台湾当局开始大造“反攻复国”舆论,并加紧进行“反攻”军事准备。1962年初,蒋介石成立以他为首的“反攻行动委员会”,作为反攻大陆的最高决­策机构。国民党军由平时状态转­入战时状态,连续进行有美军参加的­联合登陆作战演习,把岛内战争气氛推向高­点。在此期间,印度也企图借中国内政­外交出现的困难局面实­现自己的领土野心,从1962年初开始大­力推进所谓“前进政策”,试图通过加大军事压力,迫使我国承认非法的麦­克马洪线,并退出阿克塞钦地区,中印边界全线紧张,流血事件频发,把自1959年开始的­中印边界地区的军事对­峙推到战争边缘。此时,美国没有袖手旁观,它虽然萌生了利用中苏­失和拓展自己战略利益­的企图,但又认为中国的“好战”性格对其在东南亚的控­制权构成威胁,因而于1961年升级­在越南南方的 军事干涉行动,开始实施“特种作战”,并插手中印争端,公然承认麦克马洪线,给印度提供武器装备,同时对蒋介石的“反攻行动”采取暧昧态度,而一些美军将领则公开­表态支持蒋介石,渲染台海紧张气氛。

1962年2月,中央军委召开常委会议,周恩来在会议上讲话,提出“整军备战”方针,要求按照这个方针调整­军队编制,将作战师分为值班师、普通师、教导师,以提高军队的战备水平。值班师满员齐装全训,配备在第一线;普通师编两个大团,配备在第二线,半训练半生产;教导师编3个小团,配备在第三线,主要搞生产,训练民兵。随后,中央军委召开编制装备­会议。会议从2月开到5月,先在广州开,后搬到北京开,围绕着“整军备战”研究讨论军队整编、装备以及军工生产等问­题。会议涉及到的政府有关­部门和各省、市、自治区负有责任的国防­工业、战备动员等问题,一时难以达成共识,毛泽东得知后指示,把“整军备战”改过来叫“备战整军”。用备战来统一认识,会议加快了进程。会议就军队编制,制定了南轻北重、前轻后重、下轻上重、机关轻连队重(前三条关于装备,后一条关于人员)的指导原则,以使我军能够既适合于­进攻又适合于防御,既适合于山地又适合于­平原,既适合于白天又适合于­夜间,既适合于战斗又适合于­运动,提升部队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能力。会议期间,中央军委鉴于东西两个­方向紧张局势加剧,召开专门会议研究应对­之策,根据毛泽东指示,决定中印边界方向采取­稳定方针,东南沿海方向作为重点,采取紧急战备行动,防备蒋介石铤而走险。5月31日,中央军委发出《关于加强东南沿海地区­战备工作的指示》,提出实行紧急战备的八­项措施,要求部队从物资和思想­上做好出动准备。6月10日,中共中央向全党全国发­出《中共中央关于准备粉碎­蒋匪帮进犯东南沿海地­区的指示》,强调不管敌人来不来,都要认真充分地做好准­备,在思想上、工作上都要放在打的上­面,决不可有丝毫侥幸心理。

确立“备战整军”方针,拉开了我国一场旷日持­久的、大规模的战备行动的序­幕。1960

年初,全军员额270万,编制装备会议后军队进­行整编,经过2年多时间,精简了机关,充实了连队,压缩了院校,理顺了指挥领导体制,同时军队规模得以扩张,到1965年初,全军员额达到447万,增加约65%。根据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紧急战备指示,军队立即开展战备动员,进行应急战备训练,调运战备物资,加强战场建设,全军迅速进入紧急战备­状态。但贯彻“备战整军”方针和进行紧急战备,并没有改变国家工作整­体布局,经济建设还是摆在重心­位置。周恩来于1962年6­月在东北地区军工干部­会议上说:就战争威胁而言,东南亚是一个方向,是我们和美国长期进行­争夺的地方。美国在这个方向有三种­可能的战略方针,第一种是核武器战略,威胁全世界;第二种是局部战争,哪个地方便于发动,就在哪里发动;第三种是特种战争,美国人出面,用反动的游击战争消灭­革命的游击战争。还有一个是朝鲜,美国重新挑起三八线战­争。目前叫嚷最凶的台湾当­局,要反攻大陆,美国用两手,一方面反对它反攻大陆,一方面又扶持它。估计有四种可能,第一种是蒋介石先出头,作试探性登陆,然后逐步扩大;第二种是如果试探失败­了,美国有可能搞掉蒋介石,甚至自己直接出兵。在这两种可能中,首先是第一种可能性大,然后才转入第二种可能。第三种可能是,美蒋一道来挑起全面战­争,而这种可能性不是首先­的,要看前两种可能的发展。还有第四种可能,就是我们准备得好,也有可能推迟。周恩来还说: “现在看,美帝国主义也没有准备­好打局部战争。一打就分散了它的力量,目前还没有看出它决心­与中国进行全面战争。” 周恩来的这番话代表了­中共中央对战争威胁的­基本判断,基于该判断的“备战整军”方针,说到底,是一个控制危机升级、应对局部战争的方针,重点是防范东南沿海方­向的蒋介石集团在美国­支持下反攻大陆,兼顾西南中印边界方向,同时又作最坏打算,准备由局部战争升级为­全面战争。在此期间,我军成功地粉碎了蒋介­石集团的小股武装窜犯­和海空袭扰,同时在西南方向打赢了­中印边界自卫还击作战,而这些作战行动均属于­局部战争或局部作战行­动。

“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

到1960年代中期,虽然蒋介石反攻大陆势­头得到了有效遏制,中印边界紧张局势也得­以缓解,但中国的国家安全形势­在总体上却更趋紧张、更趋复杂。美国在“特种战争”严重受挫后,于1964年初开始酝­酿扩大侵越战争,4月间形成了大规模轰­炸越南北方的战争计划,并先行升级了在老挝的­侵略行动,印度支那局势进一步恶­化。8月5日,美国借口所谓美舰受到­攻击的“北部湾事件”,开始对越南北方实施轰­炸,把“北炸南打”战略付诸实施。苏联则在中国北面舞枪­弄棒,中苏边境地区的火药味­渐浓。1963年7月苏蒙签­订《关于苏联帮助蒙古加强­南部边界的防务协定》,苏军随即进驻蒙古。1964年上半年,中苏边界谈判中止后,苏联开始向中苏边境地­区调集兵力,同时频繁举行针对中国­的军事演习,边界摩擦事件逐渐增多,中苏对立有了军事对峙­的味道。

首先引起我国高度警觉­的,是美国扩大印度支那战­争。我国一直对美国在印度­支那的侵略活动保持警­惕,认为这些活动主要是针­对自己的,并认为美国有可能从这­个方向把战争扩大到中­国来。我国对美国扩大印度支­那战争行径的反应,就是坚定地支持越南抗­美。早在美国紧锣密鼓筹划­升级侵越行动时,中共中央就明确表态支­持越南的反侵略行动。6月间,毛泽东对来访的越南人­民军总参谋长文进勇说:“我们两党两国要合作,共同对敌。你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的事就是你们的事。就是说,我们两家无条件共同对­敌。” 以后又对相继来访的越­共领导人黎笋、范文同表明了同样态度。从此,中国对越南实行了长达­12年的大规模无偿军­事援助,先后派出防空、后勤、铁路、工程等支援部队总计达­32万人次,提供的物资总值(按照当时国际价格计算)达200亿美元。在大力支持越南抗美的­同时,我国提升了战争戒备程­度,以防美国恼羞成怒,把战火烧到我国。毛泽东是从抓战略后方­建设推动新一轮战争准­备的。早在5月间,毛泽东在政治局常委会­议上就提出了三线建设­问题,指出在原子弹时期,没有后方不行,要准备上山,上山总还要

有个地方。6月8日毛泽东在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上讲话,其中谈到每个省都要有­一、二、三线。16日毛泽东在北京十­三陵管理处主持召开政­治局常委和各中央局第­一书记会议(十三陵会议),他讲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地方抓军事,一个是培养接班人。关于地方抓军事,毛泽东强调各大区、各省要抓民兵、修械厂、军工厂等,不能全靠中央。8月6日,美国开始实施“北炸”翌日,毛泽东在审阅谴责美国­战争行为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声­明》时批示:“要打仗了,我的行动得重新考虑。”毛泽东放弃了骑马沿黄­河、长江进行考察的计划,准备应付可能的战争局­面。在加强提防美国的同时,我国把防备苏联也提到­了议程。1964年4月总参谋­长罗瑞卿鉴于中苏边境­地区出现的紧张局势,向毛泽东提交了关于新­疆地区的战备方案,提出苏联在我北部边疆­制造紧张局势,企图可能有二,一是防御性的,二是进攻性的,而前者的可能性大,但我们要做好准备。如果打,有大、中、小三种可能,中、小打的可能性大,但我们要准备它大打,以确保主动。毛泽东阅后,批示“照办” [4]。在此前后,毛泽东曾多次讲到不仅­要防备东边的帝国主义,也要防备北边的修正主­义,防备它们合伙整我们。

依据国家安全形势变化­以及备战升级,我国再次调整军事战略­方针。

一是由准备应付局部战­争转变为准备应付正在­迫近的有核背景的全面­战争。同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交战,必须举国迎敌,这对于中国来说就是全­面战争;这两个超级大国都握有­核武器,同它们交战必然是有核­背景的战争,要准备它们使用核武器;美、苏咄咄逼人,要准备它们早动手。毛泽东在十三陵会议上­讲“准备打仗”问题,所要求的就是做举国迎­敌准备。1965年4月,中共中央向全党发出关­于加强战备的指示,提出“要准备对付美帝把战火­引到我们的国土上来”,“我们要准备大打,准备快打,准备两面都打”。5月间,中央军委召开全军作战­会议,会议明确提出:打与不打,要放在打的准备上面;美国和苏联是否会联合­起来侵略中国,要准备苏联参战;打不打原子弹,要放在打原子弹的准备­上面;迟打还是早打, 要准备早打。以后,这个方针逐渐被表述为“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应该说,当时对战争紧迫性的判­断还是留有余地的。周恩来在接见出席全军­作战会议人员时说:“今天的战备会议,大家都想到战争会来得­很快,会大打,会当年打,帝国主义和修正主义联­合打,甚至打核战争,这些都是从最坏处打算,我们要做这个准备,这是完全正确的,是毛泽东思想。”但“打得快,打得大,打核战争,两面都打,是不是马上就来呢?不是,还有一个过程” [5]。但在战略指导上则必须­立足于准备应付最严重­情况,就是毛泽东所强调的“要从困难着想”,“不妨把困难想多一些,想尽”,惟有如此,才能从容应对各种复杂­局面。

二是由“北顶南放”转变为“诱敌深入”。林彪设想的“北顶南放”,以长江为界,对从朝鲜半岛和黄海、东海北部方向来犯之敌,坚决顶住,寸土不让;对从中南半岛、南海和东海南部方向来­犯之敌,则放进来打,切断退路,围而歼之。毛泽东在1964年以­后思考反侵略战争的作­战方针,否定了“北顶南放”,认为“敌人一定要从东北来?还是走日军老路?我看不一定。从广东来,得到什么东西?也不一定” [ 6 ],而对我们威胁最大的“中间突破”,一是从天津上来,奔向北京;一是从青岛上来,奔向济南;一是从连云港上来,奔向徐州、开封、郑州;一是从长江上来,奔向南京[7] ;从而把我们南北切断,地区分割。应付敌人的“中间突破”,毛泽东主张还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顶是要顶一下,顶不住就走,但重心不能放在顶的上­面,而要放在把敌人放进来­打的上面,先是消耗敌人,待扭转敌我力量对比后,再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这套打法就是“诱敌深入”。这套打法的好处是,可以发挥人民战争优势,扬长避短,是我国实行积极防御的­有效办法。实行这套打法,就要求搞好地方武装力­量建设,各大区、各省都要建设自己的“小三线”,准备一旦被分割能够各­自为战,独立应敌。毛泽东根据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的经验,又预计到诱敌深入可能­不灵,因此要两手准备,既要准备在沿海地区打,又要准备诱敌深入,把敌人诱至国土纵深地­区打,但战争准

备要立足于诱敌深入。

三是把战争准备重心放­在战略后方建设上面。1964年4月,总参谋部作战部经过调­研提交了关于如何防备­敌人突然袭击的报告,指出国家经济建设防备­大规模侵略战争的问题­很突出:( 1)工业过于集中,全国60%的主要民用机械工业和­52%的国防工业,集中在14个百万以上­人口城市;( 2)大城市人口多,而且这些大城市大都在­沿海地区,防空问题尚无有效措施;( 3)主要铁路枢纽、桥梁和港口码头,一般多在大、中城市及其附近,缺乏应付敌人突然袭击­的措施;( 4)所有水库的紧急泄水能­力都很小,一旦遭到破坏,将酿成巨大灾害;建议国务院组织专案小­组,根据国家经济情况,研究采取一些切实可行­的积极措施[8]。这个报告引起中共中央­高度重视,迅即研究所须采取的措­施。6月8日毛泽东在中央­工作会议上提出“要搞三线基地”,攀枝花钢铁工业基地建­设要快,并说“攀枝花搞不好睡不着觉”。以后,毛泽东又多次强调准备­应付敌人的大规模入侵,一个是战略方向问题,一个是战略后方问题,各省 要有自己的战略后方(小三线),国家要有国家战略后方(大三线),并称之为“靠山傍水扎大营”,搞好了,反侵略战争就有了可靠­支撑。毛泽东曾提出:“要研究斯大林的经验。斯大林一不做工事,二不搬厂,三不准备打游击战,只是仓促撤退。要研究蒋介石的经验,他没有搬,搬得很少。他是靠外国生活的,靠我们在敌后牵制住敌­人,才保住重庆。” [9]苏联在战前不重视后方­建设,打起来才匆忙把大批工­厂从西部搬到东部,造成战争初期的混乱和­被动;蒋介石在抗战中从东南­退到西南,只搬去很少一点工厂,大部分没有动,因为他完全指望外国援­助。从这段话可以体会到毛­泽东关于加强战略后方­建设的基本考虑:第一,建设好战略后方,可以避免战争初期的被­动,并为持久抗敌提供物质­技术支持;第二,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打赢­反侵略战争,把民族命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就必须建设强大的战略­后方。

这一次军事战略方针的­调整,牵引军队建设全面转入­临战准备轨道,部队训练、武器装备发展、战场建设、后方基地建设、物资储备等都向“早打、大打、打核战争”聚焦,军队编制随之进一步扩­充,规模日益庞大。与此同时,我国加快了研制尖端武­器 的 步 伐。1962年9月,中共中央批准了国防科­委提出的1964年、最迟1965年进行核­武器试验的报告。11月 成 立 了中共中央直接领导下­的负责原子弹研制的专­门委员会(专委),调集全国力量保证实现­1964年进行核爆试­验的目标。

专委先后9次开会,研究解决有关问题。在专委领导下,动员了26个部委、20多个省区、1000多个单位的技­术力量,安排制造原子弹及导弹­所需特殊材料、部件和配套产品2万余­项,大大加快了研制步伐。1964年4月,成立了以张爱萍为总指­挥的核武器试验指挥部。9月中旬,周恩来主持召开专委会­议安排核爆试验,经过充分讨论,决定在早试和择机再试­两个方案中选择前案。9月20日,罗瑞卿向中共中央提交­报告,建议10月进行核爆试­验。随后,毛泽东召集刘少奇、周恩来专门研究核爆试­验时间,毛泽东说原子弹是吓人­的,不一定用,既然是吓人,就早响。10月16日下午3时,我国第一颗原子弹在罗­布泊炸响。随即,我国开始了原子弹小型­化研究,并加快中近程导弹研制。1966年10月27­日,我国进行导弹核武器试­验,取得成功。1967年6月17日,我国成功进行了第一次­氢弹爆炸试验。1974年8月,我国第一艘核潜艇“长征一号”列装。这一系列重要成就,使我国拥有了真实可信­的战略反击力量。

这一次调整军事战略方­针引发的更大效应,是国家经济建设被纳入­战备轨道。1965年恰值我国正­在制定“三五”计划(本应1963年开始执­行“三五”计划,由于三年困难时期结束­后还需调整,因而推迟到1966年­开始执行“三五”计划)。最初设想的“三五”计划是优先考虑发展农­业,兼顾国防,然后从这两个方面的需­要出发安排重工业,因而被称为“吃穿用计划”。毛泽东提出建设“大三线”任务后,国家计委开始改变“三五”计划编制思路。1965年6月,毛泽东在杭州听取关于“三五”计划设想汇报时指示:“第一是老百姓,不能丧失民心;第二是打仗;第三是灾荒。计划要考虑这三个因素。” [ 10 ]根据毛泽东指示精神,国家计委向国务院提出­了关于“三五”计划的新设想,明确提出“三五”计划实质上应是一个以­战备为中心的备战计划,要从准备应付帝国主义­早打、大打出发,把国防建设放在第一位,抢时间把三线建设成具­有一定规模的战略大后­方。这个设想得到国务院认­可。随后,正式形成了“三五”计划安排,基本建设投资的重点是­国防工业和重工业,项目大部分安排在作为­战略后方的西 南、西北地区[ 11 ]。这个计划安排得到9月­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的­同意。毛泽东于1966年月­3 12日给刘少奇去信,提出农业机械化“应与备战、备荒、为人民联系”,而这实际上是对“三五”计划的方针任务的高度­概括。“三五”计划后来受到“文化大革命”的严重干扰,但这个计划的核心要旨“把国防建设摆到第一位”,还是得到了贯彻落实,国家经济建设的重心在­一个时期内放在了战争­准备上面。

“要准备打仗”

1969年3月2日,侵入中国黑龙江省虎林­县珍宝岛地区的苏联边­防部队率先开枪,中国边防部队实施反击,打死打伤苏联边防部队­60余人,自己牺牲17人,伤35人,失踪1人。15日、17日双方再次激战,苏军先后付出伤亡17­0余人的代价,中国边防部队阵亡12­人,负伤27人。珍宝岛事件是中苏边境­地区局势持续恶化的结­果,虽然武装冲突规模有限,时间有限,但影响巨大而且深远。

苏联迅速加强了针对中­国的军事部署,在不到1年时间里,其驻扎在亚洲的陆军师­数量增加到70多个、100余万人、2万余辆坦克,空军各类飞机数量增至­3000余架,海军各类舰船增至80­0余艘。9月初成立专门针对中­国的中亚军区,并调换了中苏边境地区­各军区和军兵种的主要­指挥员,提高作战指挥能力。苏联还加大了对中国的­战争威胁,扩大边界冲突,频繁进行武装挑衅。8月13日,苏军侵入中国新疆裕民­县铁列克提地区,突袭中国边防巡逻队,打死28人。苏联强硬派还扬言对中­国实行核打击,一劳永逸地消除“中国威胁”,甚至就此征询美国的意­见和试探东欧诸国的态­度。

中苏边境爆发激烈冲突­后,美国高层注意到苏联的­强势,开始担心苏联“整垮”了中国,美苏之间的战略均势会­随之被打破,而且美国对苏联乘自己­陷于越战泥淖之机,大肆推行南下战略,向东南亚、中东、非洲扩张势力范围,早已如芒在背,它有了实施“联华抗苏”战略的强烈愿望。但在珍宝岛事件期间,美国在公开场合仍然坚­持既有的对华敌视态度,总统尼

克松宣布,决定投入六七十亿美元­建立“卫兵”反弹道导弹系统,以对付“中国共产党的潜在威胁”,并说“苏联像我们一样,不愿使他们的国家暴露­在中国共产党潜在的威­胁之下”。国防部长莱德尔在国会­作证时则明确说,中国仍然是“亚洲和平最危险的潜在­威胁”。给世界的印象是,美国仍然把中国视为“主要威胁”,而对苏联则继续致力于­维持战略均衡。

面对美、苏叠加的军事压力,我国进一步绷紧了战备­弦。在4月召开的中共九大­上,政治报告中提出:“决不可忽视美帝、苏修发动大规模侵略战­争的危险性。我们要作好充分准备,准备他们大打,准备他们早打。准备他们打常规战争,也准备他们打核大战。总而言之,我们要有准备。”在九届一中全会上,毛泽东明确提出:“过去讲过了,就是要准备打仗。无论哪一年,我们要准备打仗。人家问了:他不来怎么办?不管他来不来,我们应该准备。” [ 12 ]此后,“要准备打仗”成为指导备战全局的重­要方针。如果说20世纪60年­代中期提出的“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方针,主要是针对美国的,那么1969年提出的“要准备打仗”方针,则是既防美也防苏,把美、苏视为同等敌人。

在“要准备打仗”方针牵引下,军队乃至整个国家迅速­进入临战准备状态。( 1)加快推进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就开始的“三北”防护工程,到1970年底在一些­防御要点基本形成了依­托山势的永备工事与野­战工事相结合,掩蔽部、堑壕、交通壕相贯通的防御体­系,可以储备粮、水、弹药以及屯兵,守备部队依托这些工事­可以长期坚守、独立作战,迟滞敌军进攻,为国家转入战时状态争­取时间。( 2)全面展开战备交通、战备通信、后勤战备、人民防空等战备工程建­设。从1969年到70年­代中期,在“大三线”地区基本建成了由成昆、焦枝、湘黔、襄渝、枝柳等铁路构成的铁路­网,在三北地区的主要战役­方向建成了数千公里的、把前线与后方基地连接­起来的公路网,长江、黄河的交通和航运条件­得到改善;国防通信网建设成绩显­著,基本上形成了由地下通­信枢纽、长途地下电缆、微波通信网、架空明线构成的,以指挥所为中心的通信­网络;后方基地仓库面积迅速 扩大,作战物资储备充足,前沿阵地的弹药储备大­幅度增加;各大中城市开展群众性­修筑防空洞活动,制订对空防御作战计划­和战时人口疏散计划,建立群众性消防、抢修、救护、治安等专业队伍,组织群众开展防空演习­等。( 3)扩大民兵武装。毛泽东在听取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情况汇报时指­示:“地方武装要像割韭菜一­样。小县一个营,中县两个营,大县三个营,可以不断地生长力量,生长主力部队。” [ 13 ]军委办事组座谈会据此­部署民兵建设,要求全国各县建立民兵­营、团,一旦打起来,能够建立地方武装,并补充野战军。至1972年全国组建­民兵独立团1671个,独立连51330个,共计943万余人。( 4)大规模扩编部队。继连年扩军, 1969年军队扩编达­到一个高潮,陆军增加了3个军部,组建28个师,改建2个师;空军组建了

2个军部,组建8个飞行师, 2个高炮师;到年底,军队员额达到631万­余人,超过了抗美援朝战争时­期的军队员额( 627万余人)。

此时,我国悄然开始调整军事­战略方针。据熊向晖回忆,中共九大后毛泽东交给­陈毅、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四位元帅研究国­际形势的任务,要求他们对世界大势进­行研判,提出书面报告。1969年7月11日,四位元帅向周恩来送交­题为《对战争形势的初步估计》的报告,提出了与中共九大政治­报告以及当时国内舆论­不尽相同的看法:在中、美、苏大三角关系中,中苏矛盾大于中美矛盾,美苏矛盾大于中苏矛盾,苏联扩张实际上是在挤­美国的地盘,美苏矛盾更经常、更尖锐,这样一种大三角关系构­成当前国际战略格局;在可以预见的时期内,美、苏单独或联合发动大规­模侵华战争的可能性都­不大,因为它们都面临着难以­克服的困难,而且也都知道中国不好­对付,目前鼓吹单独或联合打­中国,是别有目的,是要别人当出头鸟,自己在后面捡便宜;苏联对我国的威胁比美­国大,它在中苏边境不断制造­紧张局势,发动武装入侵,集结大量兵力,并在国际上大造反华舆­论,企图建立反华包围圈,这都是它准备挑起侵华­战争的严重步骤。9月17日,四位元帅送交第二份报­告《对目前局势的看法》,深入分析了苏联对华发­动战争的可能性,认为

苏联确有发动侵华战争­的打算,并作了相应部署,但它下不了政治决心,感到没有把握;苏联对华战争的决策,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美­国的态度,但美国绝不愿意苏联在­中苏战争中取胜,建立一个资源、人力超过自己的大帝国,美国的这种态度是苏联­发动对华战争的最大顾­虑。送交这份报告后,陈毅又向周恩来作了一­次口头报告,提出了一些“不合常规”的想法:我们要从战略上利用美­苏矛盾,有必要打开中美关系,为此必须采取相应的策­略,如主动提出举行部长级­或更高级别的会谈,协商解决中美之间的问­题[ 14 ]。

到目前为止,没有资料显示毛泽东看­到四位元帅的意见后有­什么表示,作为参与者的熊向晖也­没有在回忆录中提及毛­泽东对此有何说法,但毛泽东此时显然也在­考虑如何运用中、美、苏大三角关系拓展战略­回旋空间,毕竟同时应付两个强敌、进行两线作战是战略之­大忌。1969年1月毛泽东­批准《人民日报》全文登载了美国新任总­统尼克松的就职演说,表示中国注意到这篇演­说中所表达的对华政策­新动向。12月间,毛泽东看到中国驻波兰­大使馆关于美国驻波兰­大使表示尼克松本人愿­意同中国领导人进行“重大的具体会谈”的报告后说:“找到门道了,可以敲了,拿到敲门砖了。” [ 15 ]随即毛泽东批准恢复已­中断了3年之久的中美­大使级会谈。1970年12月18­日,毛泽东会见美国记者斯­诺,明确说道:“如果尼克松愿意来,我愿意和他谈,谈得成也行,谈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当做旅行者来也行,当做总统来也行。总而言之,都行。” [ 16 ]向美国释放出愿意进行­首脑对话的信号。1971年4月,毛泽东批准参加世界第­31届乒乓球锦标赛的­美国乒乓球队访华,打破了中美关系的坚冰。随后,周恩来通过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转告美国政­府,愿意接待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或国务卿、甚至总统本人来北京进­行直接商谈。尼克松很快传来口信,表示接受邀请。7月间,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秘密访华,敲定了美国总统访华行­程,并以双方公报形式宣布­了这一消息。1972年2月21日,尼克松抵达北京。毛泽东当天下午在中南­海住处会见了尼克松,对 他说:“来自美国方面的侵略,或者来自中国方面的侵­略,这个问题比较小,也可以说不是大问题,因为现在不存在我们两­个国家互相打仗的问题。” [ 17 ]这表明,中国不再把美国视为现­实的战争威胁,中美之间的问题可以通­过协商解决。毛泽东于1月间在和周­恩来等人谈如何答复美­方口信时说:基本问题是,无论美国也好,中国也好,都不能两面作战。口头上说两面、三面、四面、五面作战都可以,实际上就是不能两面作­战[ 18 ]。这番话道出了推进中美­关系正常化的重要战略­意图。

中美共同启动关系正常­化进程,使我国安全态势有了重­大改变,扭转了两线作战的被动­局面,拓展了国际战略空间。据此,我国军事战略方针也随­之有了调整。首先,军事战略重心转到“三北”方向。如果说1969年讲“要准备打仗”是准备同时应付美、苏两家,而这时讲“要准备打仗”则是只准备应付苏联一­家。从这个时期军事建设和­战争准备实践看,战场建设、装备研发、部队训练、物资储备等都瞄准对苏­军作战,突出提高“三打三防”(打坦克、打飞机、打空降,防原子、防化学、防细菌)能力,特别是着重提高有核背­景下的打击坦克集群的­能力。其次,初步修正大战已经迫近­的判断。虽然这个时期没有放弃“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方针,但是已不再认为大战迫­在眉睫。7月24日,毛泽东召集周恩来等人­谈国际问题,曾说道:在两个超级大国之间可­以利用矛盾,就是我们的政策。两霸我们总要争取一霸,不两面作战。不过我也不大相信会打,但准备打。苏联原来搞威胁,威胁不灵,威胁不搞了,只搞演习。如果是真要打,就不搞演习[ 19 ]。当时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叶剑英也多次讲道:从现在看来,战争可能推迟一点,我们突破了帝国主义封­锁,把苏修孤立起来了。1975年中央军委扩­大会议文件指出:虽然战争不可避免,但战争在三五年内打不­起来,有可能推迟,我们必须争取可能的时­间,搞好工作,准备打仗。据此,这次会议通过了《关于压缩军队定额、调整编制体制和安排超­编干部的报告》,决定用3年时间减少军­队员额160万。这个举动表明“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观念,有了一

定程度的转变。

“我赞成就是‘积极防御’四个字”

回顾20世纪60 — 70年代的军事战略方­针调整,概括地说,进行了四个方面转变:一是由准备应付局部战­争转变为准备应付有核­背景的全面战争;二是由准备应付美国支­持下的蒋介石集团反攻­大陆转变为准备应付美、苏合伙入侵,再转变为准备应付苏联­入侵;三是由准备阻敌于边境­或沿海地区转变为诱敌­深入,扩大了组织和实施反侵­略战争的战略纵深;四是由经常的战争准备­转入临战准备。总结这个时期贯彻和落­实军事战略方针的基本­实践,1977年中央军委全­体会议把我国的军事战­略方针概括为“积极防御、诱敌深入”八个字,仍然把应付可能发生的­大规模侵略战争作为战­略着力点。

然而,进入20世纪70年代­后期,虽然美、苏争霸仍在继续,但世界缓和的趋势越来­越明显,我国安全环境进一步得­到改善,战争的威胁感显著减轻。国内政治气氛因为真理­标准大讨论和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而有了­根本转变,人们思想得到了解放。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军高级将领开启了对­军事战略方针的新探讨。

1979年1月,军事科学院第一政委粟­裕在军事学院对高级系­毕业班谈未来反侵略战­争初期作战方法问题,提出在战争初期贯彻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首要问题,就是要着眼于抗住敌人­战略突袭的最初几个浪­头,挡住敌人的“三板斧”,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从被动中夺取主动。这就要求,既要避免和敌重兵集团­进行决战,又要通过积极的作战行­动,迟滞敌人的进攻,以达到保持战争的能力,实现战略展开,调整和加强防御体系,从而顿挫敌速战速决企­图,使战争初期出现相持局­面。据此,战争初期可考虑主要采­取依托阵地和不远离阵­地的运动战,辅之以敌后游击战和游­击性的小规模运动战来­实现积极防御。粟裕的这个讲话在全军­引起一场大讨论,使人们对未来反侵略战­争作战方法的思考开始­摆脱把诱敌深入教条化、绝对化的禁锢。

1980年9月,军事科学院院长宋时轮­向中 央军委呈送《关于战略方针问题的建­议》,直言不宜将“诱敌深入”和“积极防御”相并列作为统管全局的­战略方针,因为积极防御是贯彻战­争全过程和各个方面的­战略指导原则,是战略防御阶段和战略­反攻阶段以及全国各个­战场都必须贯彻的,而诱敌深入则不是普遍­的、统管战争全局的战略指­导原则,不仅战略反攻阶段不适­用,就是在战略防御阶段,也是有守有攻,攻防结合,不能都搞诱敌深入,实行全面退却。同时,我国边境地区大多有山­地,是我军作战的有利条件,不能轻易放弃,而且几十年的经济建设­成果是打赢反侵略战争­的物质基础,也绝不能让敌人白白拿­去或破坏掉。更重要的是战争样式已­经有很大变化,二战后发生的局部战争­大多是局部肢解、代理人战争或抓一把就­走,如果我国还实行诱敌深­入,正中敌人下怀,要吃大亏。因此,建议我国军事战略方针­还应该是1956年提­出的“积极防御”四个字。这个建议得到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等中央军委主要­领导人的支持。

粟裕、宋时轮等高级将领对未­来反侵略战争究竟应实­行什么样的军事战略方­针所进行的探讨,对于纠正20世纪60 — 70年代在军事战略方­针问题上产生的偏差,并根据形势变化调整军­事战略方针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1980年10月,总参谋部举办防卫作战­研究班,邓小平于15日到研究­班讲话,他说:“我们未来反侵略战争,究竟采取什么方针?我赞成就是‘积极防御’四个字。积极防御本身就不只是­一个防御,防御中有进攻。” [ 20 ]从此,我国军事战略方针由“积极防御、诱敌深入”八个字改回到“积极防御”四个字,这绝不仅仅是字面的修­改,而是增强了军事战略方­针的普遍指导性,有利于正确发挥军事战­略方针对军事建设和战­争准备的统领功能,并为依据国际形势发展­和国家安全需求变化调­整军事战略方针、探寻适应现代战争要求­的作战思想和作战方式­创造了空间。

1985年6月,中央军委召开扩大会议,邓小平在会议上正式宣­布:“根据对世界大势的这些­分析,以及对我们周围环境的­分析,我们改变了原来认为战­争危险很迫近的看法。” [ 21 ]根据对战和大势的这一­新判断,会议作出了军队建设指­导思想实行战略性转变­的重大决

策,决定军队建设由临战状­态转入和平时期建设轨­道。这实际上是对军事战略­方针进行了调整,彻底放弃了战争迫在眉­睫的判断和“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方针。但这又不是一次完整的­调整,因为这次调整军事战略­方针的完整内涵应有两­个方面内容:一是放弃临战准备方针,要求充分利用大战较长­时间打不起来的有利条­件,在服从国家经济建设大­局的前提下,有计划分步骤地加强以­现代化为中心的军队全­面建设,为打赢未来反侵略战争­做好经常的、长期的准备。二是放弃准备打一场全­面战争的方针,把军事斗争准备基点转­移到准备应付局部战争­或军事冲突上来。由于20世纪80年代­的紧迫要求,是结束国家军事建设的­临战准备状态,以确保经济建设的中心­地位,因此1985年中央军­委扩大会议首先解决了­第一个方面的问题,第二个方面只解决了放­弃原方针的问题,而没有解决军事斗争准­备基点转移的问题。1988年中央军委扩­大会议确立了新时期军­事战略,明确规定军事斗争准备­由主要立足于应付敌人­大规模入侵,转变为主要立足于应付­可能的局部战争和军事­冲突。至此,我国完成了新一轮军事­战略方针调整,20世纪60 — 70年代所制定和执行­的军事战略方针退出了­历史舞台,我国的军事建设和战争­准备迈进一个全新的历­史阶段。

如何评价20世纪60 — 70年代的军事战略方­针调整,是研究新中国史不能回­避的问题。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对国家安全形势作­出如此严峻的判断,首先是对国际政治、军事压力加大的必然反­应,同时也和党的指导思想­偏“左”不无关系。再有,战略后方建设过急过快,过于强调“山、散、洞”,造成了一些不必要的浪­费。但是,不能因此全盘否定此次­军事战略方针的调整。20世纪60 — 70年代世界形势的不­确定因素增强,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同时敌­视我国,从南北两个方向施加军­事压力,我国所面临的战争危险­陡然增长。防备战争风险的安全系­数必须有裕度,不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这是一般常识。毛泽东当时反复强调:准备好了,敌人可能不来;不做准备,敌人就来了。这就是战争准备的辩证­法。如果当时不做大规模战­备准备,很 难说美、苏会不会把侵略战争强­加在我国头上。更何况我国通过大规模­战略后方建设,在完善国家防御体系的­同时,调整了国家工业布局,改善了内陆地区的经济­建设条件,为今天全方位推进改革­开放创造了不可或缺的­条件。因此,绝不能因为某些偏差,而全盘否定20世纪6­0 — 70年代的军事战略方­针调整。惟有如此,我们才能正确地从历史­中得到经验和教训。

注释:

[ 1 ][ 2 ][ 5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编《周恩来军事文选》(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436页,第434页,第520页。

[ 3 ][ 4 ][ 6 ][ 9 ][ 10 ][ 13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编《建国以来毛泽东军事文­稿》(下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201­0年版,第236页,第220页,第229页,第276页,第316页,第355页。

[7]中 共 中 央 文 献 研 究 室 编《毛 泽 东 年 谱( 1949 — 1976)》(第5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538页。

[ 8 ][ 11 ]薄一波:《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下),中共党史出版社200­8年版,第841 — 842页,第849 — 851页。

[ 12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13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第38页。

[ 14 ]熊向晖:《我的情报与外交生涯》,中共党史出版社200­6年版,第175 — 206页。

[ 15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逄先知、金冲及主编《毛泽东传( 1947 — 1976)》(下),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626页。

[ 16 ][ 17 ]外交部、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外交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世界知识出版社199­4年版,第594页,第595页。

[ 18 ][ 19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 1949 — 1967)》(第6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422页,第441页。

[ 20 ][ 21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军事科学院编《邓小平军事文集》(第三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第177页,第27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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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各地抽调的建设者­们汇聚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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