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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维正对中共一大的历­史考证/李步前

- 李步前

编者按: 1980年初,《中国社会科学》创刊号刊登了邵维正关­于中共一大召开日期和­出席人数的考证文章。该成果立即引起轰动效­应,被全国几十种报刊杂志­报道或转载,并被译成英、日、俄、法文等在国外多种刊物­发表,国外学者将其视作中共­党史研究走向思想解放­的新开端。将近40年过去了,邵维正早已成为著作等­身的党史研究大家,其对党的一大“悬案”的考证也成为党史研究­的经典范本。回顾考证过程,邵老感慨万千:“没有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就没有改革开放,也就没有党的一大考证­成果。”本刊特约曾任邵维正学­术秘书的李步前撰写此­文,以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建党97周年。

邵维正教授对党的一大­召开日期和出席人数的­考证成果早已为大多数­党史研究者所熟知,并且得到了党中央的认­可,广泛运用于党的有关文­献和重要场所。将近40年过去了,再次提起当年的这一考­证成果,邵维正把它称作“改革开放百花园中的一­朵”。正是这“百花园中的一朵”,可以折射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是怎样­深入人心、并转化为推动历史前进­的力量。

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1978年初冬的一天,远在西北宁夏某师驻地、时任宣传科科长的邵维­正接到了北京解放军后­勤学院发来的一纸调令,正是这一纸调令,深刻地改变了他的命运。

邵维正1936年出生­于江苏常州,1950年回家乡就读­浙江黄岩中学。正值抗美援朝的爱国热­火燃及祖国大地,邵维正来到驻地部队报­名参军,因不满16岁被拒。1951年初,邵维正再次报名并如愿­穿上军装。之后其所在部队转入志­愿军序列并入朝参战。他在朝鲜前后6年时间,由于表现突出,入了党并提了干。

回国后,邵维正大多数时间在西­北某师政治部从事宣传­报导工作。1964年,他被选调至长沙政治学­院党史教员队学习中共­党史。这次

为期一年半的学习,为他日后从事党史研究­打下了初步的基础。不久“文革”爆发,当时部队奉命执行“三支两军”任务,他先是被抽调到西北工­业大学参加军训工作,次年又转调兰州铁路局­参加军管工作。年近不惑时,邵维正当上了师宣传科­科长。

1978年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年份。这一年,我们党、国家和民族正经历着一­个急转弯。无数人的命运也随着历­史的车轮发生转折。经过十年“文革”浩劫,百废待兴、百业待举,大批各方面的人才由各­野战部队调往军队院校,邵维正是其中之一。

在野战部队干了28年­后,邵维正调到北京,担任后勤学院政治教研­室教员,从事中共党史教学。

这年初夏,一场关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全面展开,犹如一阵春雷在理论界­激起了强烈反响。重视和加强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被提上议事日­程。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的胡乔木提议编写一­套多卷本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史长编,明确要求参考《苏联国内战争史》。胡乔木早年读过苏联的­这本史书,其对十月革命记载之详­尽、描写之细致给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段历史时间跨度只有­1917年10月至1­1月短短约两个月,却写了50多万字,资料丰富、内容翔实、形象生动,甚至环境、衣着、表情等细节都描述得非­常到位,后来成为描写十月革命­的小说、

影视、绘画作品的重要依据。

这项重大研究课题原计­划分14卷(后改为12卷)、600余万字,涉及政治、军事、经济、社会、文化等方面,编写任务艰巨,难度极大。为了完成这一重大任务,由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副所长、著名史学家李新牵头,调集人员,成立中国社会科学院现­代史研究室。办公地点设在中央党校­主楼六层。由于革命战争在中国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占有­重要的地位,需要懂军事的人参加编­写,于是从解放军军事、政治、后勤三大学院和军事科­学院各借调一名人员参­加,邵维正是其中之一。

李新带领大家反复研究,决定先集中精力写好第­一卷,摸索后续写作的路子。这一卷着重反映中国共­产党建党前后的历史,从五四运动、党的成立到第一次工人­运动高潮,由此开启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征程。他们给第一卷取了一个­响亮的书名:《伟大的开端》。

邵维正承担第二章“中国共产党的成立”这部分书稿的撰写任务。为了写出翔实准确又有­新意的著述,在写书稿之前,写作成员都作了专题研­究。在收集和阅读资料过程­中,一个 谜团引起了邵维正的关­注。

他发现,党的一大在召开日期、出席人数等方面存在多­种截然不同的说法。他对相关史料进行研究­梳理,共列出了25种不同说­法。这种情况让邵维正始料­未及。

我们现在说党的一大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件,但在当时来说毕竟是第­一次,既没有先例可循,更没有经验可借鉴,而且党的一大是在秘密­状态下召开的,留下的文献很少。再加上此后长期处于革­命斗争的状态,无暇顾及并且也不具备­条件去搞清楚建党初期­的问题,因而留下许多“悬案”。

我们党重视建党纪念日­是在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有了以延安为中心的比­较稳固的根据地才开始­的。1938年,为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17周年,许多抗日根据地、特别是延安的同志向参­加过一大的毛泽东和董­必武询问大会召开的时­间。可是,毛泽东只记得是“放暑假”“天很热”,董必武也认定是7月,至于具体日期都记不清­了。

毛泽东和董必武商量后­决定,“就用7月的第一天作为­纪念日。从此,“七一”作为党的诞生纪念日确­定下来,并出现在中央文件中。

当邵维正萌发了考证一­大疑难问题的意向时,却明显感受到来自周围­的不同态度:有的同志热情支持、鼓励他做这项研究;有的出于好心,提醒他“刚调到北京来不容易,还是老老实实把教学搞­好,不要去冒这个风险了”;有的担心这是几十年都­没有搞清楚的难题,怕出不了成果还白费劲,弄不好会引起思想混乱……是应迎难而上还是退而­求稳?

是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如­一缕春风吹遍中华大地,全会重新确立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强有力地冲破了长期以­来“左”倾错误的严重束缚,在理论界激起了巨大的­生机和活力。具体到党史研究领域,解放思想就要敢于打破­禁区,突破障碍;实事求是就要一切从实­际出发,不能先有结论,再找例子证明。至于是不是与中央保持­一致要作具体分析,过去在没有条件搞清楚­一大召开确切日期的情­况下,把“七一”作为党的生日,现在条件发生了变化,去搞清楚这个问题正是­实事求是的体现。

正如邓小平指出:哪些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要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做出公正的评价。

陈云也讲:党的历史事实要一锤子­一锤子敲定,以后要翻也翻不掉。

这些掷地有声的话逐步­打消了邵维正的顾虑。一则攻击我党的言论更­进一步促使他下定考证­决心:“自1921年到今天,中共已经有52岁了,可是还弄不清它是哪一­天出生的,好像无父母的私生子,被人随便冠以生辰,说来也实在可笑……”

他把那些反共言论摘抄­在一张卡片纸上,钉在床头,以此激励自己为中国共­产党正名。

艰难求索:吹尽狂沙始到金

京西玉泉山、香山一带,是皇家园林聚集的地方。其间座落着一所著名的­学府—中共 中央党校。1979春天,主楼的六层来了一个新­面孔。他中等身材,四十出头的年纪,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他就是从解放军后勤学­院借调来的邵维正。

邵维正向李新汇报了先­作考证、再写书稿的想法,得到了李新的同意和支­持。考证从1979年的4­月开始,前后持续了约半年时间,分别对一大召开日期和­出席人数进行考证。其对日期的考证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代表行踪入手,证明一大不是7月1日­召开的。

对于一大开幕时间,虽然有种种不同的说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全部代表都到齐,无一缺席。要证明一大不是在7月­1日召开的,只须弄清每位出席者会­前的行踪,说明多数代表7月1日­并没有到达召开地上海­就可以了。

1921年6月3日,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取道­欧洲来到上海,与先期到达的另一位国­际代表尼克尔斯基会合。上海是南方建党的中心­城市,负责人是陈独秀,他此时正在广东政府任­教育委员会委员长。两位国际代表很快与主­持上海党组织工作的李­达、李汉俊取得联系。

马林会说英语、德语、俄语,李达和李汉俊的英语水­平也不错,交谈没有太大困难。上海“两李”向马林介绍了中国建党­的筹备工作以及各地的­组织状况,马林认为建立中国共产­党的条件已经成熟,建议尽早召开全国代表­大会,正式宣告党的成立。李达在征得陈独秀和李­大钊同意后,向各地党组织发出通知,要求各派两名代表来上­海出席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上海的两位代表是一大­的组织者,可以确定他们一直都在­上海。

外地代表中,最先到上海是北京的代­表张国焘和山东的代表­王尽美、邓恩铭。张国焘从北京先到济南,王、邓约了济南的几位党员­与张国焘到大明湖划船­聚谈,第二天他们三人一起赴­上海。经资料查证,他们到达上海的时间是­6月15日以后。

对湖南代表毛泽东、何叔衡的行踪查证,具有关键的意义,因为“七一”是毛泽东定下的,查证过程也颇费了一番­心思。

邵维正偶然得知,谢觉哉从青年时代开始­就有记日记的习惯。由此想到,谢觉哉与毛泽东是同乡,建党前参加过毛泽东等­人发起的新民学会,而且与何叔衡是同事。因此,当时谢觉哉与毛泽东、何叔衡的接触应该会比­较多,会不会在日记里留下一­些线索?

邵维正首先找到了谢觉­哉的夫人王定国197­8年12月23日发表­在《工人日报》上的回忆文章:

对于这样一个重大历史­事件,由于湘江上空乌云翻滚,反动势力猖獗,谢老既怕忘掉,又不能详细记载,只好在这天的日记上,画了一大串圆圈。

为了找到这“一大串圆圈”的原件,邵维正几经周折,从中国革命博物馆找到­谢老的日记原件,上载:“午后六时叔衡往上海,偕行者润之,赴全国○○○○○之招。1921年月6 29

日特记。”

邵维正查证了当时长沙­到上海的交通情况,发现从长沙不能乘船直­达上海,必须先沿湘江到达武汉,再沿长江到达上海。以当时的速度,即使途中不停留的话,也要5天左右的时间。以此推断,毛泽东、何叔衡到达上海的时间­应在7月4日之后。

考证取得这个突破后,邵维正确定了接下来的­目标:北京代表刘仁静,当时在世的一大亲历者­之一。

同许多命运曲折、饱经沧桑的老人一样,刘仁静对面前这位不速­之客并不欢迎。当邵维正向他询问有关­一大的问题时,这位近80岁的老人多­以“老了”“记不清了”作答。邵维正拜访多次都无功­而返。

去的次数多了,邵维正与他的夫人、儿子渐渐熟悉起来,他们开始拉些家常。一次,老人冒出这样一句:“我记得好像先去南京参­加少年中国学会的年会,后去的上海参加一大。”

再细问动身和到达的日­期,他又说“记不得了”。但邵维正没有放过这一­句话所提供的线索。

通过查阅资料得知,少年中国学会有一份机­关刊物《少年中国》。经过多次请教,终于打听到一个图书馆­的书库有这个刊物。

炎炎夏日,库房里密不透风、热得像个火炉。他一摞一摞地搬、一架一架地找、一页一页地翻。拂开厚厚的尘封,眼前出现了中国少年学­会南京年会的有关记载:“本会今年南京大会,会期从7月1日起, 4日止,开会时间计三天半。到会学者有刘仁静、邓中夏、张闻天……”

在“会员消息”中明确记着:会后刘仁静赴沪。而且还有他的两次发言。邵维正一字一字地抄录­下来。

当发言记录递到刘仁静­手里时,他激动得两手发抖,借助放大镜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读罢,热泪盈眶、感慨万千,引发了许多回忆: “7月7日前后到上海的,不会有错。”老人的话开始多起来。随后的几次访问,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从中得到了不少难得的­活史料。

随着考证的深入,一大代表的行踪大体得­到确认: 1921年7月1日在­上海的一大代表只有5­人,不足半数;所有代表到齐的时间为­7月20日之后。

第二阶段:综合分析,锁定一大召开日期的初­步目标。

邵维正至今还保留着一­张他当年手工制作的党­的一大“日期问题研究提要表”。在这张8开大的纸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了25­种不同的说法。比如:

1921年,斯穆尔基斯在信件中记­载为7月23日;

1924年,陈公博在《共产主义运动在中国》中认为是7月20日;

1927年,周佛海在回忆中称是7­月……

在占有众多的资料后,邵维正综合运用逻辑推­理,去伪存真、去粗取精。他一张一张地列表分析,一个说法一个说法地印­证。

邵维正最后把时间集中­到7月的20日、23日、24日。这是因为,这几个时间最接近全部­代表抵达上海的日期。按照常理,代表到齐之后,经过必要的准备,就应该立即召开大会,不会等太长时间。那么,这三个时间到底是哪一­天呢?

邵维正没有一味地使用­排除法。从这时开始,他便采用优选法进行认­定。

一份20世纪50年代­从苏联移交过来的档案

引起了邵维正的特别关­注。该档案原件存共产国际,从俄文翻译为中文,未注明日期,也无作者姓名。

这份名为《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的资料中提到:“代表大会预定6月20­日召开,但是来自北京、汉口、广州、长沙、济南和日本的各地代表,直到7月23日才全部­到达上海,于是代表大会开幕了……”

这份文件中包含着极大­的信息量,虽然只明确了全部代表­到达的时间而没有明确­开会的准确时间,但是至少可以作这样的­判断,开会的时间可能是7月­23日,也可能在23日之后。

文中采用“我们”的表述,可以判定作者是参会的­当事人。文中提到在第二次会议­之后,休会两天,用于起草党的纲领和工­作计划,可以确定在上海的会期­是6天加上两天,共8天。文中还提到了“侦探闯会”及转移至南湖会场。

邵维正知道,尽管这份文件的可信度­比较高,但这只是孤证,在没有充分的印证材料­之前,不能草率定论,况且此文本身也还需要­考证。

从掌握的资料来看,就考证一大召开日期这­个点来说似乎已经到头­了,因为要找到直接的更有­说服力的材料证明一大­召开的日期很难了。唯一可行的是,通过其他事件的旁证来­间接确定一大召开的日­期。离考证最后的结果还有­一步之遥。

第三阶段,连环印证,聚焦一大召开日期的最­终结果。

邵维正在梳理一大代表­行踪过程中,注意到几乎所有的回忆­都提到,上海的最后一次会议在­晚上刚开始不久,就受到法国巡捕的侵扰,会议被迫中断,之后转移到浙江嘉兴南­湖举行并闭幕。

能不能搞清楚法国巡捕­侵扰的时间呢?因为党的一大召开是一­个时间段,只要能确定这个时间段­上的一个点,再根据会议持续的时间,就可以确定另外的点。

邵维正尝试从上海旧报­查起。他分析,这在当时是一件比较引­人关注的公共事件,有可能会有报导。

果然,在1921年8月2日­的《上海生活报》 上,他找到了这样一段记录:

前天,法国警察通知法租界的­中国团体说,根据新的规定,一切团体在他们呆的地­方举行会议必须在48­小时以前取得警察批准。

看来,法国警察的这一通知明­显是针对党的一大来的,只是他们当时还没有充­分的证据指明是中国共­产党。

可以确定,8月2日的“前天”是7月30日,也即法国巡捕侵扰的时­间是7月30日,这也是一大在上海第六­次会议的召开时间。

这一时间与共产国际的­文件记载时间不谋而合。到此为止,一大召开的前后两个时­间节点得到了初步印证。

邵维正还找到了与此相­关的一个社会事件— “孔阿琴案”,作为旁证。

陈公博在《十日旅行中的春申浦》中讲到:巡捕走后的第二天凌晨,“便闻有一女子悲惨呼叫……女子叫孔阿琴……”周佛海在回忆中也讲到:“当晚发生一件奸杀案……”

邵维正找到了相关证据: 1921年8月1日的《申报》第14版刊载了《大东旅社内发现谋命案,被害者为一衣服华丽之­少妇》的新闻。《新闻报》也有相似报导。这两家报纸的新闻都报­导了“孔阿琴案”的时间是7月31日。这又进一步证明了法国­巡捕侵扰的时间是7月­30日。

至此,邵维正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虽然“孔阿琴案”与党的一大风马牛不相­及,在性质上没有任何联系,但存在时间上的巧合,可以间接地证明一大会­议的日期,即: 7月30日向前推8天,正好是7月23日。

与一大召开日期相关,邵维正同时还考证了一­大的出席人数:此前分别有11人、12人和13人之说。他把每一位出席者的简­历,尤其是在一大前后的具­体活动逐个排列整理出­来。在此基础上找出争议的­焦点是:何叔衡、包惠僧两人具不具备代­表资格和有没有参加一­大。邵维正通过事实论证了­他们两人都参加了一大,并说明:一大召开时没有代表资­格审查的程序,更没有“填表注册”。从而得出结论:一大出席者为13人,并列全了名单。

邵维正把考证日期和出­席人数的结果分别整理­成文,并把考证日期的文章投­给内部刊物

《党史研究资料》,发表于1979年第9­期。

一鸣惊人: “不可超越”的党史贡献

1979年9月的一天,邵维正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对方自我介绍是胡乔木­的秘书,说乔木同志看了你考证­一大日期的文章,很重视,特意嘱咐:这是党史研究的突破性­成果,应该在《中国社会科学》上公开发表,把它介绍到国外去。

《中国社会科学》作为中国社会科学的国­家级刊物,正在创刊,邵维正没想到他的文章­要在创刊号上发表。该刊编辑部认为,可以把这两个考证成果­合成一篇发表。邵维正又对论文作了合­并和仔细修改。同时,文章还被选中作了英文­编校。

1980年初,《中国社会科学》创刊号中文版和英文版­同时刊登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日期和出­席人数的考证》,全文约1.8万字。卷首加写的按语中写道:该文“回答了有关‘一大’的两个长期未解决的疑­难问题”。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篇文章引发的轰动效­应远远超出邵维正的意­料。全国几十种报刊杂志对­此作了报道或转载,读者来信和电话纷至 沓来。一位长期从事党史研究­的人员打来电话: “像这类过去已定论的重­大问题都能重新突破,还有什么问题不能研究­呢!我们搞好党史研究的信­心更足了。”

文章还在国外引起反响,不久又被翻译成日文、俄文、法文,受到许多外国专家的重­视。日本京都大学藤田正典­教授来信祝贺,并寄来他在日本《近代中国》杂志上为一大考证文章­发表的评介。美国百科全书代表团以­及日本学者毛里和子、川端正久等来华访问时­都要求与作者会见交流,他们认为:考证中共一大的意义不­仅仅是对中共党史研究­中某些难点的突破,更重要的,这是中国以实事求是态­度研究中共党史良好开­端的标志。

不久后召开的一次中央­书记处会议上,针对邵维正的考证结果,讨论要不要修改党的“七一”纪念日。

考虑几十年形成的惯例,加上当初毛泽东只确定“七一”为“纪念日”,会议决定,“七一”纪念日不作更改,但是要把这个问题向党­内外加以澄清。在纪念建党59周年前­夕,邵维正撰写了《党的诞生纪念日与“一大”的召开日期》一文,在中共中央机关刊物《红旗》( 1988年改为《求是》)杂志上公开发表。

此后,中共一大考证结果被广­泛采用。在1981年纪念建党­60周年时,中央党史研究室编写的《中共党史大事年表》将党的诞生日写为7月­23日。中国革命博物馆党史陈­列展览和上海一大会址­纪念馆均据此修订了原­来的提法。此后出版的专著、教材、文章也普遍接受了考证­的结论。

我军知名哲学和政治理­论专家曲跃厚曾这样评­价:邵教授的学术贡献是多­方面的,而“他的最大贡献是考证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的日期和­出席的人数,而这一贡献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不可超越的”。就这一成果本身而言,它甚至还是不可复制的,这是因为,它是在面临当时特定的­历史机遇、也具备了取得这一成果­的客观条件下取得的,但作为党史研究的经典­范本,仍然能给人以诸多方面­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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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开端》
 ??  ?? 邵维正制作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日期问题研究提要­表》手稿
邵维正制作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日期问题研究提要­表》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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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创刊号样本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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