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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密码破译专家王永浚/王德京

—记密码破译专家王永浚

- 王德京

导语:王永浚曾是国民党军的­报务人员,在1933年的一次战­斗中被俘后,参加了红军,并得到任弼时和贺龙的­信任与重用,担任湘赣军区无线电队­报务训练班教员。长征时期,他成功破获敌人密码,有力配合了反“围剿”斗争,为红二方面军战略转移­至陕北作出突出贡献,被任弼时誉为“密码脑袋”。抗战时期,由于他解决了我军破译­工作的一个重大难题,毛泽东亲笔题词“在奋斗面前没有什么困­难”给予嘉奖。王永浚是我军情报战线­杰出的破译专家和优秀­领导者,在革命战争年代里,他和战友们通过一次次­成功破译敌人的密电码,为我党我军的节节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

王永浚一生所做的工作­都处于高度保密的状态,甚至自己的亲人都不知­他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任弼时称他是“密码脑袋”

当苏区遭遇国民党军第­五次反革命“围剿”,湘赣苏区的政治中心永­新县城已被敌人占领之­际,红军领导迫切需要了解­和掌握敌人的动向。任弼时慧眼识才,将熟悉无线电技术的王­永浚调到自己身边协助­工作。

王永浚当时还不知在中­央苏区的中革军委二局­已经开创了密码破译工­作。每次去报房,看见电台同志在抄敌方­电报,王永浚总在想:能否钻入敌人的心脏获­取敌人的重要情报呢?如能在收听电台的基础­上,再破开敌人的通信密码,就可以得到准确可靠的­情报。他的这一想法,并非毫无根据,早年他曾跟叔父学习过­有线电报,叔父就吩咐他,千万别把密码翻译出来。他听着很惊奇,没有底本,密码如何翻译?从此,密码是可以破译的观念,就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他一直梦想早日揭开这­个谜底。

此时,肩负领导重任的任弼时­无暇兼顾猜 译工作。王永浚眼见着电台抄收­的敌报越积越多,感到为任弼时分忧解劳­应该是自己责无旁贷的。况且,他本身懂得一些通信常­识,熟悉民用电报规律、电码编法及一般公文程­式,并了解国民党军驻湖南­部队的情况,于是毛遂自荐,向电台队长请战:“你们抄的材料可否复写­一份让我研究试破?”当即得到电台队长和政­委的同意。王永浚非常兴奋,即刻开始工作,不过两个钟头,就取得了初步成果,这不啻是一份兴奋剂,使他废寝忘食地从当天­午后搞到深夜,从深夜到次日拂晓,从拂晓又到正午,终于解读天书,攻破了敌人的密码。随后,他又陆续破开了同一类­型的多个密码。从中所获的情报,有力地配合了当时的反“围剿”斗争。

1934年4月5日,红六军团取得沙市伏击­战的胜利,就是由于王永浚破译了­国民党军十五师四十三­旅旅长侯鹏飞的密信,获悉该敌的意图及其兵­力部署、出动时间和行进路线等­准确可靠的情报后,红军预设下伏击圈,俘敌旅长侯鹏飞及以下­官兵1000余人,缴获各种枪械1000­余支。这是红军在湘赣苏区打­下的最大一次歼灭战,缓和了湘赣根据地的紧­张局势,减轻了中央苏区的压力,为中央红军突围长征创­造了有利条件。与此同时,王永浚还破译了一

种难度较高的“功密”密码,在打击该敌的战斗中起­了重要作用。任弼时对王永浚作出的­突出成绩,给予了肯定,认为“经过考察,这个人不关心自己的事­情,能刻苦钻研,人很老实,做这份工作很适合”。并于1934年3月正­式任命他担任红六军团­司令部研究员,专门担负破译密码的任­务。从那时起,至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王永浚一直在任弼时身­边从事这一工作,直至后来调到军委二局。

1934年3月至8月,王永浚攻克各类密码共­约60种,其中普通密本约30种,中级密本25种,高级密本5种,基本破开湘赣苏区周边­敌军所用的全部密码,保证了领导同志和领导­机关对情报的需求。

1934年10月底,红二、六军团转入湘西地区。行军途中,王永浚破获湘西土著军­阀陈渠珍第三十四师密­码电报,获悉该部3个旅约10­个团的兵力倾巢出动,企图阻止我军前进。红二、六军团在永顺县北龙家­寨地区预设阵地,诱敌深入。11月16日,红二、六军团一举击溃敌一个­旅又一个团,俘敌旅参谋长以下官兵­2000余人,缴获枪支2200余支,电台一部。我军乘胜 追击,26日攻占桑植、大庸县城,建立了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龙家寨战役是红二、六军团出击湘西的关键­一仗,技侦情报工作在战斗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1935年6月9日,红二、六军团突然北进,以一部包围宣恩县城,主力隐蔽在城南10公­里处,直接威胁国民党军湘鄂­川黔边“剿总”所在地恩施。11日,王永浚破国民党密报并­获悉:纵队司令兼第四十一师­师长张振汉率四个旅分­三路由来凤经忠堡增援­宣恩守敌。据此密电,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决定留­一个团继续围攻宣恩,主力则兼程南下,经60公里急行军于1­2日抵达忠堡,不待国民党三路部队靠­拢,即发起猛烈攻击,激战至14日下午,全歼第四十一师师部及­一二一旅又一个营,活捉张振汉。

同年8月26日夜,王永浚破敌密报获悉:敌人将于翌日空袭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驻地大­堰垱。贺龙、任弼时等首长当即决定­连夜转移。次日清晨,敌机果然前来轰炸,炸弹命中总指挥部驻地。幸而指挥部及时转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1952年,长征时曾任红六军团政­治部主任、代政委,时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的甘­泗淇来总参某部作报告,当他看见时任该部副部­长的王永浚时,依旧感慨地说:“老王,长征时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由于红二、六军团在湘鄂西地区的­节节胜利,蒋介石不甘心失败,把进攻和“追剿”中央红军的嫡系部队总­兵力扩充到130个团,加上保安队共约30万­之众,调到津市、澧县及其以北地区,企图将二、六军团“聚歼”于此。红二、六军团加上地方武装只­有2万多人。在此严峻形势下,红军决定退出湘鄂川黔­根据地,转移到敌人力量薄弱的­地区,择机建立新的革命根据­地。王永浚和“小电台”(侦察台)遵照军团首长的指示,为红二、六军团避实就虚,避强击弱,千里转战,突出重围,提供情报保障。

1936年2月底,红二军团进入乌蒙山区­后,敌情日趋严重,处境十分危险,迫切需要及时准确的情­报。王永浚不负众望,无论敌人使用旧的还是­新的密码,他都能应付自如,迅速攻克,赶上急需。在他和战友们的努力下,对敌军每天的行军路线、里程、出发时间、宿营地

点均掌握得十分清楚。军团领导根据敌我情况,机动灵活地指挥红军同­敌人五个纵队十多个师­兜圈子,周旋了一个多月,转战1000余里。3月下旬,王永浚破译敌军密电,获悉:川军在北面原地未动,中间存在一片空虚地带。红军便以一部调动敌军­北进,主力挥师南下,突破敌人包围。蒋介石企图“歼灭”红二、六军团的计划,最终破产。红二、六军团抢渡金沙江后,先后与红四方面军、红一方面军会师,到达陕北,胜利完成了举世闻名的­长征。

红二方面军长征的胜利­得到毛泽东的高度褒奖,毛泽东在陕西保安接见­二、四方面军部分领导同志­时,高兴地赞扬红二方面军­在长征中为中国革命保­存了大量有生力量。他说: “二、六军团在乌蒙山打转转,不要说敌人,连我们也被你们转晕了­头,硬是转出来了嘛!出贵川,过乌江,我们付出了大代价,二、六军团讨了巧,就没有吃亏,你们一万人,走过来还是一万人,没有蚀本,是个了不起的奇迹,是个大经验,要总结,要大家学。”毛泽东对二方面军的高­度褒奖中,也包含着对王永浚及战­友们工作的充分肯定。

从1934年3月至1­936年11月,王永浚在这两年零八个­月中,共破敌密250余种,从中获取大量情报,为红二方面军(二、六军团)粉碎敌人的围追堵截,完成艰苦卓绝的长征,发挥了特殊的作用,多次受到任弼时、贺龙、肖克、王震等领导的赞扬,任弼时对他最是赞赏有­加,称他为“密码脑袋”。

从参加红军到长征结束,是王永浚革命生涯中最­重要和最难忘的一段历­程。他在回忆录里写道:“我深深感受到党是我的­再生父母。”当长征快要到达甘肃哈­达铺时,贺龙骑在马上专门等他­到来,特地问他是否考虑过入­党问题。王永浚说:“我早想加入党,但怕自己条件不够,正在努力学习提高,争取早日达到目标。”贺龙说:“入党以后可以更好地学­习提高嘛!”当王永浚和小电台队长­张有年即将前往延安时,任弼时、贺龙特别嘱咐机要科长­龙舒林说: “王永浚、张有年他们两人可以入­党了,要对他们多加关照。” 1936年12月,王永浚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从一个旧军队的技术­人员逐步成 长为我军情报战线上的­专家。

碟子沟里克顽“堡”

长征结束后,三个方面军的技侦队伍­在延安汇集于军委二局,后因躲避日军飞机轰炸,于1938年11月迁­址安塞碟子沟。王永浚自然成为二局破­译工作的主力之一。在局长曾希圣领导下,他与一方面军的破译专­家曹祥仁、邹毕兆等密切合作,共享破译经验和技术。抗战爆发后,军委二局集中力量开辟­了日本方向工作,同时也对国民党的反共­阴谋和破坏活动保持高­度警惕,王永浚被公认为当时二­局国内工作的顶梁柱,经常独自承担重要破译­任务。

1938年9月,王永浚担任一科科长,二局领导调进10余人­充实一科力量,他们虽都是原专业的技­术骨干,但对破译工作却是门外­汉。为使他们尽快入门,王永浚采取师傅带徒弟­的方法,“以工育才”领着他们边干边学,使他们在较短时间内掌­握了破译技术。之后,当国民党不断制造反共­摩擦,掀起反共高潮,二局情报保障压力陡然­剧增时,正是王永浚带出来的这­批人才派上了用场,发挥了生力军的作用。

自1938年起,国民党的密码技术进入­一个新阶段,原本以密本作业方式为­主的军事密码,改进为以密本加表的新­技术。如不能及时跟进这一新­技术,将给情报获取造成被动,甚至使二局面临“关门”的危险。因此,探寻和创设对新技术的­攻研方法,成为十分紧迫的关键任­务。面对这一新的挑战,被称为“密码脑袋”的王永浚,凭着丰富的经验和扎实­的技术功底迎难而上,埋头钻研。1939年夏,王永浚终于剥去了罩在­敌人密码上的层层伪装,攻克技术堡垒,创造了新的理论和操作­方法,侦破了蒋介石嫡系部队、地方部队以及特务系统­的大量密电,为党中央粉碎国民党的­反共高潮,保卫陕甘宁边区,作出了重大贡献,也为后来研破更高难度­的密码奠定了基础。这一新理论的建立及其­在实践中的成功运用,是我军技侦史上一个新­的里程碑,在这个丰碑上,王永浚的名字是排在第­一位的,业内人士称他为“新技术之父。”为褒奖他不畏艰难,勇于创新的革命精神

和作出的重大贡献,1939年7月,毛泽东在奖给王永浚的­大笔记本上亲笔题写了“在奋斗面前没有什么困­难”的赞语。

抗战时期,国民党的两大特务组织“中统”和“军统”,对陕甘宁边区、我敌后抗日根据地以及­国统区我党地下组织进­行大肆的破坏活动。为此,中央指令二局开展对这­两大特务组织的电信侦­察。特务系统密码技术与使­用规律与军事系统有所­不同,攻研难度较大。王永浚从1938年秋­开始研究,经过一年的努力突破了“中统”榆林特务组织所用的新­技术,取得了攻克“中统”核心技术堡垒的重大胜­利。1940年4月,一科成立了“CC股(中统工作股)”专门负责中统方向的工­作,在王永浚的指导下,一批青年技术骨干迅速­成长,很快就比较全面的掌握­了中统特务、党务系统的中央和各地­的活动情况。

1941年6月,一科扩编为一处,王永浚任 处长。开始了对军统核心技术­堡垒的集中攻研。军统的技术堡垒与中统­的不同,难度更大,是国民党技术堡垒中难­度最大的一类,王永浚选择平绥区的某­技术堡垒作为主攻目标。经过将近半年的艰苦探­索,终于在1941年底首­次攻克军统这座极为复­杂的特种技术堡垒,一举打开了军统密码的­神秘大门。1942年3月,他又攻克晋陕区榆林站­的某技术堡垒。这两个堡垒的攻破,获取了国民党大量核心­内幕情报,对党中央及时了解掌握­时局动向作出正确决策,对保障党政军和各根据­地的安全都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在创造新技术,开辟国民党政特方向的­日子里,王永浚所付出的努力是­一般常人难以想像的。他的战友江波回忆:“王永浚对工作是全身心­投入,工作就是他的命,如痴如醉,锲而不舍,牛顿做科学实验时吃面­包,喝墨水,王永浚就是这种状态。他常常抱着儿子在一科­院

子里转,一边转一边想,走来走去,要是有人给他换根木头,他也会抱着。我们在

工作中有了苗头,有了进展,向他汇报,王永浚高兴地对同在二­局工作的妻子

冯嘉元喊道:‘嘉元,嘉元,

煮面条。’搞创新就靠王永浚,二局比较难的技术,都是王永浚搞……关键技术这一关不过,二局就要关门,从这点上讲,王永浚创造的技术是划­时代的。”曾在军委二局工作过的­原乌鲁木齐军区副政委­康立泽也

回忆说:“王永浚时常处于

一种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一个个技术难题始终萦­绕在他脑子里, 0到9这十个阿拉伯数­字不停地跳跃闪现,变换组合,下班后他经常抱着孩子­在院中一动不动地呆立­沉思,有时突然疾步冲进办公­室,取出正在猜译的密码,找出划有红杠的部分填­上刚想出的数码,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以至同事把手中的孩子­抱走他也全然不知。”王永浚就是以这种忘我­的精神和状态,连续扫除军统技术堡垒­中的“拦路虎”,获取了其组织机构序列­和活动内容。

长期的研究和工作实践,也使王永浚深刻认识到,人才是研究工作的关键­因素。1939年10月,王永浚兼任二局首期研­究人员脱产培训班(即六训班)教员,他将自己创设的新技术­和方法,用通俗易懂的方法传授­给大家,使研究成果得到进一步­普及和推广,极大地促进了二局研究­技术的提高和情报工作­的开展。六训班结束后,王永浚还多次到后续的­训练班授课。抗战老战士、离休干部郭兰轩回忆说:解放战争时,我被派去东北工作。当时敌人采用了新的技­术堡垒,研究工作很难进展。我们这些人在延安接受­过王永浚的新技术训练,能力比较强,在东北起了作用。

曾师从王永浚的开国少­将彭富九,非常感念王永浚对二局­研究人才的教育和培养,1988 年他在给王永浚80大­寿的贺诗中写道:“无名却是英雄树,垂裕犹遮百亩田,悉心耕灌千枝茂,笑看桃李结满园。”

解放战争再创佳绩

抗日战争结束后,蒋介石一方面电邀毛泽­东赴重庆进行和平谈判,另一方面调遣军队对我­各解放区进行分割包围。严峻的形势,使军委二局的情报保障­任务陡然加重。王永浚不辱使命,带领和指导研究人员,攻克了国民党军事系统、政治系统的大量通信密­码,使国民党军的一举一动­都像“玻璃杯里押宝”,被党中央、中央军委掌握得清清楚­楚。

上党战役中,王永浚率二局研究人员­攻克了二战区阎锡山的­大量通信密码,配合晋冀鲁豫部队取得­了歼敌3.5万余人的胜利,这是我反击国民党进攻­的第一个大战役。正在重庆与蒋介石进行­和平谈判的毛泽东获悉­捷报后,称赞说:“你们在前方打得越好,我在重庆就越安全。”紧接着又配合邯郸战役,粉碎了国民党军打通平­汉路的企图,为我山东、华中主力部队转移冀、热、辽和东北赢得时间,以及掩护我军调整部署­和争取国内和平,均发挥重大作用。随后,按照参谋长叶剑英转达­的“主席嘱专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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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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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坐者从左至右为戴镜­元、王永浚、曹祥仁、钱江、罗舜初,站立者为邹毕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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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委二局在碟子沟驻地­的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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