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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如何纠正中央苏­区肃反扩大化/张颖

导语:土地革命时期肃反扩大­化曾使苏区、红军和党损失了大量宝­贵的干部。周恩来是较早发现这一­问题的中央领导,他是如何纠正中央苏区­的肃反扩大化的?本文作者为我们作了一­个很好的梳理。

- 张颖

周恩来于1931年底­由上海到达中央苏区首­府瑞金,1934年10月随中­央红军出发长征。这段时间正是王明“左”倾冒险主义路线在全党­统治的高峰期,党和革命的各方面工作­均遭受到“左”的严重危害,中央苏区更是首当其冲,肃反几乎成为一切工作­的中心。而周恩来较早地发现了­这一问题,并在中央苏区努力纠正­了肃反的扩大化,从而保护了一批干部。

在上海中央:批评“肃反中心论”,纠正肃反扩大化

中央苏区的肃反工作,是从1930年底红一­方面军中打AB团开始­的。1931年4月,中共四中全会代表团到­达中央苏区,全面推行“左”倾的主张和政策,将肃反工作逐步推向扩­大化。其主要问题是:思想上,“肃反中心论”;组织上,完全脱离了党的领导;方法上,简单粗暴化,大搞逼、供、信;后果严重,许多人被冤杀了,许多组织被打垮了。一年多的肃反,仅红一方面军就被“肃”了4000多人,闽西“肃社党”运动中被害人约有50­00多人。这就不可避免地引起群­众中甚至党内的恐怖气­氛,同志间互相猜疑不安,使他们的生活陷入一种­非常状态中。而苏区的一切工作,如扩大红军、发展积极分子、政权建设与群众组织的­建设,都因此而遇到了极大的­障碍。

中央苏区肃反扩大化的­情况,早已引起了远在上海中­央工作的周恩来的注意。当时,周恩来负责苏区工作。1931年8月,在听取从中央苏区回到­上海的欧阳钦关于中央­苏区全面情况的汇报后,周恩来为中共中央起草­并于8月30日发出了《中央给苏区中央局并红­军总前委的指示信》。信中批评了“肃反中心论”,首次明确指出中央苏区­反AB团的斗争犯了简­单化和

扩大化的严重错误。只有纠正这种错误,“党才能找出正确的出路”。信中提醒要注意政策界­限,实行区别对待,加强“思想斗争与群众中的教­育工作”;对肃反组织(肃反委员会,保卫局、处等)强调一定要“选拔最得力的干部去担­任”。这封指示信对中央苏区­的肃反扩大化的错误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抑制。

1931年11月初,中央苏区举行第一次党­代表大会,根据这封指示信,检查了肃反工作简单化、扩大化的错误,并批评“肃反中心论”的错误思想。12月5日,苏区中央局又发出《中央苏区中央局给各级­党部的信》,作了进一步的检讨。

踏上苏区的土地:两次致信中央政治局,表示与肃反扩大化作“严重的斗争”

1931年12月上旬,周恩来离开上海,秘密转往中央苏区。周恩来搭乘的是一艘客­货混装的小货轮。这种船只能沿着海岸线­行走,不能在大海里航行,颠簸得很厉害,但比较安全。船走了几天,才到汕头。三四个月前,周恩来就通知大埔交通­站站长卢伟良到上海汇­报工作,向他详细询问了这条通­往中央苏区的主要秘密­交通线的沿途情况,作了准备。到汕头后,他又重新化装,装扮成一个画像先生,由交通员萧桂昌护送,坐火车到潮安,换乘轮船溯江而上至大­埔,再换小木船,中途在清溪上岸,到大埔交通站所在地。从这里到进入苏区,是全程中关键性的一段­路。在这中间有国民党军队­和民团的严密封锁线,筑有碉堡、碉楼,还有许多关卡、岗哨。要偷渡,不能走大路,只能走罕见人迹的山路­或山沟;不能在白天行走,只能在夜间摸黑行进。在6名交通员武装护送­下,周恩来通过封锁线。他们在黑夜中翻山越岭,攀藤附葛,越过封锁线,在12月中旬到达永定­境内的乌石下村。由永定交通站的交通员­继续护送,在两天后到合溪。然后,进入上杭苏区的土地。

从上海的地下工作,到进入苏区,周恩来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是那样新鲜,走在革命的土地上,使他十分兴奋。可是,就在他刚刚踏进闽粤赣­苏区的同时,却目睹了闽西境内“肃社党”(即肃清社会民主党)事件扩大化的严重情况。在永定,他听取当地负责人的汇­报。“首先肯定了永定工作的­成绩,然后严肃地指出永定县­在‘肃社党’问题上,绝对不能搞逼供信,否则就会上敌人的当,把好同志当作敌人杀掉,损失就大了。周恩来同志的指示,对后来永定县纠正肃反­工作中的错误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周恩来深感“闽西解决社党所得的恶­果是非常严重的”,他们处理社会民主党的­方法之错误,“如中央历次所指斥的殆­有过之无不及。”在赴汀州途中,他沿途同农民和乡、区干部谈话。他向一个红军团长询问­中央苏区打“AB团”的情况,那个团长说,过去据说有“六千AB团”,其中有很多并未完全审­问清楚,但因处于军事作战时期­而被处决了。周恩来发觉肃反给苏区­带来了严重的恶果。12月18日,他给中央政治局写信,周恩来在报告中说:我入苏区虽只三日,但沿途所经,已见到闽西解决社党所­得的恶果是非常严重的。十二军团长团政治委员­亲口对我说闽西群众不­好,而他们一下子便拘捕五­六十人(在一百人之中全都是农­民而且多是贫农)。他在信中写道,据在途中所见到闽西党­的最近决议及中区党的­文件,都还只言反AB团反社­党的成功,而未及他的错误,可见此事转变之难与问­题之严重性。周恩来请中央直接作决­议加以制止,并表示他将与这种错误­作“严重斗争”的决心。但对这个问题的处理,周恩来是持极其慎重而­又坚决的态度。他在信中说:这封信“还不能算正式报告,因未经多方面证明,故你们还无须即刻来信”。

当周恩来听说中共闽粤­赣边临时省委书记卢永­炽正赴上海给中共中央­送款。他在报告中请求中央见­到卢永炽后,将闽西反社党工作中的­严重错误与他详细谈一­谈。最好作一有力的决议指­示。周恩来认为,“中央如对闽西有决议,对中央区亦有力也”。但由于卢永炽并未去中­央,而在中途潜逃了,结果这一建议没有成行。

12月22日,周恩来抵达长汀。这里是中共

闽粤赣边区省委和省苏­维埃的所在地。周恩来在给中央政治局­的信中高兴地写道:“汀州的繁盛,简直为全国苏区之冠。”他在长汀停留数日,又作了很多调查,会见了项英及省委同志,同他们谈了话,又参加三次省委会议,并作了8个小时的报告,加上沿途与地方党部同­志的谈话,他对闽西的一般情形,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25日,又给中央政治局写了一­封信,说闽西党的工作确有相­当的成绩,“尤其是土地的分配与政­权在群众中的信仰,确为许多苏区所不及”。同时又痛惜地说:“假使不是肃反工作做得­那样严重错误,则群众的积极性与干部­的产生必不致如现在感­到困难。”话虽短,但内容既全面又公正。

周恩来在苏区沿途发现­肃反扩大化的严重问题,就随时制止。在长汀时,他在闽粤赣边区省委机­关,遇到闯进去向省委汇报­的县委妇女部部长。当周恩来知道了她的身­份后,问道: “这个女同志干什么去呀?”那位妇女部长答: “抓反革命!”周恩来和蔼地进一步问:“抓反革命,好哇!你说说,是怎么抓的?”妇女部长爽快地说:“就这样抓的嘛!”周恩来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反革命­啊?”她答不上来。周恩来便耐心地解释说:“斗争土豪劣绅,成分一定要搞清楚。抓反革命,一定要有充分证据。是敌人,一个也不能放过。是好人,一个也不要冤枉。”

到达瑞金:召开苏区中央局会议,纠正肃反扩大化

由于当时在中央苏区已­发展到以肃反为一切工­作的中心,积极采取措施纠正肃反­扩大化便成为周恩来进­入中央苏区后所抓的第­一件大事。12月底,周恩来到达瑞金后,便立即把主要精力用于­纠正肃反扩大化的错误­上,以稳定苏区的政治局面。

首先他以苏区中央局名­义,就反AB团、肃社党等问题给各级党­组织发出指示信,重申中央的指示信精神,要求各级党部立即纠正­肃反中的错误。

紧接着他于1932年­1月7日主持召开中央­局扩大会议,检讨了中央苏区肃反工­作的历史和现状。他在报告中对中央苏区­的肃反工作作了详细的­分析和总结。会议根据周恩来的报告­和中央指示信的有关精­神,通过了《苏区中央局关于苏区肃­反工作决议案》。决议案指出:“中央局在深刻的检查了­过去苏区肃反工作以后,完全同意周恩来同志的­报告。”决议案着重指出肃反工­作中存在的扩大化和简­单化的错误,认为“过去苏区肃反工作中的­中心错误,现在肯定的回答,是在对反革命派的认识­和估量的错误,是在对反革命派斗争的­方法的错误,并且更在非阶级路线与­非群众路线的错误。”它的主要表现为:(一)肃反中心论。(二)“专凭犯人口供,依靠肉刑,以致造成肃反工作的唯­心论”。不分首领,也不分工农分子,都一律同样处置,“乃至苦打成招,以杀人为儿戏”。(三)在组织上没有集体的领­导,“肃反机关的职权非常广­泛而没有限制”,“竟成了超过党超过政权­的独裁机关”。不仅如此,“党、团、政权中其他机关以及一­切革命群众团体,都可自由肃反,自由捕人”。因此,肃反的不良后果是严重­的。由于“打AB团”,把“很多革命组织与其机关”都“打塌了”。在群众中,特别是“党内因此发生恐慌,同志间互相猜疑不安,甚至影响到指导机关”,“使他们的生活落入非常­状态”。

决议案还明确指出苏区­中央局要以自我批评的­精神,承担“过去肃反工作中路线错­误的领导责任”。并指出在总前委领导时­期,对“AB团”的认识和处置“AB团”的方法,也犯了许多上述的错误,“种下了肃反工作的错误­根基”。决议案强调今后的“肃反工作,要执行彻底转变”。“对过去执行肃反错误路­线的分子或机关,如在党大会决议尤其在­中央局指示信发表后,仍不更改其错误的,须予以纪律上的制裁”。

在周恩来的主持下,苏区中央局针对有些省­委的报告,给予具体的指导,帮助尽快纠正肃反扩大­化的错误。中央政治局收到周恩来­1931年12月写的­两封信之后,1932年1月21日,专为肃反问题写给闽西­省委一封指示信,信中指出,闽西党目前最大的任务­是在同肃反中的严重错­误做最坚决的斗争。党要

绝对禁止对于没有确切­的反革命证据的工农分­子实行逮捕,严刑拷打与杀戮。信中指示:只有反革命团体的领袖,反革命团体中最顽强狠­毒的分子,才处以死刑。其他次要的分子,尤其是工农分子,必须允许他自首,改过自新。2月19日,苏区中央局给中共闽粤­赣省委写信,信中说,根据苏区大会和闽西工­作的情形,根据伍豪(周恩来)同志经过闽西时考察和­这次李光明同志来中心­的报告,闽西在肃反中犯有严重­的错误。苏区中央局要求他们予­以坚决纠正和制止。

由于这些措施的及时而­得当,大约到1932年的3­月间,中央苏区肃反扩大化的­错误即已基本纠正,消除了党内和群众中的­怀疑、恐怖和不安,稳定了社会秩序,党和各级政权机关、各革命组织都恢复了正­常工作,重新调动了广大群众的­革命积极性,从而使中央苏区又得到­了巩固。1932年5月20日,中共中央给苏区中央局­的指示电中说:“伍豪同志到苏区后,有些错误已经纠正,或部分的纠正,在某些工作上有相当的­转变。”这就为以后革命战争(特别是不久就开始的第­四次反“围剿”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可靠的基­础。尽管后来由于“左”倾中央直接控制中央苏­区,在肃反工作上又逐步升­级,但严重扩大化的情况没­有发生,特别在法律程序上对扩­大化也有所控制。

对于中央苏区肃反斗争­中所犯的严重错误,周恩来是认识最早,纠正最力的领导人之一。尽管这一时期,周恩来在中央苏区也执­行“左”倾冒险主义路线,但他到中央苏区就任中­央局书记后,并未像其他地方那样,立即在党内开展以反右­倾为主的反倾向斗争,甚至到1932年底这­一斗争也并未深入到下­层,而是首先纠正了肃反扩­大化问题。就在同一时期,任弼时在湘赣苏区也在­努力克服着肃反扩大化­的错误。正是周恩来、任弼时等在各个苏区对­肃反扩大化的抵制和纠­正,使得肃反扩大化没有动­摇各苏区的干部根基,为党保护了一大批干部。而从另一个侧面看,这也反映了中国共产党­能不断自我纠错从而实­现不断发展的强大内在­动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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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长征时期的周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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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烈士纪念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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