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中央银行金砖失窃案
1946 5 500 22 96 543 2 3
导语: 年 月 日,国民党中央银行一块 两 钱 分的巨大金砖不翼而飞,除此之外,被盗的还有一张 万的支票和 万丙种统一债券。在戒备森严、防盗设施堪称一流的中央银行,居然发生了如此重大的盗窃案,国民党当局震骇,一张抓捕金砖巨盗的大网迅速拉开。那么,金砖大盗究竟是谁?是如何被抓捕归案的?他又是如何从有“远东第一监狱”之称的提篮桥监狱越狱的?再次被捕后经历了怎样的人生?
海大亚银行支票交割。警探立刻赶往大亚银行查询,根据支票号码,又查到上海承泰钱庄和勤泰钱庄。
5月25日,几名男子来到勤泰钱庄,自称是中央银行的职员,来拜访钱庄经理俞时扬。俞时扬听到有金融界同人登门,殷勤迎候。两小时的轻松交谈后,客人话题一转,向俞时扬问起陈元盛的情况。
“我和陈元盛只是搞交易时碰面多,平时并没有什么来往。不过5月18日下午,他曾托我办件事,准备把统一丙种债券抛售出去。可惜我还没办成。我听说他还托人抵押金砖,真是财大气粗……”俞时扬侃侃而谈。岂料,刚才还彬彬有礼的客人突然面孔一板,亮出证件,说:“我们是警察局的。陈元盛是盗金砖的要犯,希望你配合,把丙种统一债券交出来,把金砖去向讲清楚,不然先把你关起来!”俞时扬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把陈元盛寄存的96万丙种统一债券如数交出,还供出了金砖案线索知情者潘家谬。
潘家缪是陈元盛在中央银行当练习生时认识的朋友,时任上海市银行襄理。他供称, 1946年4月24日下午,突然接到陈元盛的电话,说有位好友急需6300万现款,想用一块从汇丰银行提出的金砖作抵押,出利息1角6分。潘家缪以自己行内一无现款可货、二不经办此种业务为由,婉言拒绝。但陈元盛请求他无论如何要鼎力相助,潘家缪只得拨通了重庆商业储蓄银行上海分行襄理吴明刚的电话。吴明刚觉得有利可图,满口应允。为防意外,他提出不能以个人户头出面,必须用银号或钱庄的名义贷款,以作牵制。潘家缪又给鑫大银号的王树梅打电话,按陈元盛的意思告诉他,只要当个中间人,出面写个契约,办个手续,以鑫大银行的名义把金砖抵押,就可获息2分半,重庆商业银行只获息1角3分半。这无疑是块送到嘴边的肥肉,王树梅当即答应,为防夜长梦多,讲明金砖抵押以10天为限。一笔6300万的押金贷款就这样经几方撮合,互有牵连地做成了。
10天的抵押期限很快到了,催款电话不断。陈元盛眼看股海“牛市”难起,“冲高”效应难
见,无法偿还巨额贷款。走投无路下,陈元盛找到潘家缪,表示愿意出卖抵押的金砖。潘家缪表示,本银行资本有限,没法付现金,但有一位朋友财大气粗,可以成交。经潘家缪介绍,上海三泰钱庄的副经理陈有庆以7319 . 6645万元的价格收买了金砖。靠着这笔钱,陈元盛还清了重庆商业银行的放款本金、利息和鑫大银号应得的利息。
神秘人电话举报,警员急下杭城
查清了盗金案的来龙去脉,黄浦分局初战告捷,但主犯陈元盛仍潜逃外出。《申报》连续几天刊登悬赏陈元盛的通缉令,可20多天过去了,还是线索全无。
6月8日,黄浦分局接到一个神秘电话,来电人自称是一名歌女,曾在杭州西园咖啡馆与陈元盛相遇。分局刑事股长周光辉、探长姚鸿章、警长韩祖辰当晚乘快车到达杭州,下车后马上同杭州市警察局接上关系,兵分几路搜查各旅馆客栈、娱乐场所,重点是西子湖畔的西园咖啡馆。
西园咖啡馆馆主称,5月底前,曾看到一个与陈元盛相似的人每日来跳舞,出手阔绰,一天竟把全园13名舞女都包下,同去西湖游玩。在攀登玉皇山时,青年人口袋里的一根金条掉落山下,舞女争相下山寻找,他却说,区区一根金条,不值得如此拼命。咖啡馆另一位职员还曾听这个人提起过“华兴公寓”。
周股长三人立即前往华兴公寓。据华兴公寓的茶房说, 5月底确实有一位上海来的青年男子住在69号房间。查看旅客登记簿,69号客房登记人为陈君实,男,30岁。陈君实很可能就是陈元盛。但可惜几名警探慢了半拍,陈元盛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警探从杭州绸业银行查缉得知,一个叫陈龙的人曾在该行存入一笔钱,几天后全部取出,挥霍殆尽。警方推断陈龙是陈元盛的另一个化名,他应该还在杭州附近。同时,华兴公寓的一名茶房还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陈君实曾向他问过保俶塔羊坊桥37号怎么走。
周股长等人连夜冒雨追踪到羊坊桥37号,开门的是一位白发妇人。三位警探谎称是陈元盛的朋友,从上海乘夜班车到杭州游玩。问及陈元盛的去向,老妇人说他两日前就离开了,去参加一位朋友的婚宴,约摸四五天后回来,至于具体去了什么地方,陈先生没有讲起。
在陈元盛卧室的写字台抽屉里,姚探长等人发现了一叠刊载有金砖盗窃案消息的报纸,看来陈元盛通过报纸了解了案件侦破动态,见势不妙,远走高飞了。又在写字台另一个抽屉里找到些碎纸片,拼贴好后,依稀可辨认出“浙东”“上虞”“陶家湾”等字样,还有似路线方位图的墨迹。
金砖案主犯上虞被捕
几位商旅模样的人乘船渡过钱塘江,来到西兴汽车站。经向售票处探询,知悉二日前确有一个形似陈元盛的人包了一辆小汽车去曹娥。曹娥乃浙东名城,是去上虞的必经之路。警探经曹娥抵百官镇,在镇警察分驻所协助下,查得二日前有一名叫陈龙的青年曾在百官住宿一宵后,乘船去了上虞城丰惠镇。
周股长等人听了此消息后喜出望外,由于时间已晚,轮船停航,他们只得步行翻过一座山,到达梁湖镇,又雇了一只小船,经30里水路在晚上8点到达上虞丰惠镇。周股长等人会同上虞警察局查遍了全城,但毫无线索。后来探知上虞地处山区,交通工具除小船外,主要为滑竿,外乡旅客去乡下,多以滑竿代步。经向滑竿夫查询,获悉二日前有位30岁左右的青年要去上虞城外50里远的陶家湾,因嫌滑竿夫索费昂贵没有坐,由陶家湾附近一进城卖炭的农民领路而去。
翌日,天刚破晓,周股长等人就直奔陶家湾。浙东山区交通不便,只能步行。三人一路追踪,抵达陶家湾。幽篁深处,隐藏着几间茅屋。姚探长、韩警长把守两头,周股长破门而入,只见一个青年人坐在客厅,右手拿着一把酒壶,左手悠闲地摇晃着蒲扇,正是案犯陈元盛。陈元盛自知无处逃窜,放弃了抵抗。
姚探长上前搜查,陈元盛身上仅有美亚股
票2000股。三名警探押解陈元盛下山,6月21日押到省城杭州,根据陈元盛供述的线索,在西园咖啡馆孙某处查出美亚股票2000股,还在杭州绸业银行处追出金条一根。6月22日,陈元盛被押回上海警察局黄浦分局。
在黄浦分局预审时,陈元盛对全部案情作了供述。3月上旬,他利用工作之便,窃取聚兴诚银行解入中央银行的一张支票,价值353万,该项票款陈元盛向中央银行自开虚名存入,然后陆续提出现金,从事投机生意。不日,又趁银行金库开库,盗窃敌伪财产处理局存放的8万余元美金,变卖后从事美亚股票投机生意。后因行情变化,无利可图,又于4月24日盗窃库藏金砖一方,先押款6300万元,除补足先前盗用的美金外,剩余款仍去炒买股票,企图翻本。但短期内未见效果,且10天抵押期已到,便将金砖变卖了,除去押款及利息,剩余钱仍去搞投机。5月18日,又窃取库内丙种统一公债96万,暂存勤泰钱庄俞时扬处,拟销售后补进金砖,但市上无同样货色,一时难以遮掩。正在这时,行方检查金库,眼看败露,陈元盛只能逃往杭州。逃跑时,带了30根黄金(每根10两)、30万现款和4000股美亚股票,先后化名陈君实、陈龙,纵情享乐30天,最后在上虞陶家湾被抓。
1946年7月23日,上海地方法院开庭审理陈元盛盗窃金砖案。对检察官提供的诉状,陈元盛供认不讳。后又经复审,陈元盛被以盗窃罪判处无期徒刑,于1946年10月22日入提篮桥监狱服刑。
风雨之夜案犯越狱
入狱后,陈元盛认罪态度良好。监狱当局见他身体较好,又有一定的文化和悔改表现,分配他在狱内医院做“工犯”,晚上住在监狱医院5楼牢房。“工犯”算得上是份“美差”,行动较小监房的犯人“自由”,活动范围大,消息灵通。日子一久,陈元盛便对监狱各幢监楼的方位和防范情况相当熟悉了。由于经费拮据,监狱高墙四周的岗楼无人值勤,医院看守力量薄弱,整幢8层高的大楼晚上只有一人值班。陈元
盛觉得机会来了,便跟同监的王海良、姜吉祥和刘阿六酝酿越狱。
监狱医院的一些工作人员贪图小利,常叫犯人干私活。一天,一名男护士吩咐陈元盛让住院看病的韩国犯人制作轮船模型,陈元盛趁机提出,做船模要用钢锯锯木头。男护士便带了两根钢锯锯条给他。刘阿六、姜吉祥、王海良伺机把监房窗子的一根铁栏杆锯断,为防止被人识破,又将铁栏杆断口处用胶布裹好,外蘸墨汁作伪装。他们还偷拿了医用绷带,偷偷绞成绳索,作为越狱的攀爬工具。陈元盛还收买了一名医生,让他开了张假证明:“在押犯3076号(陈元盛狱内编号)患病,不能行动,建议给予特别接见。”陈元盛通过每月一次发接见信的机会,把假证明寄出。陈元盛的胞姐凭此证明来探监,趁机给他带了若干现金(监狱规定,犯人身边不得存放现金)。王海良又向医院电梯修理工犯借得一把钳子。一伙人做好了越狱准备,只待时机成熟。
1948年8月24日深夜,狂风怒号,大雨倾盆。陈元盛几人决定借助恶劣天气实施越狱。他们扳开早已锯断的牢房窗户铁栏,钻出窗外,沿墙壁处的落水管而下。王海良第一,姜吉祥居中,陈元盛殿后。刘阿六本来也想一起越狱,但不久前闻知将被改判或假释,不肯再冒险越狱,他答应陈、王、姜三人,在他们钻出窗15分钟后,再向看守报告犯人跑了。
陈元盛三人悄悄来到监狱东南角的岗楼。岗楼高三层,紧贴两道南北、东西向的围墙,视野开阔,本是监狱一处要害之地,但监狱因财政紧张,压缩警力,取消了值班人员,岗楼形同虚设。王海良用钢锯锯断岗楼铁门的门销,登上三楼,又将用医用绷带制成的绳索拴在铁栅上,三人越出窗口,到达围墙外的刑场,再翻越一堵竹篱笆后,外面就是毗邻监狱的昆明路乐安里。三人落地后,叫了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开往十六铺。车子冒雨疾驰,开到新开河时,陈元盛示意司机停车下客。下车后,王海良、姜吉祥从新开河摆渡去浦东,陈元盛一人放“单档”,三人各奔东西。
惊弓之鸟再入囹圄
曾经轰动上海的金砖大盗陈元盛和同监犯三人从有“远东第一大监狱”之称的提篮桥监狱脱逃的消息震惊了申城。事发后,提篮桥监狱典狱长孔祥霖急忙赶到现场,上海市警察局提篮桥分局派员协助调查。他们在监狱围墙
的岗楼处搜到两把钢锯、一把钳子及绳索等物品。孔祥霖命人连夜审讯了刘阿六。刘阿六供述,曾听陈元盛等人议论过,越狱后,预备到浦东白莲泾,乘姜吉祥叔父的木船去往江苏句容。孔祥霖急命警员赶往浦东白莲泾,封锁河面,进行搜捕,但毫无结果。
8月26日早晨,伏击在浦东陆家嘴附近姜吉祥家的警员看到有人送来一封信,打开一看,正是姜吉祥写来的,信中让家人携带若干物品即去马家宅亲戚家。警员赶到马家宅,遂将姜吉祥捕获归案。另一批警员几经周折,于8月27日上午9时,在建国中路455弄15号杨某家将王海良捕获。三人中只剩陈元盛在逃。
狡猾的陈元盛与王海良、姜吉祥分手后,一不回家,二不去亲朋好友的住处,他估计那些地方都有人蹲守。他先在贝当公园躲避,第二天又到杜美戏院看通宵电影,影片放到一半,有警察进场,陈元盛急忙中途退场。后来他在国泰戏院楼上的弹子房结识了几个纨绔子弟,应邀到舞厅跳舞。8月28日深夜,陈元盛从恩派亚戏院隔壁的一家“咸肉庄”(色情场所)打电话到岳母家里,要“阿毛”接电话,“阿毛”因警探在旁,说话支支吾吾。陈元盛一听不对头,挂断电话,溜之大吉。警察局通过电话局查到电话打出的地点,立刻派人到“咸肉庄”抓捕陈元盛,可惜又慢了几步,陈元盛早已逃之夭夭。
陈元盛虽说头脑活络,但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8月30日深夜11点,他正徘徊在金神父路金谷村弄口,路过的警探冯某觉得此人形迹可疑,上前拦住他,拿出口袋里陈元盛的照片与该人一对,十分相像。几番盘问,陈元盛露出了马脚,不得不束手就缚。
上海解放后,上海市军管会派员接管了旧提篮桥监狱。不久,上海市人民法院对监押的原由国民政府司法机关判决的刑事犯进行重新审理,除汉奸等少数犯人外,对大部分犯人都重新判决。陈元盛由无期徒刑重判为有期徒刑五年,仍在提篮桥监狱服刑。
1951年,毛主席发出“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号召,上海大批犯人调往淮北参加治淮劳动。同年12月4日,陈元盛被遣送皖北某地劳动改造, 1952年后又调到苏北滨海县某劳改农场服刑, 1956年8月刑满释放。被释放后,陈元盛先后在苏北的民生农场、洪泽农场就业,20世纪70年代调往苏南竹箦农场工作,1979年10月回上海定居。1984年月10 25,陈元盛66年的人生之路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