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英雄、情报功臣陶家齐烈士
1937
导语： 年卢沟桥事变爆发，中国人民展开更为艰苦卓绝的抗日爱国斗争。日伪统治下的南京周边地区，各方势力纵横交织，斗争环境尤为复杂。江宁士绅陶家齐在中国共产党感召下，毅然走上革命的道路，秘密加入新四军，为党组建起地下情报站，并成为抗日民主政府区长，最后被日寇残忍地杀害，妻子朱维珍同时遇害。抗日英雄、情报功臣陶家齐烈士夫妇悲壮感人的故事后来一直被传颂，当年那些英勇的事迹也在南京雨花台烈士纪念馆展出。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其后占领上海，向西直逼南京。日军进驻江宁后，无恶不作。亲眼目睹日军对乡亲们令人发指的暴行，陶家齐怒火中烧。他在日记中写道：“现在，我们正遭受国破家亡、生灵涂炭的不幸遭遇，这些都是日本侵略者造成的，终有一日，我们会赶走所有的强盗。” 1937年9月，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取得平型关大捷，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举国振奋，消息传到湖熟后，陶家齐激动不已，他在日记中写道：“未来的希望，可能就寄托在这样的部队身上。寄托在共产党身上！”
1938年夏，日本侵略军在离湖熟不远的淳化、索墅等地设立据点，在日军的刺刀下，日伪汉奸相继建立维持会、绥靖队等，以达到日本帝国主义“以战养战”的目的。因为陶家齐的声望，伪组织还想拉他入伙，但遭受他的怒斥。他在日记中愤怒地记下了日军的种种暴行，痛骂汉奸的奴颜婢膝，并表示坚决不与民族败类同流合污。在最困难的时候，他宁可靠变卖家具、字画维持生计，也没有接受日本侵略者的拉拢。
1938年秋，新四军一支队进入江宁地区后，一面进军南京，点燃抗日烽火，一面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一支队一团民运股长马俊丰在湖熟地区开展抗战工作时，了解到陶家齐是一位主张抗日的爱国士绅后，便特地派工作人员胡建松出面联络陶家齐，请他出来抗日，为新四军工作。
胡建松是句容人，那离湖熟很近。他早年在北方求学，参加过学生运动。新四军东进到苏南后，他回到家乡投奔新四军。陶家齐对胡建松的突然造访，开始比较谨慎，端茶倒水、一阵寒暄后，就请家人回避，两人开始交谈。胡建松开门见山地说：“陶先生，久仰您有爱国为民之举，名震一方。我是新四军专门派来与您联络的，我们想请您为新四军做事。”陶家齐沉吟片刻，操着湖熟乡音故意试探地问： “新四军没有精良的武器，怎么能打得过日本侵略者呢？”胡建松笑笑说：“虽然我们部队现在的武器装备差些，但就是这样差的武器装备，在十年内战中，也屡次打败了武器装备精良、兵力远远超过我们的对手。今天，日军武器装备尽管比我们强，但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特别是我们进行着正义的民族解放战争，只要全中华民族团结一致，充分发挥我们的优势坚持抗战，就一定能够战胜日本强盗。”胡建松的一番话，说得陶家齐热血沸腾，不住地点头。他听说了新四军韦岗战斗痛击日寇的喜讯，也听说了新四军纪律严明、联系群众、团结各界人士共同抗日的事迹，他从心底里敬佩这支队伍。联想到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纪律松弛，正苦于报国无门的苦闷之时，新四军主动找上门来，让陶家齐看到了民族振兴的希望。他坚定地说：“久仰新四军顺从民意，真心抗日，打击日寇，救亡图存。寄尘我平生虽素怀报国之志，但闯荡至今，如一叶飘零，苦无报国之门。今与胡先生幸会，得聆赐教，深为新四军的宏旨和诚意所折服。抗日救国，匹夫有责，我们不谋而合，情缘殊深。我意已决，投入新四军，为抗战胜利自此听凭驱遣，万死不辞！”
秘密参加新四军的陶家齐，不久就接受了新四军一支队一团组建情报站的艰巨任务。为了把情报站建起来，他写信给正在上海一家皮箱厂学徒的长子陶和庆和大侄子潘泽松，让他们回乡；还暗中联系长婿戴如高，干儿子严必昌以及一些有志青年陈德显、徐云、许海宝等人，动员他们参加抗日，为新四军情报站的组建竭尽全力。为此，新四军一支队一团傅秋涛团长特书面委任陶家齐为新四军湖熟地区情报站主任。
提供准确情报，赤山大捷立头功
新四军湖熟情报站建立后，秘密为新四军探送了许多有价值的情报。1939年以来，新四军二支队四团在湖熟地区开展游击战争。2月7日，四团三营接到陶家齐送来的有关湖熟伪绥靖队的密报，于当天夜里袭击湖熟伪绥靖队，历时一小时的战斗，毙敌6人，缴获步枪4支，驳壳枪2支，及其他战利品。
同年5月，陶家齐的情报站经过十多天的侦察，终于打探到湖熟守备之敌的详细情况，并及时向四团汇报。四团随即组织三、四、七连向守敌发动进攻，毙伤敌30多人后，又破坏公路五六里，桥梁3座，电话线17里。
据不完全统计，自1938年10月至1939年12月，新四军二支队四团在江宁境内共作战48次，毙伤敌617人，俘敌12人，破坏公路850里，割断电话线71里，炸毁桥梁9座，炸毁火车1列、汽车1辆，缴获轻机枪1挺及长短枪34支，小型无线电报机1台，炸弹8枚，及其他军用物品。新四军能取得这样辉煌的战果，与陶家齐率领的情报人员密不可分，陶家齐的大名也在新四军内外传播开来。
陶家齐带领情报站人员，不但动员民工配合新四军破坏湖熟到淳化间的桥梁、公路，还惩治那些为虎作伥的汉奸。有个汉奸戴步成，私藏了2000多斤钢丝等军用物资，陶家齐运用谋略，组织人手将戴步成抓捕，将这些军用物资用小船、土车走小路运到溧阳竹箦新四军部队去。
群众评价说：“陶聋子是真心为大伙儿好，干的是正经事，我们跟着他走总不会吃亏的。”开国少将、曾任新四军第六师十六旅代政委和旅长的钟国楚曾回忆说：“鬼子出来一趟，我们能得三次情报：第一次情报是鬼子要出发了；第二次情报是鬼子站队集合了，要开始走了；第三次情报是鬼子向什么方向来了。虽然敌人的据点那么多，敌人的力量有所增加，但一般说，我们都能避开敌人的袭击，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陶家齐组建的情报站对新四军抗战的作用可见一斑。
1940年5月13日，陶家齐给新四军二支队副司令员廖海涛发去十万火急情报：日军南浦旅团冈本联队一个加强中队，由吉田带队对三岔地区抗日力量实施围剿，计划组织维持会，建立伪政权。廖海涛决定抓住战机，狠狠地打击一下狂妄的日军，也可震慑南京的日军。
当时，二支队刚成立不久，组织机构还不健全，既无司令和政委，也无参谋长和政治部主任，整个部队的领导责任都落在廖海涛身上。
廖海涛仔细分析了敌情，决定利用地形在赤山脚下设伏。
赤山原名峰山，位于江宁县湖熟镇东南与句容县交界处，距南京仅70里，这里地形复杂，山虽不高，但峰谷连绵，峭崖错落，便于部队隐蔽，是打伏击的理想场所。廖海涛决定亲自指挥这场伏击战。
陶家齐的情报果然准确无误。5月14日上午9时，吉田队长带着100多人，拖着重武器九二式步兵炮一门，从湖熟日军据点出发， 10时，进入伏击圈。正在堤埂上大摇大摆前进的吉田中队，突然受到新四军的猛烈攻击，毫无准备的敌人，被我军的机枪、步枪、掷弹筒和手榴弹，打倒晕头转向，不一会儿就死伤近半。但是不甘心失败的吉田，挥舞着战刀，指挥残敌迅速集中到堤埂后面的坟地里，妄图负隅顽抗，英勇的四团三营的战士，从敌人侧面投入战斗，我军指战员乘机发出攻击命令，战士们一齐跳出阵地，奋不顾身地向敌人冲去。经过一个小时的激烈战斗，我军大获全胜，以伤亡70余人的代价，全歼日军一个中队110余人，生俘2人，缴获步枪60余支，机枪2挺，掷弹筒2个，还从日军手
中缴获了九二式步兵炮1门，这在江南新四军作战史上首开先例。
赤山之战是新四军到江宁以来取得的最辉煌的胜利，也是新四军在江南的经典战例之一，令骄横跋扈的日军严重受挫，也让南京的日伪政权惶恐不安。
廖海涛盛赞陶家齐，为赤山之战立下了头功。高兴之余，廖司令还特意为《火线报》写诗一首，题为《赤山大捷》：坚持江南抗敌军，日寇惊乎胆寒心；赤山之战缴敌炮，茅山烽火震南京。当时在溧阳的陈毅司令员接到赤山之战的捷报后也来电祝贺，希望江南新四军再接再厉，争取更大胜利。同时他还指示，要充分做好准备，时刻警惕敌人进行报复。
坚贞不屈，惨遭杀害
果然不出陈毅司令员所料，事后日军派兵大肆围剿，但新四军已转移。日军便四处张贴布告，悬赏追查大炮下落。原来，新四军善于打游击，这门大炮不好运输是个累赘，于是他们把大炮拆卸了机件，炮身交陶家齐设法处理。陶家齐当即派人将大炮拖到汤巷陶家村住处，秘密地埋藏在水塘边的自家菜地底下。
1941年1月26日，正值除夕，句容县慈山台伪自卫团团长徐茂龙通过多方打探和提前蹲守，得知陶家齐要和家人一起在汤巷陶家村过年，他立即将此消息报告给在慈山台附近11
活动的日本宪兵队队长高桥荣一。正当陶家在欢欢喜喜吃年夜饭时，高桥荣一率一帮日本兵，气势汹汹地来到陶家，将陶家齐及侄子潘泽松抓走。在敌人的哄骗下，潘泽松考虑到大炮已没有用，为免陶家齐不测，还是告诉敌人算了，便告诉他们：“大炮就埋在水塘边的菜地底下。”敌人花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将大炮的炮身扒了出来。不久，陶家通过安清帮头目宋汉文的关系，将陶家齐保释出来，因大炮被挖出，陶家齐心有不安，四团政委钟国楚来看望陶家齐时，安慰他说：“拿去就拿去吧，这炮对我们已没有用处了，敌人拿去也不能用了。”陶家齐才释然安心。
此时，陶家齐已被日伪军盯上，为了迷惑敌人，陶家齐居无定所。原来在陶家帮工、照顾陶家齐的妇人，不愿意吃这个苦、冒这个险，就动员朱维珍去接替她的工作。
朱维珍于1906年出生于江苏句容朱巷，父亲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五个子女就她一个女孩，从小备受宠爱，留了一双大脚。朱维珍成年后嫁给邻村一位姓杨的青年，生有一儿一女，谁知命运不济，丈夫因病不敢去日军占领的湖熟镇医治，延误了病情而去世。在婆家无依无靠的她，被好心的哥嫂接回娘家，不幸的是，儿子在10岁时下塘洗澡，被水草缠住溺死，女儿又做了人家的童养媳，心如死灰的朱维珍从此在娘家闭门不出。
经过劝说，朱维珍同意去陶家齐家帮工，照顾陶家齐的生活，使他更有精力去帮助新四军打鬼子。当时，陶家整天人来人往，有新四军的首长、士兵，也有情报站的成员，陶家齐耳朵失聪，全靠朱维珍张罗，她热情细致地接待每一位同志，帮助照料在陶家养病的新四军伤员，得到新四军领
导的高度赞扬。原新四军十六旅参谋长、后任装甲兵学院院长的王胜将军曾对陶家齐烈士的小儿子陶和寿回忆说：“我们打游击三天两头出入你家，钟国楚旅长经常到你家找陶区长了解情况，每次都受到你母亲的热情接待，留我们吃饭，许多战士临走时，你母亲将煮熟的鸡蛋揣给他们带在路上吃，这对出征的抗日战士是一种很大的鼓励啊。他们夫妇对抗日可是有贡献的啊！”
在朱维珍的帮助下，陶家齐的抗日工作做得得心应手，两人在国破家亡的颠沛流离中相濡以沫，渐生情愫，1942年春，在副区长的主持下结成伴侣。
因为工作出色，1942年6月，陶家齐被任命为江宁县抗日民主政府赤山区区长，从此，陶家齐便以这个身份公开进行抗日活动。这年的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朱维珍为陶家齐生下了一个圆脸胖小子，陶家齐给他取了个小名“小园子”，希望战火远去，阖家团圆。孩子的出生也给曾经历失子之痛的朱维珍带来莫大的安慰。
可惜，幸福太短暂。1943年9月4日，农历八月初五下午，陶家齐与长子陶和庆带着几名游击队员，悄悄来到离湖熟七八里地的林家庄的家中。因游击队员们连续在湖熟一带的墩墩上工作，十分辛苦，陶家齐便安排同志们稍事休息，在家中住一晚。不料，被村里的恶霸尹氏父子发现，他们立即向敌人告密。
湖熟梁台日军、伪警察和便衣队立即前往搜捕，他们为了避开湖熟内部陶家齐的情报人员，特意绕道到新昌桥，从水路包围了林家庄。敌人冲进屋子，逮捕了陶家齐夫妇，还有四十六团警卫员许海清、十六旅情报员戴如高，及赤山区武装大队通讯员尹贵生，长子陶和庆乘乱逃脱。当时一个小通讯员也在旁边，敌人顺手将他抓来。陶家齐高声斥责道：“他就是一放牛娃，你们逮他有什么用，我们不都来了吗？”敌人遂放了这个小通讯员，正是这个小通讯员，在奔跑逃命中救下了陶家齐刚满周岁的小儿子陶和寿，也就是陶家齐夫妇爱不释手的“小园子”。
在押解去溧水日军司令部的途中，敌人残忍地将许海清、戴如高、尹贵生三人杀害。陶家齐和朱维珍被押解到溧水，他们备受折磨、坚贞不屈。当敌人要朱维珍供出新四军领导的住处和陶和庆的藏身之处时，她淡然地说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只知洗衣做饭看孩子，其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陶家齐也是拒不配合，敌人恼羞成怒，决定对他们下毒手。有一名看守被陶家齐夫妇的气节所感动，在临刑前夜，他对陶家齐说，“陶区长，明天就要行刑了，我敬您是条汉子，你有没有需要带出去的东西或是要传的话，我可以帮忙转送或转达。”陶家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园子”，于是他用铅笔头写了一纸条：“和庆，明日我被押到湖熟去杀，现我言泪俱无，请凭良心看待小儿。”
1943年11月12日，陶家齐夫妇被日军解回湖熟，在城岗头惨遭杀害。陶家齐就义时53岁，朱维珍仅3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