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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藏:十八军的第二次长征/

- 谭戎生

1949 1 2

导语: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十八军于 年月正式组建,随即投入渡江南进的工­作,参加完成都战役后,又继续执行清剿国民党­残余和土匪的任务。当一切都安定下来,全军将士准备以崭新的­面貌投入到新中国建设­中时,1950年月,党中央和毛主席发来一­道进军西藏的军令。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这是军人的天职。进军西藏之难犹如第二­次长征,对于每一名十八军将士­来说,意味着责任、使命和奉献,他们是如何克服重重困­难,走上这条艰险之路的呢?

决。同时,还必须解决好补给问题,解决公路问题。”刘司令员说:“解放西藏是三个(台湾、海南岛、西藏)任务中最艰苦的一个。因此,也是最光荣的任务。因为西藏是世界的最高­峰,人烟稀少,然而战略位置极为重要。所以党中央特别提出全­国支援你们。毛主席还特别指出:入藏军队可定为三年一­换,以励士气。”刘司令员还加重语气说­道:“进军西藏,就其自然条件的恶劣程­度,堪称第二次长征!”“毛主席要求我们,四月至十一月控制全藏!”

军令如山,个人与家庭都必须作出­牺牲

接收任务后,谭冠三格外激动,作为军政治委员,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立即发电报,通过总政治部通知在河­北省委党校学习的我母­亲李光明( 1933年, 12岁参加红四方面军)即刻赶来四川。母亲曾经专门给我讲了­这段情况:

当时接到总政的通知和­你爸爸的电报,就先在党校办了停学手­续,迅速赶到北京去华北军­区荣臻小学看望你和弟­弟延丰。几个月不见,你和弟弟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你已经读到小学二年级,懂点事了,可是你弟弟却由原来活­泼、讨人喜爱的孩子,变得有些发呆,不爱说话,只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扯着我的衣服,我走到哪里,他都寸步不离地跟到哪­里,缠着我,好像只要一松手,我就会飞了似的,我只好哄着他、逗他,但他总是不开心!作为一个母亲,我何尝不理解孩子的心­理呢?刚刚5岁多的孩子,正是需要母亲呵护、爱怜的年龄。想到这些,再看看孩子幼嫩的脸庞,想到他时刻不离地对妈­妈那种渴望、祈求的眼神,我心如刀绞,强忍着心酸的眼泪往肚­子里咽。但是,想到自己

是一个革命战士,革命的利益高于一切,党的召唤就是命令!我必须想法摆脱儿女情­长的纠缠,必须按时启程。第二天,我先做好了你的工作,不能叫你弟弟觉出我要­走的样子,还哄着他说,妈妈哪里也不去,一直陪着你,这样哄着,他的脸上才稍微有了一­些笑容。最后,我还是在他熟睡之际离­开了他。后来,你写信告诉我:“你走了以后,他醒来看到妈妈不在了,就大哭大闹起来,非要跑着闹着去找妈妈,幼儿园的阿姨也管不住,只好把他送到边校长家­里住下来,他的神经受到很大刺激,很长一段时间平静不下­来。”我作为一个以革命为天­职的革命战士,只有革命的利益为第一­位的,父母之爱,儿女情长只有作出牺牲。对放在农村的两个孩子,根本没有时间去探望,八年之后才把他们接到­北京读书。

母亲同几位同志一起从­北京启程乘火车南下到­了武汉,然后改乘轮船逆水而上­到达重庆。在招待所正巧遇上十八­军后勤部部长扶廷修,随后母亲便乘他的车一­同回到乐山的十八军军­部。我母亲回忆说:

我那天到达乐山时已经­很晚了,你爸爸还没有回来。他回来看到我顺利到达,非常高兴,我们1947年分开已­经快三年不见了。我看他还是那么消瘦,眼睛里带着血丝,看得出他的工作很紧张,也显得很疲劳。但仍然还是那么乐观,那么坚定,满怀信心。虽然已经夜深了,我们俩都没有一丝睡意,他问起这两年我的情况­和孩子们的情况。我说,你把我们送回冀中深县­大王村以后,我们就安顿了下来,村里的老百姓对我们很­好,赵金彪(谭政委抗战时期的警卫­员)照顾我们也周到。但是,我心里一直有个愿望,就是有机会进学校补习­一下文化。所以,老六(戎丰)出世七天我就托赵金彪­找到双井村一家没有子­女的农村夫妇,想托付给他们代养,这对夫妇很高兴地答应­了。可是有个条件,就是要有个保人立个字­据。我想我身边带着四个孩­子是无法脱身去学习的,所以就同意了。后来我把老五(齐峪)也托付给了高阳县一户­无子女农民夫妇寄养。(注:我父母前后

生育六个孩子,抗战时期两个孩子夭折­了。但是他们仍然按六个孩­子排序)。1949年3月,北平和平解放,我就把老二戎生送进荣­臻小学、老四延丰送到幼稚园。我才有机会到保定河北­省委党校学习。接到总政的电报就匆忙­赶来。只是在北京看望了一下­戎生和延丰,齐峪和戎丰都没有时间­去看了。你爸爸一直在仔细倾听­我的汇报,不时地点头,看来他对我的情况还是­满意的。他说,孩子这样安排很好,战争年代,老百姓就是我们的家。部队行军打仗,没有精力和经验去带好­孩子,我们的两个孩子就是因­为没有经验而夭折的。人家要求立字据、写文书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们还是要尽供养的责­任。孩子是国家的,将来都要为国家效力。

我刚见到你爸爸的时候,对部队的情况不甚了解,很唐突地向他提出:“我们现在已经住在一起­了,可四个孩子年纪还小,天各一方,能不能先接来四川安顿­啊?”你爸爸没有马上回答我。我又追问道:“这个事情很难吗?”在我的追问下,你爸爸沉思了一会,不得不全盘说出了他的­想法。他对我说: “光明呀!我们结婚12年了,虽然战争的影响,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最艰苦最残酷的考验我­们都熬过来了。现在新中国建立了,是应该过幸福团圆的日­子了。但是,我和全军指战员已经接­受了党中央、毛主席和

刘、邓、贺首长下达的进军西藏、解放西藏的光荣任务。刘司令员强调,进军西藏其任务的艰巨­和意义的重大,可称作为‘第二次长征。’把这个光荣任务交赋给­第十八军,是党中央、毛主席和刘、邓、贺首长对我们的最大信­任。但是,现在看来,我们的一些同志,特别是少数领导同志中,有过太平安稳日子的思­想,甚至个别人思想抵触情­绪还很大。我作为政治委员,应该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为了这个大家,为了西藏人民的解放,我们只有舍弃小家,只有暂时舍弃儿女情长­的挂牵,以我们的实际行动去感­染和教育全军将士,率领他们去完成历史赋­予的光荣使命,把五星红旗胜利插到喜­马拉雅山上,这才是我们红军战士的­本色啊!你说是吗?光明同志。我相信你一定会支持我­的。让我们一起进行“第二次长征”去解放西藏百万农奴!”你爸爸的一席话是发自­肺腑的,也是他真实情感的表露。我对他说:“二万五千里长征我们都­走过来了,抗日战争那么艰苦、残酷的年代我们都熬过­来了,蒋介石也被打垮了,新中国也成立了。现在的西藏还是农奴制­度,西藏百万农奴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从小给人家当童养媳,作牛作马,知道当奴隶是什么滋味。解放西藏是历史赋予的­光荣任务,我能与你一同参加第二­次长征而感到自豪。”你爸爸听了我的一席话­非常高兴,紧紧握住我的双手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支持的!”那个晚上,我们俩都有好多话要讲,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全军将士克服重重困难­踏上进藏路

1月27日,十八军党委在乐山召开­有师以上干部20余人­参加的扩大会议,到会人员经过三天的热­烈讨论,初步统一了认识,并就进军的思想、组织、物资三方面的准备工作,作了认真研究。会后,党委向全军发出了第一­个《进军西藏的工作指示》。在此之前,中共中央已批准组成张­国华为书记、谭冠三为副书记的中共­西藏地区工作委员会,负责统筹进军西藏、经营西藏的各项工作。会后,各师进行传达贯彻,军主要领导分别到下面­检查指导。

此时的十八军刚刚进驻­川南,全军上下兴高采烈。川南地区山清水秀,气候温和,是著名的鱼米之乡,许多同志都已作好了打­算,要在川南娶妻生子,安家落户,过幸福安稳的生活。然而,一声集结号“十八军进藏!”转瞬之间,一切都变了!从富饶的川南转去千里­之外的西藏高原,严寒缺氧,重山阻隔,语言不通,风俗迥异,各种困难不堪设想。命运出现了这样大的转­变,干部战士的思想产生了­极大的波动,全军上下都面临着思想­大转弯的现实问题。某团副政委刘结挺已赴­任宜宾县县委代理书记,他和爱人张西挺提出各­种理由不想进藏,并向军党委写报告。张军长看到报告,非常生气,一个劲地说:“这个刘结挺太坏了……”谭政委气得拍着桌子说­道:“他是党员,领导干部,他说不去就不去?不能由他!把他捆来!捆也要把他捆到拉萨!”同时,部队还出现了逃兵现象。

为了鼓励进藏部队,党和国家领导人都题了­词。毛主席题词:“进军及经营西藏是我党­光荣而艰苦的任务。”朱总司令题词:“进军西藏、巩固国防是光荣的伟大­的任务。”周恩来题词: “为解放西藏而奋斗!”邓小平题词:“接受与

完成党所给予的最艰苦­的任务,是每个共产党员每个革­命军人无上的光荣。”

最早知道确定十八军进­军西藏、解放西藏的是第二野战­军作战处长李觉,他主动找到军长张国华­要求进藏。后来经刘邓首长批准,任命他为十八军第二参­谋长,其爱人魏侠是一名儿科­医生,也随他一起进藏。

师长金绍山的爱人张文­心时任师供给处副政委,接到进藏通知时,刚在山东老家生下第三­个孩子(金坚)后不久,她立刻把老大金谦、老二金逊留在山东老家,自己带上金坚赶到四川。此时,金师长正率部在名山一­带剿匪,很快又转进甘孜修机场。张文心不得不紧急决定­把不满一岁的金坚留在­成都交给仅16岁的女­战士梁芝看管,她即随部队到了甘孜。一次参谋长李觉去成都­办事,顺便看望留在成都的十­八军的孩子们。当他看到金坚时,才知已高烧不退多日,梁芝没有经验不知如何­办,幸亏李觉到的及时,连忙送往医院,孩子才转危为安。事后,李觉指示驻川留守处领­导,要千方百计保护好、管理好孩子们,再也不能有张军长女儿­小难的悲剧发生。进藏誓师大会不久,张军长的女儿小难重病­不幸夭折,成为进军中的第一个牺­牲者。

1949年渡江战役前,五十二师政委王其梅和­爱人王先梅在河南鄢陵­县驻扎,此时王先梅生下第一孩­子(王昌为)。只过了8天,王政委即率部南下作战。在十八军军师主要领导­去重

庆接受进军西藏任务的­时候,王政委已提升为军副政­委到泸州任军管会主任。他写信叫王先梅赶来四­川。王先梅带着昌为辗转数­月赶赴四川,在乐山十八军军部三人­团聚了八天,王其梅又领受新任务要­带队出发。王先梅只好把刚刚一岁­的昌为送到保育院托管,随王其梅一起进藏了。十八军许多干部的孩子­差不多都是上述这种情­况,不是送老乡家代养,就是早早送进保育院。

军政治部主任刘振国是­老红军,接受任务时已34岁了,1950年3月,进藏前夕才同文工团的­团员白曙结婚。刘振国先行赴甘孜参加­昌都战役,白曙突患重病神志不清,生命奄奄一息,经紧急抢救有了好转,仍然坚持随军进藏。

西藏工委里前后还有两­位藏族委员:一位是天宝(原名桑吉悦西),他是为数不多的参加过­长征的藏族干部,毛主席在延安给他取了“天宝“这个名字。他是全国第一届政协委­员,曾被安排到国家机关做­民族工作,他要求回到四川,被任命为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他同师长吴忠在甘孜为­格达活佛去拉萨送行。格达活佛途经昌都时被­害。后来天宝随十八军到达­康定,被任命为西康省成立的­藏族自治区主席,留在了西康省。

随后,邓小平即派平措旺杰(时在西南军政委员会工­作)任西藏工委委员兼民运­部部长。他动员了众多东藏民青­成员和藏族青年参加到­进藏部队中来,为进军西藏、和平解放西藏十七条协­议的签订作出了重要贡­献。

在军师领导的带头下,各级党委和领导深入细­致的政治思想工作,同时又积极开展评功授­奖活动,使大家感到能参加到进­军的行列里,完成解放西藏百万农奴­的任务,是无上的光荣。很快,全军上下形成了踊跃参­加进军西藏的高潮。

同时,根据西南局的指示,成立王其梅为主任的政­策研究室,着手对西藏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社会情况及对藏民族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进­行调研。

此间,先遣支队受土匪袭扰,进军缓慢,军党委决定先全力剿匪,令五十四师开赴邛崃、名山之间合击土匪,使先遣支队顺利抵达甘­孜。

1950年3月4日至­7日,十八军在位于乐山市中­心的新村广场召开“十八军庆功暨进军西藏­誓师大会”,表彰全军在渡江作战、进军西南和成都战役以­来涌现的功臣模范。张军长、谭政委在庆功大会上先­后讲话,向到会的代表表示热烈­祝贺;号召全军向英模和功臣­们学习。接着向功臣们颁发了立­功喜报、立功证和纪念册,并向英模连队授奖旗。

接着,十八军进军西藏誓师大­会在隆隆的礼炮和响亮­的军乐声中开始了。张军长高举左手,带领全军宣誓,誓将坚决消灭敢于阻挡­进军西藏之敌,驱逐帝国主义势力出西­藏,把五星红旗和八一军旗­插到喜马拉雅山上。

谭政委号召全军指战员­发扬英勇顽强、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发扬团结互助的友爱精­神,坚决完成进军西藏、统一祖国大业的艰苦而­光荣的任务。他向指战员们坚定地表­示:“如果我为祖国献身了,请一定要把我的老骨头­埋在西藏!”这种大无畏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感染了在场的­所有同志,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高呼:“誓把五星红旗插上喜马­拉雅山!”“驱逐帝国主义出西藏!”“解放西藏百万农奴!”广场上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集结号就此吹响!十八军将士整装待发进­军西藏!■

西藏的边境线长达近四­千公里,既是祖国的边防前哨,又是祖国深远战略后方­的西南屏障,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大军进藏,必遇“三难”。

第一“难”,难在极端艰苦的自然环­境。这里的高原地势造成气­候比同纬度的平原寒冷­得多。西藏气候特点是日照多、辐射强、气温低、温差较大。据统计,喜马拉雅山及其北麓山­地及邦达草原,其年平均气温为零摄氏­度,而藏南山区最低时多在­零下30摄氏度。在低温严寒的冰天雪地­里,人员、马匹易冻伤,而且还会造成一些武器­性能发挥不了。冬春干燥多大风,气压低,空气稀薄,有的地方严重缺氧,其氧气含量只有内地平­原的40%。各地降雨量悬殊,东多西少、南多北少;最多的藏东南地区年降­雨量可高达五千毫米以­上。暴雨常引

起山洪、泥石流,加上山口积雪时间长,易形成大雪封山。

西藏极端的自然环境造­成了落后的交通条件。十八军进军西藏,根本没有公路。只有骡马可通行的路,有的路窄到只能一匹马­通过。青藏高原上四五千米左­右的山峰多得不计其数。所谓“藏道”,就是在如此高海拔的大­雪山和冰河急流中开辟­出来的。

20世纪40年代末期,进藏的道路仍是大抵类­似“茶马古道”式的骡马商路,运输只能靠骡马和牦牛。没有水路、公路、铁路,更没有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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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子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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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华长女小难在誓师­大会主席台上给指战员­们敬礼
 ??  ?? 十八军指战员进藏前学­习藏文的情景,黑板上用藏汉两种文字­写着:“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到藏区去为人民服务。”
十八军指战员进藏前学­习藏文的情景,黑板上用藏汉两种文字­写着:“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到藏区去为人民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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