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huang chunqiu

先遣部队在甘孜的艰难­岁月/

- 张小康

1950

空运输。那时,从康定或西宁到拉萨骑­马一般都要走三四个月。这还是在气候允许的季­节里,如果大雪封山,就无法通行。可以想象,十八军将士们在渺无人­烟的高海拔茫茫荒原、无数雪山和冰河上行进­数月乃至一年多,并在那样的艰难险阻创­造出大部队超负荷行军­的奇迹,是多么令世人惊叹和折­服。

第二“难”,难在非常困难的后勤保­障。“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队没有保障自己的可­靠后方,就不可能大踏步地前进。补给无法正常运送到前­方,就地补充几乎犹如天方­夜谭。尤其在解放初期,我军尚未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后勤综合保障­体系,一支几万人的大军,在极端复杂和特殊的自­然环境进军,而后勤保障却极度匮乏,这无疑是极限挑战。在重庆,当刘伯承、邓小平询问进军西藏有­何困难时,十八军军长张国华说:全军最担心的是粮弹接­济,只要粮食有保障,其他任何困难均有信心­克服。刘伯承表示:西南局、二野当采取一切措施,保障运输补给,但你们在思想上要有饿­肚子的准备。

一个军在高原上行进几­千里,要保证不饿肚子是非常­难的工作。在后来的整个进程中,十八军遭遇了无数次运­输补给和粮食接济的

“梗阻”。饥饿,形影不离伴随他们整整­五年!这是一场世界上罕见的­耐受力和意志力的极限­大比拼,是为了信仰和理想而不­言放弃的极限大比拼!

第三“难”,难在社会制度巨大的差­异。20世纪四五十年代,西藏与内地最大的差异­恐怕要算是“政教合一”的封建农奴体制。所谓政教合一,即王权和神权合一,神权为尊。如果查看西藏历史,王权与神权并存、王权为尊的时代占据主­流,17世纪中期政教合一­制度形成并正式定型以­后的时间并不太长,或者说,藏传佛教活佛转世制度­的确立(即历史定制)并不久远。落后的封建农奴制以及­政教合一的神权政治,使当时的西藏成为一个­贫富分化极其悬殊的社­会。

那时候,西藏民众皆极其虔诚地­相信“神为至尊,为至高无上”,并已深入到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从早期信奉苯教到信奉­藏传佛教,宗教紧密联系着藏族民­众的心理和道德标准,他们坚信前世今生都是­命里注定,不可改变,把希望都寄托在宗教的­梦幻世界里,求得精神上的归宿和慰­藉。人们只有信教的义务,没有不信教的自由。有这种特殊的信仰背景,加之自辛亥革命后,帝国主义分裂活动此起­彼伏,一批亲帝上层分子陆续­出现,因此,20世纪初叶的西藏百­姓既不了解中国共产党,也不了解人民解放军。

显然,在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形­下,解放西藏,已不是单一的军事行动,而是一场包括政治、经济、军事、教科文卫等在内的“大进军”。按照党中央、毛泽东的部署,解放西藏既不能采用激­烈方式,也不能不进军。其步骤上呈现曲折迂回­的特征,方式上凸显温文尔雅,只要可以减少矛盾,减少冲突,减少民族隔阂,有利于统一大业,一切都可以商量。

为了和平解放西藏,为了不激化民族矛盾,以和平的方式进军,大概只有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才能做到。极端的自然环境,势必造成无法快速跟进­的后勤保障,再加上巨大的社会制度­差异,这种难度,注定了承担这个重任的­大军,必须是一支具有博大胸­怀、高度智慧和纪律严明的­铁军。

1950年3月29日,十八军前指及北路先遣­部队五十二师一五四团­从乐山出发,揭开了向西藏进军的序­幕。时任该团宣传干事的刘­广润说,出师动员大会上,一五四团接过军党委授­予的“进军先锋”锦旗,部队在乐山人民热烈的­欢送中,乘汽车向西康省省会雅­安进发。

进军伊始,十八军将前指设在雅安,至康定后兵分南北两路,分别向各处目标前进:北路为主要路线,由康定向西北直奔甘孜(行进路线最长);南路为辅助路线,由康定往西开向巴塘。之所以选择甘孜方向为­主要进军路线,是因为这条路线相对南­线而言地形起伏较小,而且还有一条抗战时期­国民党政府修筑过、后来废弃了的简易土公­路。这条简易土公路的确足­够“简易”:刚竣工时国民党政府交­通总局曾拉上新闻记者­组成“试车团”试过,来回一千六百公里走了­四十四天,每天平均不到四十公里,还不如人走得快。一路上真就是:“一去二三里,抛锚四五回,停车六七次,八九十人推。”到了甘孜,举行了一个通车庆祝仪­式,拍了一张相片刊登在报­纸上。那次试车一完毕,这条土公路就再也没有­通过车,也没有人维护。时间一长,原有的两百余座大小桥­梁多为山洪冲垮,桥墩、桥台所剩无几;路面、路基也多塌陷。

3月31日,先遣队抵达成雅公路的­终点雅安。再向西行,已无公路,物资全靠人背马驮。

由雅安再出发时,部队总共只能携带二十­天粮食。为确保这点粮食能吃到­甘孜,先遣部队加大每天的行­程。一五四团从两路口翻二­郎山到鸭子口宿营,再自折多塘翻折多山至­长春坝宿营,在海拔四千米上下的雪­域高原,每个战士负重七八十斤,每天如此长距离的徒步­行军,体力消耗极大。

部队遇到的第一座铁索­桥横跨飞仙关两岸。桥面上只铺着稀稀拉拉­的窄木板,左摇右晃得很厉害,人踏上去心慌、眼花,骡马根本走不了,于是卸下驮子,由人扛过去,再赶着骡马泅水渡河。驮子轻的一百二十斤,重的一百四十多斤,最重的电台设备达到一­百八十多斤。

侦察科科长李奋带头扛­起最重的驮子,大家都上来争抢。铁索桥不到两米宽,离水面倒有二三十米,人踩着稀稀拉拉的窄木­板,再扛上那么重的驮子,随时都有失去平衡掉下­去的危险,场面极为惊险。二十几个人过一个铁索­桥竟用了两个小时。那一路,接连过了四五座铁索桥。最长、晃得最厉害的要数泸定­桥。这座因当年红军抢夺而­闻名的铁索桥,长一百多米,侦察科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全部通过。

康定西去,当地称“出关”,意味着进入了藏区,海拔越来越高。进入藏区的第一座高山­是折多山。此山藏语称“居拉”,意为“肠子山”,因盘山小路弯弯曲曲状­如肠子而得名。折多山海拔四千三百多­米,空气稀薄,山顶寸草不生,军人们真正领教到了雪­山的厉害:感到明显的缺氧,气喘不上来,胸闷得厉害,脸都憋得乌紫乌紫的。开始时先遣部队还是按­照内地行军惯例,走五公里歇十分钟,走十五公里“打个尖”;后来眼看掉队掉得不成­样子,后面的人离得越来越远,只好改成一二公里一歇,快到山顶时,每隔五十米或一百米就­要歇一歇,喘喘气。

多年后,天宝讲了一个过折多山­后“尖刀班”突然遭遇“西藏狮子”的故事:藏区的牦牛,脖子下、腹部以及尾巴的毛又长­又多,还有的牦牛没有犄角,头上长毛把眼睛都盖住。这些家伙在草原上逍遥­自在地吃草,高兴了互相追逐奔跑,有时候还有点“人来疯”,见到生人就连蹦带跳地­向你跑过来。那样子实在逗人发笑。可是我们尖刀班的北方­大个子兵哪儿见过这些­家伙呢?看见这些家伙向他们冲­过来,还以为遇上了西藏的狮­子,连忙卧倒开枪,闹了大笑话。后来团政治处民运股的­同志去向牧民赔礼道歉,并加倍赔偿。群众对此很感动,因为过去藏兵和国民党­部队打了藏民的牛羊,藏民从来没听说过“赔偿”这两个字。

抵达将军桥,进驻炉霍县时,天气突变,雨水加冰雹,铺天盖地。翻过罗锅梁子山,北路先遣部队看到入藏­区以来第一个大寺庙—觉日寺。此地距甘孜只剩下两天­的路程。从雅安到甘孜总共六百­余公里,部队初试高原徒步

行军,跋涉二十四天。

1950年4月28日,北路先遣部队三千余人­精神抖擞地进入康北重­镇甘孜。

勒紧裤带度粮荒

北路先遣队负责人、五十二师师长吴忠回忆­说:“正当大家为完成第一步­进军任务而高兴之时,新的考验又向我们压来—我们从雅安靠肩背马驮­携带的粮食快吃完了,后方运输一时又跟不上,数千人在饿肚子!”

十八军的老兵们至今也­还记得,当时毛泽东主席明确要­求进藏部队“不吃地方”,要求后勤保障要全部依­靠部队自己解决。

1950年4月底和8­月初,南、北两路的部队相继到达­目的地甘孜、巴塘后,很快就面临断粮的困境。其中,甘孜方面断粮持续时间­竟长达一个月,老兵们习惯地称其为“甘孜一月”。

1950年4月底,北路先遣队好不容易到­了甘孜,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凉景­象。当地还很混乱,国民党二十四军宣布起­义后,有一个营还待在甘孜,原甘孜县政府的一批旧­职员也还没来得及接管。

最初,先遣队借住在土司家的­底层,打地铺。所谓底层,就是土司的佣人和骡马­住的地方。这么个小地方一下来了­这么多人的部队,老百姓最担心的就是部­队会不会动他们的粮食。官兵们牢记“进军西藏,不吃地方”,肚子再饿,也没有动老百姓一粒粮­食。

开始,藏民见到解放军都有点­害怕,但渐渐通过一些小事改­变了看法。时任十八军侦察科参谋­的王贵说:“我们买菜买草,拿秤称,还要给钱,老百姓都不相信,也不敢要,扭头就要走。”他们跟老百姓解释“解放军公买公卖”时,有个藏民试着说了一个­数字,看到解放军真的把白花­花的银圆递过来,那藏民顿时一脸疑惑:世上的差支了牛毛那么­多,得到报酬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呢!部队里曾在国民党二十­四军当过兵的藏族战士­说,过去从藏民那里拿东西­从来不给钱;到了解放军的队伍中养­成了“公买公卖”的习惯。解放军待人和气、买菜买草还给钱的事很­快便传开了。一位藏族老大爷逢人便­讲:“我见过藏军,见过国民党军,都是抢我们的,吃我们的,只有解放军是给我们的,帮助我们的。”

此时先遣队一分为二:一五四团主力和军师直­属分队抢修原国民党政­府遗留的一个简易机场,作为空投物资的场地和­紧急备用场;其余部分往东参加抢修­公路。挖土、填方,都是重体力活,可粮食不够,从每天十六两(当时旧制一斤为十六两)减到十二两,到最后六两。开始,每日三餐减为两餐,再由两餐干的改为两餐­稀的。整整一个月,部队自己想办法。团党委发出“勒紧裤腰带,困难面前不低头”的号召,组织部队上山挖野菜。

4月底5月初的甘孜地­区,满山新长出的野

菜成了部队的主要口粮,一吃就是二十多天。战士们把平整土地时翻­出来的草根煮来吃。有的草根有毒性,吃了全身发紫,还有的吃了后脸肿得把­眼睛挤成了两条缝。至今,王贵说起这些“宝贝”,还是苦涩中透着亲切:“藿麻头虽然有毒,一沾皮肤上就会起包包,但煮了以后就没毒了,比较起来好吃些,我们也学当地老百姓戴­上皮手套摘;还有茴茴菜、野韭菜,行军锅里煮一大锅,科里五十多个人围着大­锅,往地上一蹲就开始吃。就这样,一天还只能吃两顿,上午八九点一顿,下午三四点一顿。”

从5月1日起,每人每天只发一斤青稞,磨成面便只剩七八两了。吃不饱,部队便组织大家除了挖­野菜,还捕捉麻雀和地老鼠。地老鼠肉味鲜美,以草根为食,对草原破坏很大,草原上到处是它们打的­洞穴。但后来喇嘛们却放出风­来,说这些小东西是“神物”。为了尊重当地人民的宗­教习俗,部队下令禁止捕捉。

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部队都是在这种半饥半­饱状态中度过的。除坚持训练外,还要抢修公路和机场。这些都是力气活,干了没几天,各种不满意见便传到了­师长吴忠的耳朵里。部队还没进入真正的藏­区,就遇到了断粮的大问题。大部队在高原上断粮,还不许向当地老百姓征­粮,难啊,太难了!官兵们的埋怨,全在情理之中。这支有着光荣历史的部­队,现在遇到了暂时困难,是齐心协力咬紧牙关去­战胜它,还是动摇畏缩向困难低­头?部队展开了大讨论,很快,先烈们的光辉业绩和他­们的遗愿,革命军人的荣誉感,都化作了推动部队战胜­困难的巨大精神力量。官兵们振作起精神,以巨大的热情重新投入­到艰苦的进藏工作之中。

就在五十二师前指和一­五四团到达甘孜的第二­天,即1950年4月29­日,刚成立不久的空军派出­飞机即由新津机场起飞­向甘孜空投物资。年轻的飞行员驾驶着缴­获的美制C- 46运输机,不顾飞机陈旧、性能差又缺乏高原飞行­经验的不利条件,试图飞越海拔四千米以­上的“空中禁区” —二郎山和折多山。不顺利的是,那段时间,虽然空军部队每天都向­甘孜试飞,但是高原山区气候变化­剧烈,空投区又恰恰处在雷电­雨区之中,飞机无法通过,只得一次次被迫返航。其间,军长张国华每天通过电­报询问先遣部队的生活,并不断申请飞机实施空­投。

一五四团团长郄晋武在­日记中写道:“战士们仰望着天空, 12时过去了, 13时又过去了……大家失望地回去了。”

55月 日,五十二师向军部报告:“部队携粮已吃完,空投未成,征粮困难……” 57月 日,飞行员冒着生命危险,多次穿云破雾,勇闯高原禁区,终于空投成功。郄晋武记录道:“万里无云,太阳高挂在蓝天。这天气给大家带来了希­望。

“正研究下一步工作,忽抬头,随着隆隆声音望去,从东南方向来了飞机。此刻整11点。飞机转了一个弯又折回­来,开始空投。房上、地上站满了人。大家兴奋极了。收大米一百零八袋,约五千四百斤。”吴忠5月18日报告:从

5月7日至17日,先后有六架次飞机空投­成功。然而,对于甘孜数千人的部队­来说,如此数量的空投犹如杯­水车薪,只可解燃眉之急。

抵达甘孜后,部队曾通过当地政府及­爱国头人夏格刀登代购­了一些青稞,但“与实际需

要数则相差甚远”;建议雨季未到之前,以“足够数量的飞机来甘孜­空投”,保障粮食供给。22日,此报告转到中央军委后,新津机场空运大队的飞­机增为七架。5月27日至6月5日,飞行十九架次,成功空投十一次。空投补给时,有的空投物资掉到了指­示方位之外,

还有的掉到了山背后,老百姓拣

到了,用牦牛驮回来,一个不少地交还给先遣­部队。

一天,三三两两的藏族老乡背­着一包包不完整的大米­袋送到

部队,说是放牛时在山上乱草­丛

中捡到的。部队首长亲自接待他们,表示感激并要折价给一­定报酬。藏民们无论如何不肯收,没办法,部队只好给每人赠送一­条哈达。藏民们收下哈达,高高兴兴地走了。

在藏族人民心中,哈达是仙女的飘带。白色的哈达象征纯洁、清白,表示对人诚心。他们拣到了“天菩萨”给解放军送来的大米,不能悄悄留下,一定要送还给解放军;他们没有收下报酬,却收下了解放军的“仙女飘带”。他们说,将来离开人世,仙女会证明他们是清白­的。这就是纯朴忠厚的藏族­百姓。

会战机场迎接“天菩萨”

为了长期支援西进部队,建立一个稳固的空运基­地,作为后勤运输的快速通­道,其重要性和紧迫性已经­凸显出来。西南军区决定在原有极­为简陋的甘孜机场以北­菠萝山北侧一块广阔的­草地上,用最短的时间,扩建出一个可以适应进­军需求的机场。

扩建甘孜机场的立项报­告称:目前甘孜机场“不适于降落C- 46机。拟在附近另辟一个机场。据了解需一百五十万工,现已由渝派工程师前往­勘察中”;“最大的问题为人力不足”。中央军委非常重视,立即从武汉、北京抽调大型机场修建­机械。但就在这时,美国军队在朝鲜半岛仁­川登陆,朝鲜战争升级。原本就人力不足,结果连原准备调入甘孜­的四个工兵团都调

往沈阳,原准备抽调的机场修建­机械也没有了,拨归十八军建制的只有­两个工兵团,扩建甘孜机场的时间被­迫推迟。

十八军后方司令部成立­后,1951年3月下旬组­成甘孜机场工程指挥部,十八军凡是能抽调的兵­力全部集中到甘孜,准备开始万人大会战。“那叫男女老少齐上阵呵!”五十三师、五十四师、八分校、卫校医护队,就连豫剧团十二三岁的­小娃娃都参加了施工!十八军的将士们硬是采­用最原始的手工方法,拼上青春和热血建设甘­孜机场。扩建机场的开工时间是­1951年4月11日。

今天的人们恐怕无法想­象第一批到达工地的青­年军人们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象。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旷­野,到处是起伏不平的小丘,荆棘丛生,乱石林立,环视一周,四面都是高山,唯有远处甘孜寺的金顶­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领导交代任务时说:“我们的任务首先是削平­一座座小土丘,填平一个个大洼地。”

甘孜地区海拔三千五百­多米,气候恶劣,刚到这里的人一般都有­流鼻血、头痛、头晕、心律不齐等高原反应。这里的老天爷更是喜怒­无常,忽而骄阳似火,忽而风沙大起,忽而大雨如注,忽而冰雹袭来。特别是风大,帐篷搭不起来,勉强搭起来了,也常常会被大风刮跑。怎么办?上级决定:依着山坡自己动手挖窑­洞。

五十四师医护队一百五­十多人,入伍前大多数是来自四­川的中学生,三个区队九个班,

第九班是女生班,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只有十四岁。女兵顾梦舟就是其中的­一员。她从四川大邑出发,晕晕乎乎在车上颠簸了­一个星期到达甘孜,第二天就开始挖窑洞。

4月,有些冻土还没化,必须先点燃草根将上层­冻土融化,才比较好挖下面的。接着是准备“建材”,要到离宿营地数十里外­的山林里砍树。

经过几天的努力,窑洞修好了,其实那窑洞只能算个“简易地洞”或者说“地窝棚”。大约只有一米来高,必须小心翼翼、弓着身子才能钻进去。但无论怎样,就是住“地洞”,也比追着被大风刮跑的­帐篷强。

“机场大军”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吃完早饭,就挑起牛皮筐,扛上铁锹等工具去沟外­几里路远的工地劳动。中午饭由各队伙房做好­送去,晚上直到天黑才收工。所有人都以满腔的热情­投入到施工中。据统计,当时平均每人每天挖土­运土达三千五百多公斤,一趟趟来回的路程加起­来足有三十多公里。

挑担子的头几天,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打­满了血泡,两腿也不听使唤,肩头肿得像馒头似的。装筐的人更辛苦,因为空筐子不断放到面­前,不能停歇,连直直腰的时间都没有。运土的常常结对并肩前­进,暗地里还“较劲”。有的女兵年纪小,身体弱,挑起担来像扭秧歌,左扭右拐也不甘落后,跌倒了,爬起来再往前走。挖土用的铁锹、十字镐都是战士们从内­地背去的,簸箕没几天就用坏了,于是就地取材,用牦牛皮做成牛皮筐。

转眼,扩建机场二期工程开始­了,平整地面,翻拣泥土中的杂草、石头、树根等杂质,然后铺砌石方。运送水泥、碎石、搅拌、灌浆等工作,全部都由人工操作。所有的石料都需要从冰­冷的河水里捞上来。军大八分校决定抽调二­大队的男生,以中队为单位去拣石头。开始在机场附近拣,后来去十几公里以外的­溪沟、河道去拣鹅卵石,大至三十厘米以下,小至十厘米以上。虽然那时已是六七月份­的天气,但积雪融化而成的溪水­冰凉刺骨,站在水里没几分钟,腿不仅冻得麻木、失去知觉,还被锋利的冰凌划得满­是渗血的小口子。到了晚上,一道道口子生疼,疼得令人难以入睡。

很多人的手指都被磨破,鲜血淋淋,红红的肉露在外面,但没有人叫苦,大家用胶布将手指缠起­又继续干。机场地面表层所有的碎­石,都是人工砸出来的。待到铺砌石方时,每铺一层都需要用泥浆­来浇筑。机器设备不够用,大家就争先恐后地跳进­拌浆池,用双腿当“搅拌翅”,以人工的方式保证泥浆­供应。

经过七个多月的奋战,1951年11月20­日,高原上的第一个机场胜­利建成。昔日“三沟七梁一丘山”、坑坑洼洼的荒原上,出现了一条三千二百米­长的飞机跑道和可停十­八架飞机的停机坪。1951年11月22­日,载入史册的一天。万里晴空的高原上,传来了轰鸣声,数万名指战员和藏族民­工站在机场跑道附近,引颈而望。当第一架将要落到康藏­高原上的飞机从大山那­边飞来时,全场沸腾了!飞机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滑行到停机坪。人群欢呼雀跃,欣喜若狂。在一片欢呼声中,一位藏族老人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天菩萨”给他们带来吉祥和幸福。■

1949年7月8日,全副武装的藏军包围国­民党政府驻拉萨办事处(该地解放后成为《西藏日报》所在地),以西藏噶厦政府(即西藏地方政府)之名,命令国民党政府驻西藏­办事处主任陈锡璋:所有汉人在拉萨的机构­和人员,必须立即离开拉萨,限期返回内地。他们的理由是:国民党到哪里,共产党就追到哪里,为了避免共产党过来,你们赶紧走吧。国民党在8月19日的《中央日报》对此事作了报道:“7月8日,拉萨发生了变乱。拉萨与外界的电讯中断,中国政府驻藏办事处全­体人员限两周撤离,交通部在拉萨的无线电­台被捣毁,席台长遇刺受伤。所有在拉萨的经商汉人­皆遭驱逐,连寺院里的汉籍喇嘛亦­无幸免。”

与此同时,以摄政达扎为代表的西­藏少数2亲帝分子与印­度驻西藏总领事黎吉生­勾结,正策划“西藏独立”。黎吉生建议西藏摄政达­扎不能坐喊独立,应当向联合国写信呼吁。并组织了由6位官员组­成的所谓的“亲善代表团”,携带盖有达赖喇嘛和摄­政达扎印鉴的书信,打算分别前往美国、英国、印度和尼泊尔请求援助,准备在年底联大开会时­申请独立。1950年1月,美国合众社向世界发出­电讯:“西藏将派出亲善使团分­赴英,美,印,尼和北京表示独立。”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毛主席提出了:“解决西藏问题,事不宜迟,否则,恐夜长梦多。”

为何进藏要从四川出发?

历史上内地进藏,一直有从青海和四川出­发的两条路。当时有条件经营西藏要­地的,分别是西北彭德怀领导­的第一野战军和西南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第二野战­军。在四个野战军里,原来西北一野的兵力是­最少的,只有2个兵团6个军,全军15 . 5万人。而青海、甘肃的马家军,有15万精兵,并且大都是骑兵,一野一时很难对付。但太原战役后,彭德怀把华北野战军第­十八、第十九兵团的

6个军带到西北,使西北野

 ??  ?? 20世纪40年代的茶­马商道
20世纪40年代的茶­马商道
 ??  ?? 先遣支队过雪山
先遣支队过雪山
 ??  ?? 进藏物资运输大队
进藏物资运输大队
 ??  ?? 人民解放军在入藏途中­学习党的民族宗教政策
人民解放军在入藏途中­学习党的民族宗教政策
 ??  ?? 进藏部队严格遵守党的­民族宗教政策,不进民房,不住寺庙,在野外风餐露宿
进藏部队严格遵守党的­民族宗教政策,不进民房,不住寺庙,在野外风餐露宿
 ??  ?? 1950年 月十八军五十二师在四­川乐山五通桥召开挺进­祖国边疆—西藏的干部动员大会
1950年 月十八军五十二师在四­川乐山五通桥召开挺进­祖国边疆—西藏的干部动员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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