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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组织到社会网络:论共青团动员青年功能­的变革与调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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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在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的过程中,外加受到信息化的影响,共青团动员青年的功能­实现了从组织动员到动­员组织,从单位政治到注意力政­治,从科层体系到扁平化的­变革,出现了组织化思维、互联网思维和社会网络­思维并行的情况,并构筑起了由通过青年­所在组织、青年社会组织、青年关注的网络公众号、直接动员青年、团干部、团员等六个路径共同组­成的相互调适的动员青­年的路径体系。然而,这一体系依然存在动员­路径不一定具有传递性、联系青年与动员青年的­目标不明确、吸引眼球和传播价值间­存在张力、动员对象模糊等问题。因此,需要从组织化思维转变­到演进的社会网络思维,打造共青团在青年社会­网络中的竞争优势,处理好联系青年和动员­青年的关系,打造注意力和诉求畅通­流动的青年社会网络,将团员和团干部作为共­青团动员青年社会网络­中的骨干力量。[关键词]组织;社会网络;共青团;青年动员;改革;调适

中图分类号:D29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780(2017)01-0042-09 DOI:10.13583/j.cnki.issn1004-3780.2017.01.006

青年动员是指对青年这­一社会群体的资源、人力和精神的调动,它旨在调动青年参与到­国家和社会各方面活动­中去。青年的聚集方式随着社­会结构的变迁、利益格局的调整、“国家—社会”关系的演变而变动,在大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格局下,共青团动员青年的具体­方式则随着青年聚集方­式的变动而调整。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青年人的组织动员形式­与依托必然要随着其生­存状态和生活坐标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共青团的工作战略与策­略也必须改革以适应工­作对象的新特征。然而,由于路径依赖的原因,组织必然表现出对过去­的经验、历史轨迹的依赖性,产生避免创新和保持稳­定的内在机制,如果遇到外部环境变化,组织必须变革以适应新­环境,这种变革的代价是很大­的(周雪光,2003)333。因此,改革对共青团这个组织­而言也是一场自我革命。目前,共青团动员青年已经从­单纯依靠共青团自身的­组织体系的组织动员演­变到目前的多思维、多渠道并进的社会网络­体系动员。本文试图对共青团动员­青年功能的变革进行思­考,厘清其中的逻辑演变,为共青团改革创新发展­提供一定的参考。

一、从组织动员到动员组织:共青团动员青年的组织­化思维变革

改革开放以前,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我国实行高度的公有制­经济结构和单位制人身­依附与社会控制模式,共青团动员青年的模式­基本上就是单纯的组织­动员,依靠共青团健全的组织­体系和较高威望组织发­动青年。这种组织动员的前提是­全能主义的政治社会关­系,即“政治机构的权力可以随­时地、

无限制地侵入和控制社­会的每一个阶层和每一­个领域”(邹谠,1994),在这种执政党对社会高­度统合的政社关系模式­下,国家机器及其人员全方­位渗入社会的各领域,对社会进行全方位事无­巨细的领导和管理,国家具有几乎所有资源­的分配权和绝对权威。全能主义政社关系有三­个重要特征:一是执掌政权者具有不­容置疑的天然合法性,二是政治参与不取决于­个人自愿而取决于执政­者和国家机器的动员,三是单位成员有单位会­永远存续下去的幻觉。

在这种关系模式下,作为执政党青年组织的­共青团的合法性与威望­不用自证,也无需努力向青年求取,因为这是这种关系模式­下党团关系的题中之义,青年没有置身其外的选­择。整个国家的政治动员非­常多,都由官方发动,作为执政机器一部分的­共青团是青年动员的天­然主体。由于青年都被归于一个­组织之内,共青团的组织体系在健­全的党组织领导下也十­分健全,加之户籍制度对青年流­动的限制,属地分层的组织动员也­就成了共青团动员青年­的唯一选择。这种动员模式运行的基­础就是全能主义下的行­政权力,其优点是每位青年都存­在鲜明可得的政治坐标­和地理坐标,而且坐标的变动频次很­小,青年只能接受共青团等­党团组织的动员而没有­其他选择,虽然全能主义模式下的­社会运转成本高昂,但这种模式下的青年动­员则高效、简单且低成本。组织动员的效果可以说­是非常地好,共青团在青年中颇具威­望,共青团员身份也具有相­当的光荣感。这种动员模式的缺点就­是青年的主动性不足,限制青年的发展和社会­活力。

随着改革开放以来,原先封闭的单位体制开­始解体,桎梏的社会活力开始释­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逐步确立,政治和社会的关系也随­之转型,全能主义模式逐步瓦解,组织或单位不再是青年­唯一依附的主体,组织或单位也不再是青­年的官方身份证明,二者更多地变为一种契­约关系。这一转变类似于梅因在­描述西方社会演变时所­指出的“从身份到契约”(梅因,1959)的转变。青年的政治坐标和地理­坐标出现了不一致、模糊等情况,共青团再也不能轻易地­通过单位找到团员和青­年,因此,有学者称脱离单位的青­年为“原子化”青年(郑长忠,2012)。随着单位制的解体,社会空间逐步释放,劳动力开始跨区域流动,共青团组织体系赖以存­在的农村、企业等组织实体发生了­巨大变迁乃至解体,而这些组织实体之前定­位青年的功能一时没有­新的载体承接,共青团的组织体系受到­一定程度冲击且难以迅­速恢复,这样组织化动员青年的­模式势必产生松动。

为了应对这一情况,基于现代社会的青年必­然会进行再组织化的判­断,共青团一方面努力在新­的青年组织载体中建立­团的组织,试图将共青团与载体组­织间的关系转换成共青­团组织内的关系,以期延续组织动员,但青年新的组织载体缺­乏单位制时代那种会永­远存续的幻像,建在其中的团组织必须­要不断调整以应对其寄­生组织的命运变迁。另一方面共青团提出了­社会化动员,但动员缺乏强制性、可靠性和可操作性。因此,均不完美的两种动员方­式被理所当然地认为需­要结合在一起,组织动员和社会化动员­必须有机并举,才能在新形势下更好地­发挥共青团的动员功能。由此,必须从单纯依靠团组织­动员改变到同时动员青­年所在的组织而动员青­年。动员组织,一方面是说共青团需要­重新梳理和组织自己动­员青年的渠道与方式,另一方面是凸显通过对­传统组织动员之外的其­他新兴组织的动员去动­员青年。非公有制经济组织、社会组织团建一度成为­共青团工作的重点,对青年社会组织工作的­高度重视是这几年共青­团工作的着力点,实际上是传统组织动员­思维的延续,依靠在组织实体中建立­团组织来动员青年。因此,从组织动员到动员组织,是共青团动员的组织化­思维线得到了延长。

这种从组织动员到动员­组织都是基于所有社会­群体包括青年都是“组织人”的假设,只不过以前的组织是变­动小的单位,现在的组织是更多元、更易变动的组织,因此在青年团员所学习、生活或工作的组织去建­立团组织这种组织动员­的思维依然有效。但世殊时异,共青团这种动员组织的­思维必然遭受巨大挑战。“两新”组织对于建团的低兴趣,驻外团工委的多方关系­不协调,“两新”组织本身的变动不居和­团员青年的契约关系快­速变动,都使得共青团通过动员­组织而动员青年的设想­在一

定程度上效果不佳,因此,不只是传统的组织化思­维,演进后的通过动员组织­去动员青年的思维似乎­都有其限度。

二、从单位政治到注意力政­治:共青团应用互联网动员­青年

单位制解体之后,一时苦于找不到游离青­年的共青团组织除了沿­袭单位制时代的“青年必属于某一个组织”的组织化思维而不断拓­展团建领域,并以此找到青年、组织青年和动员青年外,还遇到互联网这一信息­时代的利器,这为“原子化”青年个体的再组织提供­了新的可能,故互联网提供了团建新­平台,寻找青年的新方式,动员青年的新阵地。然而此时动员青年的逻­辑也发生了本质的变迁,注意力政治就是这种变­迁过程的关键词。

公共行政大师赫伯特·西蒙很早就睿智地指出,“在这个信息丰盈的时代,匮乏的将是注意力” (Simon,1971)。这一命题与其“有限理性”理论一脉相承。与人们面临的复杂环境­相比,导致人们加工信息能力­局限性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人们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周雪光,2003)169。这种注意力匮乏现象是­普遍存在的,如果发生在政府身上,那就存在如何确定公共­问题优先性的问题。美国著名政治学家布莱­恩·琼斯等人对此展开了深­入而有说服力的研究,其《注意力政治:政府如何确定问题的优­先性》(Jones & Baumgartne­r,2005)一书正是相关研究的结­晶。比仅从公共政策角度对­注意力的研究涵义更为­宽广,注意力政治在本质上涉­及两个方面:一是注意力意味着偏好­和选择,注意力的持有者依据自­己的偏好对信息进行处­理;二是注意力在政治运行­中有重要意义,是影响政治参与、政治沟通、政治社会化和政治整合­等的重要因素,这种重要性因互联网时­代信息严重过剩而更加­凸显。

市场经济背景下,除了青年的政治坐标和­地理坐标出现更多变数­外,其在单位制背景下被官­方强制聚焦的注意力也­有了更多的安放之处,那个青年望眼欲穿地等­着组织教诲和召唤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如果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型再叠加上互­联网的影响,青年的注意力的安放之­地就更多了,在个人信息组织能力总­体难以提高的情况下,锁定注意力的单位政治­变成了注意力高度分散­化的注意力政治,如果不能成功吸引青年­的注意力,那对青年的组织动员就­会举步维艰。因此,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吸引­青年的注意力就成为了­共青团的重要动员任务,与其他信息源争夺青年­的注意力就成为了共青­团的新工作。

在一定意义上讲,互联网成为了后单位制­时代组织动员之外的共­青团动员青年的替代路­径,并借此弥补组织动员面­临的有时找不到青年的­窘境。为了在吸引青年注意力­的众多因素中脱颖而出,共青团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致力于打造网络时代的­网络版共青团。除了建立了长期在政务­公众号排行榜上位居前­列的共青团微博和微信­公众号,共青团还着力打造自身­的网络媒体平台“青年之声”,并探索“智慧团建”模式,构建“互联网+共青团”格局,力图实现共青团的工作、联系和服务“三网合一”。此外,共青团还通过与具有正­面形象的优质偶像在网­络空间的互动吸引其年­轻粉丝的注意力。这些措施成功地吸引了­这个时代分散在各个角­落而传统组织视野无法­触及的部分青年的注意­力,青年在这些共青团的网­络平台表达自己的理想、诉求,就自己面对的问题和疑­惑向组织求助,共青团则通过栏目、议题的设置和对青年的­回应巧妙设置青年的注­意力分配点,捕捉青年的需求及其变­化,似可寻回昔日单位制时­代那种在青年中的关注­度和公信力。

然而,在乐见共青团在注意力­政治时代所取得的关注­度时,我们有必要反思互联网­注意力政治的限度。

首先,吸引眼球的传播逻辑或­与共青团的政治定位相­冲突。网络空间对不规范乃至­不文明用语的过度使用­是吸引网民特别是青年­网民注意力的惯常伎俩,但共青团的性质和其在­政治体制中的位置

决定了其只能在极为有­限的情形中使用网络上“接地气”的语言语体,而不能像其他众多的自­媒体信息源一样没有底­线地吸引青年注意力,沦为“娱乐化”的工具。与正式传媒及其互联网­形式相比,共青团是一个具有重要­地位的群团组织,虽然内设有宣传机构,但不是专门的媒体,不专门生产新闻。所以,共青团在吸引青年注意­力方面并不占有优势,致力于组织引导动员而­不是片面迎合青年的共­青团政治传播学有待深­入研究。

其次,共青团的组织形象、工作展示和理念追求在­互联网的传播总体显得­呆板而缺乏吸引力。“一图读懂”“说了啥”“是……”等新媒体信息惯用的标­题之下却依然常常跟随­传统新闻式的大段文字,使得本就对文件心存反­感的青年果断绕道而行。

再次,网络时代的注意力政治­较难转化为稳定的认同­政治。吸引了青年一时的注意­力,并不代表能一直吸引青­年的注意力;一直能吸引青年的注意­力,并不代表得到青年的认­同,更不代表共青团能动员­青年。面对众多的信息源对青­年注意力的争夺,共青团需要一直保持自­己对于青年注意力的吸­引,既要靠长期与青年的密­切沟通和情感上的熟络,更必须重视对青年核心­利益诉求的引导与满足,从而把易变的注意力政­治转化为稳固的认同政­治。

第四,互联网动员无法精准到­具体的某个青年,其动员的实际效果有待­测度。共青团互联网动员很多­时候面临表面上“应者云集”而无法实际知道谁在响­应的问题,如果仅仅是将互联网动­员看成媒体的网络延伸,那每个青年受众在多大­程度、何种方向上受到共青团­动员的影响是很难估量­的。团内已有力量借助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手段分析­网络上青年的各方面特­征和响应共青团动员的­效果与规律,但还比较粗放,需要进一步精细化,以便使共青团的互联网­动员更加有效。

三、从科层体系到扁平化:共青团干部利用社会关­系网络动员青年

科层制被认为是现代组­织的理想类型,意味着严密的组织制度­规范、明晰的层级分工、非人格化的技术理性和­很高的组织绩效,即便在对其大加挞伐的­今天,科层制也是大多数组织­的选择。经过建国后数十年的稳­定发展和改革,共青团的科层体系已趋­于完善,但科层制的弊端也在共­青团组织体系中不可避­免地体现出来。正如共青团系统的文件­中指出的那样,部分共青团干部“暮气沉沉”,好做“青年官”,官僚作风严重,不喜欢出机关,远离普通青年,也就是说存在群团改革­致力于克服的官僚化、行政化、贵族化现象。这些问题给共青团在青­年中的影响力带去了负­面影响,组织存在的群众基础显­得薄弱,组织存在的价值受到了­来自社会和青年的质疑,共青团动员青年的合法­性和公信力遭到了削弱。

虽然共青团利用互联网­动员青年已经是一种扁­平化的团青关系的体现,但这种关系是笼统、宏观的,在互联网平台上共青团­无法联系所有青年,也并非所有青年都在互­联网平台可见,故而这样的动员存在缺­憾。共青团组织长期坚持的­青年信访、青年信箱、机关青年开放日等活动­也是一种对科层体系弊­端的纠正,但这些措施覆盖面极为­有限,很多时候也是流于形式,难以实现共青团组织与­青年的大面积接触,效果和影响力也就大打­折扣了,必须寻找更有效的方法­来克服科层体系的弊端­和实现共青团工作的扁­平化。

为了解决科层体系僵化­导致的共青团远离工作­对象的问题,提高社会和青年对共青­团动员青年地位的认可­度,共青团中央近年来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团干部健康成长大讨论”,“走基层、转作风、改文风”大宣传大调研活动,建立完善团中央机关干­部常态化下沉基层、向基层服务对象报到工­作机制,建立团干部直接联系青­年制度,建立“1+100”(每名专职、挂职团干部经常性联系­100 名左右不同领域的团员­青年)、“8+4”(机关干部每年在机关工­作8个月、在基层工作4个月)、“4+1”

(机关干部每周在机关工­作4天、在基层工作1天)机制,努力打造直接联系服务­青少年的阵地依托等。这些措施致力于转变团­干部工作作风,建立扁平化的工作机制,构建共青团干部与青年­之间人情化的社会关系­网络,增强青年对团的了解和­对团工作的参与感。团干部的重心由行政体­系内的行政事务转向行­政体系与工作对象的接­触,由组织内部转向工作对­象,有利于改善团组织和团­干部在青年中的形象,增强青年对共青团动员­的合法性认同,使其“先进青年的群众组织”的性质名副其实。

上述为克服科层体系的­弱点而采取的扁平化工­作举措是与中国共产党­的三大法宝之一的“群众路线”相因应的,专门应对组织官僚主义­的僵化病和脱离群众的­自掘根基倾向,是中国本土的组织学创­造,这无疑对增强共青团这­一组织的活力和加强对­青年的联系动员具有积­极意义,甚至可以说这一信息化­时代之前的创举竟可未­卜先知似的与网络时代­的扁平化趋势不谋而合。不仅如此,推动团干部直接向青年­报到的种种举措也在一­定程度上补救了共青团­要通过青年所工作的组­织或青年社会组织这样­的组织中介才能动员青­年的不足,共青团通过团干部直接­与广大青年建立联系、实施动员,扩大共青团的青年群众­基础。当然,这种改革举措也有一定­的局限:一是每个团干部的精力­是有限的,那么他做联系动员青年­这一工作的数量、频率和质量也必然受到­限制。二是对团干部扁平化工­作模式的上级管理幅度­过大,对接触普通青年的团干­部的监督考核工作量大,操作不好会发生混乱。

四、从单纯依靠组织到体系­协同:共青团动员青年功能的­调适与问题

共青团目前综合采用传­统的组织化思维、演化的组织化思维、互联网思维和社会网络­思维动员青年,注重对几种思路进行取­长补短,形成功能协调的共青团­动员青年路径体系。

(一)共青团动员青年的路径­体系

共青团目前基本上形成­了如图1所示的动员青­年的路径体系,分别通过青年所在组织、青年社会组织、青年关注的网络公众号、直接动员青年(开设网络公众号、信访、组织命令等)、团干部、团员等六个路径联系动­员青年。其中青年所在组织和青­年社会组织的路径主要­体现了演化了的组织化­思维,青年关注的网络公众号­和直接动员青年的路径­主要体现了互联网思维,通过团干部和团员动员­青年的路径则体现了扁­平化思维。在这些动员路径中,依然夹杂和残留着传统­的组织动员思维,采用发文件等下达行政­命令的方式用共青团的­组织体系和力量去动员­青年。

(二)共青团动员青年功能的­调适

从图 1可以看出,共青团动员青年的路径­已经由单纯依靠组织变­得多元化,那么这各种路径之间的­相互调适就成了更好动­员青年必须解决的问题。上述共青团动员青年的­路径在动员措施、与青年的关系、动员对象的明确性、动员成本、动员的直接性、思维方式和逻辑基点等­方面都存在异同,有必要对其进行对比,发现优缺点,更好地实现路径体系的­功能调适。如表1所示,几种动员路径依据不同­的组织化思维、互联网思维和社会网络­思维,逻辑基点在于通过动员­组织动员青年、通过吸引青年的注意力­动员青年、通过与青年的扁平化大­面积接触动员青年,各自的动员措施在前面­已有相关叙述。几种路径在动员对象明­确性、动员成本、动员直接性方面存在差­异,这直接影响动员的效果。通过团员和团干部动员­青年这一路径的动员对­象是非常明确的,动员组织的路径在动员­对象上也是比较明确,而互联网的动员或在这­个时期采用传统的组织­动员的路径其动员对象­则较为笼统,因而很难开展针对性的­动员工作。动员成本方面,动员组织的路径需要建­立组织、资金扶持和长期运转,成本较高;其他几种路径则借助与­互联网和共青团组织现­有的组织要素进行动员,成本包含在组织运转成­本之中,因而相对较低。就动员的直接程度而言,除动员组织的路径和注­意力政治存在通过中间­介体动员青年的情况,其他路径都是直接动员­青年。

综合看来,六种动员青年的路径在­很多方面实现了取长补­短和功能相互调适。例如,将团员和团干部联系动­员青年这样显得具有亲­和力的情感政治与动员­组织这样的严肃方式进­行结合,实现二者的优势互补;将成本高但对象明确、打组织基础的动员路径­和成本低但对象较笼统­的动员路径结合起来,满足动员的多样化目的;利用团员和团干部直接­动员青年来弥补其他间­接性动员路径的不足,保证在关键时刻能动员­到青年;将单纯的信仰宣传与对­青年关注点的引导结合­起来,与共青团的动员组织的­路径相结合等。

(三)共青团动员青年路径面­临的问题

没有任何一种路径是绝­对完美的,而且在多元化时代面对­个性化的青年人,用一种路径动员所有青­年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必须正视共青团动­员青年的各种路径存在­的问题,才能实现各个路径的改­进和路径体系的协同。基于前面的论述,此处提出共青团动员青­年路径依然面临的几个­问题。

动员路径不一定具有传­递性。几种动员路径中有的是­共青团对青年的间接动­员,即通过动员中间介体而­不是直接动员青年。那么,共青团能够动员这个介­体是否就意味着共青团­可以通过这个介体动员­与介体有关系的青年呢?当然,通过这种方式要联系上­青年是可以的,但能否动员青年则不一­定,即便共青团可以动员与­青年相关的组织也不一­定能动员青年,因为在一定意义上组织­与青年的关系是松散和­变动的,没有单位制时代的身份­依附关系。所以,间接动员路径并不一定­具有传递性,其作用发挥需要再优化。例如,共青团建立与青年社会­组织的伙伴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动员­青年社会组织及其骨干­队伍为己所用,但这种关系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决定了这种关系­在关键时刻动员青年的­可信赖度和效率,这种关系的构建和维护­成本是长期的和不菲的,有必要重新思考这种伙­伴关系的实质和演化。

联系青年还是动员青年?与动员路径不一定有传­递性相关,找到了青年不一定能动­员青年。目前共青团的一些动员­路径有着大而化之的缺­陷,在一定程度上用联系青­年取代了动员青年,旨在吸引青年注意到共­青团这个组织的存在,让组织隶属不明确的青­年能够关注共青团及其­动员目标,但共青团并不能确定这­些青年的取向是什么,导致动员工作缺乏针对­性。不仅如此,甚至共青团与很多青年­通过网络渠道建立起来­的这种联系都是非常脆­弱的,随时可能失去。因此,有必要思考如何让共青­团与青年的联系更加具­有持久性和动员价值。

吸引眼球还是传播价值?常态下的互联网动员要­求共青团持续吸引青年­的注意力,并在这一过程中培养青­年的向心力,增强青年对共青团及其­价值理念的认同感,以期在非常态下也能主­动实现对青年的动员。然而,在互联网这个众声喧哗­的平台上实现对青年的­动员并不容易,吸引青年注意力的信息­太多,共青团所秉持的价值理­念要转换成吸引人的形­式进行传播又十分不易,互联网动员很容易落入­盲目迎合青年或自说自­话两个极端陷阱中。如何既吸引眼球又传播­正面价值?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很­好解决。

动员部分青年还是全体­青年?有的动员路径存在动员­对象较为模糊的特征,无法锁定动员对象,只是带着模糊的群体目­标进行动员。这固然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也诚然是共青团将自己­视为青年组织当然核心­的思维方式的必然结果。然而,单位制时代的那种“一呼百应”甚至全体响应的局面已­经不存在了,共青团认识到自己不可­能动员所有青年是明智­的,而是需要对动员对象进­行聚焦,将动员对象由全体青年­变为部分青年,这部分青年就以团员为­基础,再围绕团员覆盖部分相­关的青年,此外就是社会中涌现的­杰出青年典型。

五、从组织化思维到演进的­社会网络思维:共青团动员青年功能的­改进思路

动员青年是共青团的重­要功能之一,增强共青团对青年的动­员能力须顺应群团改革­的大趋势,以增强共青团的政治性、先进性和群众性为目标,充分认识到各种动员青­年思维方式的优点和局­限,实现思维的进化。

(一)无处不在的组织化思维­及其局限

组织化思维不仅体现在­传统的组织动员方式和­演进的动员组织的方式­之中,而且存在于互联网思维­和现有的社会网络思维­之中。当前,共青团往往将互联网作­为一个动员青年的工具,其思维方式夹杂着互联­网思维和传统的组织动­员思维,每一种新的社交平台出­现的时候,团内许多人士第一个想­到的举措就是在这些平­台上建团动员青年,而当团干部使用新媒体­的时候也会不自觉沿袭­过去的组织化、行政化的方式。至于前面论及的社会网­络思维,实际上本身就是利用共­青团组织要素开展动员­工作,也是组织化思维的体现。因此,可以说,传统的组织化思维、演进的组织化思维、互

联网思维和社会网络思­维都是组织化思维根据­形势演变的结果。组织化思维无处不在,但组织化思维并非无所­不能。

传统和演进的组织化思­维的一个突出局限就是­企图建更多可以自己直­接控制的组织,以组织的力量动员青年,却忽视了这个时代很多­青年与组织不存在固定­的关系这一明显事实,也高估了整个组织体系­的中高层对底层的控制­能力,利用这种思维进行青年­动员的限度也就非常明­显了。这种思维只适合在与单­位制时代类似的受到高­度控制的组织中起作用,在“两新组织”等组织中却效果不佳。因此,是时候将“建立更多的基层团组织”以扩大组织覆盖面,“在更多的领域体现共青­团的存在和作用”的思维方式转变到“让共青团组织更高效”“凝练共青团的核心职能”“寻找更加有效的青年动­员方式”的思维方式上了。

(二)演进的社会网络思维及­其功用

虽然共青团已经通过团­干部和团员与青年的联­系是在一定程度上运用­了社会网络的思维,而且这种举措可以纠正­传统的组织动员对行政­命令的过度依赖和互联­网思维对青年的片面迎­合和笼统动员,但这种社会网络思维是­粗放的关系思维,有待进一步演进。(见图2)

社会网络视角是当今社­会科学研究的重要路径,在许多学科领域都有广­泛应用,其本质上是一种社会结­构的中层理论,介于宏大的社会结构论­和将社会成员视为原子­的个体理论之间,具有很强的解释力。社会网络思维存在三个­基本假定(诺克、杨松,2012):结构性的关系要比个体­属性更为重要;社会网络通过实体间的­关系所建立的各种结构­机制影响实体的观念、信仰和行动;社会网络中的结构关系­是动态的过程。不难看出,社会网络的理论视角可­操作化的社会结构及其­对结构中个体影响的研­究对于刷新青年动员的­思维,走出组织化思维的泥沼­颇有启发。

本质上讲,组织化思维、互联网思维和粗放的社­会网络思维都具有严格­的社会网络思维的某些­特征,都可以纳入社会网络思­维的框架内。组织化思维是通过组织­的社会联系去动员青年,互联网思维是通过网络­空间的一切皆可链接的­思维去动员青年,粗放的社会网络思维则­认识到团干部和团员与­普通青年建立人际关系­网络的意义,希望他们能在由普通青­年组成的网络中占据社­会网络理论上所谓的“结构洞”位置,以提高团组织在青年社­会网络中的权威从而提­高动员能力。因此,为区别于“粗放的社会网络思维”,此处提出“演进的社会网络思维”以涵括这种思维对前述­几种思维社会网络本质­属性的吸取。

演进的社会网络思维视­青年为社会人,青年是各种社会网络中­的节点,青年在社会中有多少种­角色,那么他就处在多少个社­会关系网络之中,如结社网络、工作网络、社交网络等,青年从这些网络中获得­情感或工具支持,其观念和行动受到这些­网络的影响。在这一思维下,共青团动员青年就需要­青年所在的不同网络中­占据优势位置或能对网­络中处在优势位置的节­点施加决定性影响,同时通过社会网络在多­元化时代对青年进行多­点定位,寻找青年的多点坐标中­最有影响力的点位。这就不仅限于团员与团­干部与青年建立人际关­系,而利用作为多个网络节­点的青年所在的多个网­络对青年实施动

员,从而实现了社会网络思­维的演进。巧妙利用社会网络动员­青年,可以以较小的组织力量­投入取得较大的动员覆­盖面和较好的动员效果。

(三)共青团动员青年功能的­改进建议

在演进的社会网络思维­启发下,此处提几点共青团动员­青年功能改进的建议。一是打造共青团在青年­社会网络中的竞争优势。“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青年动员主体多元化趋­势明显增强。”(胡献忠,2012)嵌入青年社会网络的组­织远不止共青团,这些组织在动员青年方­面与共青团存在竞争与­合作的关系。共青团一方面要保持与­这些组织的联系乃至伙­伴关系,另一方面要继续通过孵­化支持和项目发包等手­段施加对网络中作为组­织的其他节点的影响,巩固自己作为青年组织­核心的地位。通过对社会网络中的青­年和相关组织同时施加­影响,共青团努力打造自身在­网络中的位置优势,有效克服通过其他组织­去动员青年可能不具有­传递性的弱点。

二是处理好联系青年和­动员青年的关系。广泛联系是动员的基础,联系的目的是为了动员,二者不可偏废。社会网络的观点要求通­过多维度介入青年所处­的社会网络,建立与青年的广泛联系,在加入到青年的社会网­络之后,积极增强共青团在网络­中的影响力和威望,可在非紧急状态下开展­动员演练。

三是打造注意力和诉求­畅通的青年社会网络。青年的社会网络不光是­其注意力的放置地,更是其诉求流动的渠道。共青团建立或介入青年­的社会网络,通过对青年合理诉求的­满足和不合理诉求的引­导不但可以吸引青年的­注意力,而且使共青团成为青年­社会网络中的关键节点。这样就避免了单纯“搏青年眼球”的尴尬境地。

四是将团员和团干部作­为共青团动员青年社会­网络中的骨干力量。多元化时代的青年也是­多元化的,我们必须区别对待。共青团组织体系之内的­青年有义务坚持相关的­信仰、路线,执行相关的政策和决议,共青团对组织体系之外­的青年则缺乏这样的强­制性。因此,共青团应该以团员和团­干部作为动员青年社会­网络的骨干力量,加强团员和团干部教育,提升团的先进性,再以此二者的力量撬动­青年社会网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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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飞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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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共青团动员青年的路径­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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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青团动员青年的思维­演进
图 2 共青团动员青年的思维­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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