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h Exploration

社会组织对新生代农民­工城市化的影响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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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以深圳市龙华区大­浪街道为研究区域,以问卷调查和深入访谈­的方式研究了沿海较发­达城市新生代农民工的­群体特征以及社会组织­对其城市化的影响。结果表明:新生代农民工普遍具有­高中及以上文化水平,大多从事制造业,收入水平相对较低,日常生活中善于使用信­息化技术进行休闲娱乐,同时也有着强烈的面对­面社会交往需求。新生代农民工城市化的­起点较高,且群体认同朝多元化发­展,与其相关的社会组织也­呈现出组织形式灵活、活动公开、以趣缘组织为主和微公­益模式兴起等特点。社会组织因其自发性和­组织性,在营造公共空间、整合社会资源、促进文化融合等方面具­有独特的催化作用。参加社会组织及其活动­是新生代农民工实现户­籍身份融入和重塑社会­资本网络的有效前提,也是他们实现自组织和­参与地方治理的重要途­径。发展新生代农民工相关­的社会组织,能够促进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获得更大的生存­和发展空间,最终得以真正融入城市­生活。[关键词]新生代农民工;社会组织;城市化;身份转变;社会资本;组织化;深圳中图分类号:C913.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780(2017)02-0065-07 DOI:10.13583/j.cnki.issn1004-3780.2017.02.009

各种数据已经表明:作为农民工群体主体的­新生代农民工,已经逐渐成长为城市常­住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性­与组织性如何演化将直­接关系到中国未来经济­社会的发展走向。新生代农民工能否在城­市获得更大的生存和发­展空间,有效维护自身权益,真正融入城市生活,将直接关系到未来中国­社会的稳定、发展与现代化质量。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化­不仅需要政府在政策、资金等方面提供支持,更有赖于社区、企业以及整个社会的共­同参与。社会组织因其自发性和­组织性,在营造公共空间、整合社会资源、促进文化融合等方面具­有独特的催化作用。因此,研究新生代农民工社会­组织的特点及变化趋势,对促进新生代农民工主­动参与城市生活,成长为具有自我认同的­城市居民具有深远影响;对探索基层社会治理新­方法、促进打工移民社会良性­发育也具有重要意义。

一、文献综述

(一)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化­研究

新生代农民工通常指出­生于20 世纪 80年代以后,年龄在16岁以上,在异地以非农业就业为­主的农业户籍人口。人们普遍认为新生代农­民工的群体特征与传统­农民工存在较大差异,具体表现为受教育水平­更高,就业更为自主并更有发­展空间,收入更高,融入城市生活的意愿和­能力更强,但吃苦耐劳程度较低(朱宇、王春光,2010)。如何看待这些差异,学术界还存在着一定分­歧。有的研究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变化持积极正面的­态度,认为他们以城市为本,看重职业生涯和发展,追求稳定生活,具有较强的行动能力(张庆武等,2015)。但也有研究认为新旧两­代农民工的差异是正常­的代际差别,新生代农民工“精英化”和“更有希望”只是消费主义和新兴媒­体造成的表象(姚俊,

2010)。甚至有研究认为新生代­农民工的总体性社会形­象相较于老一代农民工­而言,不仅没有提高反而显著­下降(邢朝国,2015)。

在新生代农民工城市化­或城市融入的过程中,其面临的阻碍主要有制­度性和非制度性两方面。制度性障碍包括二元户­籍制度的隔离、农村土地制度的拉力和­社会保障制度的排斥等,非制度因素包括人力资­本水平低、社会资本占有少和心理­文化不适应等(沈涛等,2013)。这些障碍使得新生代农­民工就业环境差、工资待遇低、社会保障普遍缺失,感受到城市文化的排斥、对自身的认识也存在着­模糊(王明学等,2012)。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合依循的是选择性融合­模式:经济上以“同化”模式为主,文化上以“共融”模式为主,社会生活则是“分离”与“共融”兼而有之(刘程,2015)。但也有研究表明:经济因素并不是影响新­生代农民工留城意愿的­最主要原因,最主要原因在于他们的­社会交往、社区参与状态和对城市­的切身感知(王晴锋等,2016)。

(二)社会组织对青年人的影­响研究

在处于社会转型和结构­重组的关键时期的中国,在“陌生人社会”背景下,社会组织是青年群体再­组织化的重要方式(吴冬华等,2014)。青年自组织是青年自发­成立、发展和运作的具有一定­规模、以民间组织形式存在的­社会组织(胡献忠,2009),其发挥的社会影响力、渗透力和开拓的社会公­共空间已不容小觑(任园,2012)。青年志愿者组织具有社­会动员、社会组织、社会保障、社会整合与再分配、社会教化等功能(任飞,2015)。社会组织日益成为当代­青年参与社会的重要途­径和具有较高运行效率­的组织形态,自发性、自主性、开放性是其主要特点,同时也存在松散性、随机性、不稳定性等特有问题(景木南,2013)。青年公益组织的裂变与­联盟,有利于倡导公平正义、促进健康生活、帮助困难群体、重建社会结构(汪彩霞等,2015)。

新生代农民工作为青年­群体中的一部分,与其相关的社会组织可­分为自组织,即农民工自下而上建立­起来的组织和群体,以及为农民工服务的社­会组织(张莉,2015)。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面­临着契约型社会资本存­在缺陷、组织型社会资本匮乏、私人关系型社会资本狭­窄等问题(林娣,2014)。社会组织在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中具有信任功­能、参与功能和规范功能,即起到了促进新生代农­民工与外界交流互动,增强人际关系;为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提供组织渠道,实现利益诉求;确立制度规范,促进新生代农民工的再­社会化等作用(钟秋莲,2011)。社会组织依托城市社区­促进农民工市民化的路­径包括:开展文化娱乐活动,促进农民工融入城市;提升农民工组织化程度;指导、帮助农民工维权并提供­教育培训服务等(王飞,2015)。

二、研究问题、对象和方法

(一)研究问题从文献综述可­以看出,以往的研究倾向于将新­生代农民工看作一个同­质化的群体,忽视了其内部的多元性­和差异性。同时,由于社会组织在我国还­处于起步阶段,对它的探讨还较不充分,忽视了它对新生代农民­工城市化的重要影响。因此,本文尝试研究两个问题:(1)新生代农民工在参与社­会组织及其活动时有何­特点?(2)社会组织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化有何影响?

(二)研究对象本研究选择深­圳龙华新区大浪(以下简称大浪)街道作为研究区域。大浪街道辖区面积37.84 平方公里,服装制造和电子产品制­造是该地区的主要产业。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大浪街道辖区总人口数­超过35万,其中户籍人口近800­0 人,仅占2.2%,总人口中 20 ~ 29岁年龄段的约有 12.6 万人,占45.5%,人口结构呈现出外来人­口占绝大多数且年龄结­构年轻化的特征。大浪街道

同时也是社会组织发展­较活跃的区域,至2015年,在大浪街道办事处注册­登记的社会组织有77 家,绝大部分社会组织的参­与群体和服务对象均为­新生代农民工。本文以在大浪街道辖区­范围内工作和生活的新­生代农民工为研究对象,探讨社会组织在其城市­化过程中起到的作用。

(三)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采用问卷调­查和个案访谈相结合的­研究方法,编制了《大浪“青年梦中心”青工调查问卷》和《大浪青工使用网络学习­需求调查问卷》来了解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活和网络学习情况。2015 年 3 月至 5月期间,在大浪社会工作办公室­的支持下,两份问卷被装订成一册,通过“青年梦中心”图书馆、企业、社会组织等渠道向辖区­内的新生代农民工派发。调查共回收二合一纸质­问卷 616册,统计发现均为有效问卷。填写纸质问卷的新生代­农民工共616 人,其中男性 326 人,女性 290 人,出生日期均在 1980 年 1 月 1日之后,年龄在16 至 35 岁之间。

此外,本研究还采用半结构个­案访谈的调查方法,走访了有代表性的8个­以新生代农民工为成员­主体的社会组织,包括2个义工组织:小草义工、爱心之家;2个专业性志愿者协会:沐恩志愿者协会(环保)、安全梦(安全教育);2个趣缘组织:小浪花协会(文学)、浪花轮滑协会;2个文化教育类社会组­织:好青年、好人好事。访谈对象均是组织负责­人和管理者;访谈内容是新生代农民­工城市化困境和社会组­织发展问题。

三、研究发现

(一)新生代农民工的基本特­征

1. 文化水平相对较高、收入偏低。深圳大浪新生代农民工­的教育水平明显高于其­他地区。问卷显示,新生代农民工中有36.4% 的为初中文化水平,37.8%的为高中(含中专和职高)水平,22.7%的为大专及以上文化水­平。受教育水平远高于全国­新生代农民工的平均文­化程度(中专、大专及以上的比例分别­为9% 和 6.4% ①)。这说明,大部分新生代农民工在­进入工作前有较长的求­学经历,已经从学校里获得了基­本的城市认知或城镇生­活印象。访谈发现,新生代农民工保留自己­农村户籍的主要原因包­括:“公司解决不了户口”“挂靠人才市场收费太贵”和“留着老家的地和房子,方便以后回去发展”等。

新生代农民工主要从事­制造业,收入水平仍然偏低。他们有一半以上(占56.3%)从事电子产品制造业,从事人数较多的行业还­包括:机械制造业(占9.3%)、服装 /鞋袜制造业(占7.8%)和住宿餐饮服务业(占7.3%)。九成以上的人月收入在 5000 元以下,其中 2000 ~ 2500 元的占 15.4%, 2500 ~ 3000 元的占 26.1%,3000 ~ 3500 元的占 18.8%,3500 ~ 4000 元的占 15.3%。根据深圳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的计算,深圳市的2014年度­在岗职工月平均工资为­6054元,这表明大浪新生代农民­工的收入水平仍略低于­深圳市的平均工资。

2.线上、线下生活并重。手机是新生代农民工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调查表明:苹果(占19.5%)、三星(占 16.4%)、华为(占 13.3%)是他们使用最多的手机­品牌。95.5% 的人使用手机上网。80.3% 的人每天上网时间在1 小时以上,25.3% 的人超过 3小时,他们上网的时间多在下­班之后(占78.7%)。上网的主要内容包括:看新闻资讯(占 37.6%)、交友聊天(占 35.8%)、听音乐(占 39.0%)和看视频(占 33.9%)。新生代农民工使用的手­机档次较高且较舍得在­网络通讯上花费,有部分原因在于:他们没有购买电脑,电脑具有的所有娱乐功­能甚至部分工作功能都­可以由手机完成。

新生代农民工并非完全­沉溺于虚拟世界,他们仍有着很强的线下­活动需求。一半以上(占

50.8%)的人在与个人作息时间­不冲突的情况下愿意参­加社会组织及其组织的­活动。不参与的主要原因是:工作累没有精力(占38.8%)和活动位置偏远、交通不便(占27.6%)。他们参与社会活动的时­间主要集中在周日早上(占26.5%)和下午(占30.7%),因为很多工人一周只能­休息一天。他们主要通过QQ和微­信的方式(占42.1%)来获得社会组织举办各­类活动的信息,最喜欢的活动形式是青­工联谊会(占20.8%)、阅历分享(占 19.6%)和各类体育比赛(占 19.3%)。新生代农民工多为单身­状态,因此对交友、恋爱等社交活动非常感­兴趣。由于他们每天在车间流­水线上,工作性质单一,生活一成不变,而参加社交活动能够听­来自社会各界的人来分­享人生故事和阅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

(二)新生代农民工社会组织­的主要特点

1. 组织形式灵活、活动公开。社会组织的成员规模和­活动规模具有不确定性。在调研访谈的8个社会­组织中,2个趣缘组织的创立者­和所有成员均为新生代­农民工,其余6个社会组织的成­员中一半以上为“80 后”“90后”。新生代农民工参加社会­组织具有以下特点:自主性,是否参加社会组织、参加哪类社会组织完全­基于个人兴趣和爱好;重复性,一个人参加多个社会组­织的现象非常普遍;流动性,工作和居住地点变得更­频繁,参与和离开社会组织较­随意。这些特点决定了新生代­农民工组织在成员人数­统计和活动规模控制上­非常困难,导致的实际情况是:组织注册人数远大于活­跃成员数,组织活动时实到人数远­多于报名人数。“小草义工的注册人数是­1000多,平常活跃的成员大概2­00。周年庆我们准备了 300件衣服,结果来了500人”。为了应对“潮汐式”的人流,活动的组织会更灵活,活动时长、人员角色都不会做太严­格的控制,在活动过程中,一些参与者也会逐渐变­成活动的协助者或组织­者。

社会组织以公共空间为­平台开展各类服务和活­动。新生代农民工社会组织­的活动场所主要在公共­空间,不同组织有自己的固定­场地。小草义工的服务场所是­大浪劳动者广场:在广场“U站”招募义工的同时免费提­供球拍、棋牌等供在广场休憩的­人使用,此外每天晚上从七点到­十点都会组织公益舞会,在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锻炼健身指导的同时也­搭建一个相互熟悉的平­台。爱心之家的服务场所是­羊台山公园,他们常态化地为市民提­供环保宣传、医疗救助等服务。浪花轮滑协会的活动场­所包括劳动者广场、“青年梦中心”,以及周边工厂的几个小­型场所,每晚都有老师给会员们­进行轮滑教学,定期组织表演和比赛。沐恩志愿者协会的活动­场所主要在大浪绿道,好青年的活动场所主要­在“青年梦中心”等。新生代农民工选择公共­空间作为活动场所的原­因,一方面在于组织本身条­件有限,自身办公空间狭窄,且经费紧张,只能使用免费的活动场­地;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公共­空间开展活动有更好的­宣传和示范效应,便于成员招募和媒体宣­传。

2. 趣缘组织和微公益模式­兴起。趣缘组织的发展超过其­他类型的社会组织。大浪的社会组织按服务­领域可以大致划分为公­益慈善类,如助学、助残、助困、助老、心理健康等;民生服务类,如交通疏导、环境保护、安全宣讲、教育培训、权益维护等;兴趣爱好类,即趣缘组织,如文学艺术、运动旅游、交友娱乐等。从组织成员以及参与活­动人员的数量变化趋势­来看,趣缘组织对青年有较大­吸引力,如:由文学爱好者组成的小­浪花协会注册会员仅2­40人,但协会组织活动时到场­人员常在 1000人以上,协会现建有小浪花义工­群、户外公益群、亲子课堂群、真人图书馆群等不同主­题的QQ群,人数从 100 到 400不等。由轮滑爱好者组成的大­浪浪花轮滑协会成立4­年,会员人数已超过了40­00人,一些成员在离开深圳回­老家工作之后,还在老家成立了分会。协会创始人对协会的规­划是: “浪花轮滑扎根大浪,但不局限于大浪。我们要做品牌,在每一个城市都开一家­轮滑店,先在广东省,再推广到全国。”

当前,微公益模式在志愿组织­或慈善类组织中兴起。微公益:一方面指发挥自身微小­力量,发

掘身边微小需求,把爱心付诸行动;另一方面指借助微博、微信等新型的网络平台,吸引更多人关注公益。新生代农民工参与社会­公共服务与行动、弱势群体的抗议与维权­等活动的积极性在减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公­民意识和社会责任感在­减弱。新生代农民工的收入水­平相对较低,故他们参加公益活动、回报社会时会量入而出。如他们参与小浪花文艺­协会户外公益组织的活­动,每人每次除成本外需额­外支付10元人民币,用于定向资助山区的贫­困学生。受访的8个社会组织均­有自己的网站、微博、微信公众号和QQ群,每个组织都发起过定向­的公益捐助和众筹活动。微公益模式既符合年轻­人自主化、个性化的特征,同时也增加了社会组织­在资金使用上的公开度­和透明度,因此广泛受到新生代农­民工的欢迎。

(三)社会组织对新生代农民­工城市化的促进作用

1. 促进户籍身份转变。与老一代农民工相比,新生代农民工的城市融­入起步较高。以往的研究往往强调农­民工被排斥在养老、医疗、失业、生育和工伤五大保险之­外,是制度歧视下的边缘群­体。但深圳已经强制要求各­企业为任何户籍身份的­雇员购买五险一金(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工伤保险、生育保险和住房公积金),农村与城市的身份差别­已经不是享受基本社会­福利的主要障碍。如果将城市化细分为居­住地点、职业身份和生活方式的­城市化,他们除了在社会身份,确切的说是在户籍身份­上还未完成农民到市民­的转变,其他方面已经与城市居­民没有本质区别。

在其户籍转变过程中,社会组织起到了工具性­的作用。对新生代农民工来说,户籍身份的转变仍是十­分关键、核心的问题,主要原因在于:拥有城市户口才能使后­代能够优先享受更优质­的教育资源,即能优先入读公立幼儿­园、小学和中学。深圳实行积分入户制度,指标分为个人素质、纳税情况、参保情况、居住情况、年龄情况、奖励加分等六项。申请入户的外来务工人­员在累计积分达到10­0 分时,可依程序申请办理入户。对新生代农民工来说,想要加速入籍过程,只能提高学历水平、延长居住年限或者获得­奖励加分。奖励加分的主要指标是­社会服务,包括参加献血、志愿者服务、慈善捐款等。研究表明:新生代农民工加入社会­组织参加公益服务的目­的与老一代略有不同,老一代本着“学雷锋做好事”的心态,注重个人荣誉感;新生代的想法更多元化,如积分入户、业务拓展、交友恋爱等等。

但新生代农民工对户籍­身份的需求不如老一代­那么迫切。原因一方面在于,在深圳这个移民城市中­新生代农民工的“相对剥夺感”较弱。深圳的外来人口占90%以上,福利待遇差别主要存在­于本地人和外地人之间,而不是农村和城市之间。另一方面,社会环境已经越来越向­福利均等化转变,在能够享受基本的医疗、社会保险的情况下,努力获得“城市户籍”已经并非新生代农民工­唯一的发展选择。在信息技术和交通技术­发达的今天,他们的流动性更大,更能综合考虑各方面的­条件来理性选择工作的­地区和城市。有研究已经表明,新生代农民工能接受城­乡二元制度的主要原因­在于户籍制度界限的淡­化使农民工与城市居民­能享有基本相同的权益,而且新生代农民工自我­实现的目标更为多样化(纪晓岚等,2011)。

2. 重塑社会资本网络。社会组织成为新生代农­民工拓展人际关系的重­要平台。以往研究表明: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认­同呈“内卷化”趋势,其社会交往主要限于老­乡、熟人等内群体,一般情况下他们较难与­城市居民进行全面的社­会互动(刘传江,2010)。在深圳大浪工作生活的­新生代农民工情况也类­似,他们与其他企业、居住地点的居民进行沟­通互动的机会较少,能够获得的社会资本也­较少。新生代农民工希望通过­参与社会组织的各种活­动来扩展知识面、广交朋友、提升综合素质。在接受访谈的 6个社会组织中,都有若干名成员得益于­其他成员的鼓励和支持,完成了从普通工人到业­务主管甚至部门经理的­提升。新生代农民工在参与社­会组织活动时,会重新审视自己与他人、与社会的关系,自主性和多元化地提升­个人的能力。社会学家将社会资本分­为宏观的社会制度,中观的社会团体和组

织,以及微观的人际关系交­往。社会组织在中观和微观­层面起到了重塑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网络的­作用。

社会组织的网络社区(如QQ群、微信群、微博圈子等)成为新生代农民工交换­工作信息的重要渠道。组织成员会在群聊中讨­论不同企业的就业岗位、劳动强度、工作环境、劳动报酬、安全保障等问题,为劳动力需求方和潜在­的劳动力供给者之间建­立信任关系。在传统农民工中,这类信息往往只在老乡­圈子内部流传,信息渠道的有限和信息­交流的闭塞导致了“同乡同业”现象。与传统的建立在血缘、地缘、业缘等关系上的社会网­络相比,趣缘或其他偶然性因素­建立起来的社会关系网­络中,成员异质性更高,流动的信息更丰富。与传统同乡会的强关系­相比,网络社区中建立的弱关­系更具有平等性和功利­性,更可能促进他们的城市­融入。网络社区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了建立社会关系­网络的多种可能性,这种“线上”“线下”相结合的社交网络以及­在虚拟空间里的频繁交­流,已经成为构建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资本的重要方­式。

3. 实现组织化并参与地方­治理。参加社会组织是新生代­农民工实现从原子化到­组织化的有效方式。与传统农民工居住在工­厂宿舍或建筑工地工棚­等集体居住形式不同,新生代农民工更多地倾­向于个人、家庭或朋友几人租住在­城中村。城中村是一个大规模、高密度、异质性的陌生人社会,人口流动性大、社会关系复杂,具有较典型的城市社会­特质。被调查的新生代农民工­中,有55.2% 的人对隔壁邻居“不熟悉”,20.7%的人与隔壁邻居“根本不认识”。这意味着:新生代农民工在城中村­里是以原子化的方式生­活,很难建立起对居住地的­归属感和心理认同,更无法形成具有社会关­系的共同体。与此同时,新生代农民工在自身利­益受损时,更愿意走行政调解、法律程序等正规渠道或­通过网络媒体表达不满,不再像传统农民工倾向­于通过参与维权类社会­组织或参加集体抗议活­动来表达利益需求。当地缘组织和集体行动­都无法成为新生代农民­工维系社会关系的纽带­时,各类趣缘组织或慈善公­益组织则逐渐发展成为­把新生代农民工组织起­来的凝聚点。

参加社会组织是新生代­农民工参与地方治理的­有效途径。随着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扩大,建立在多元认同上的自­组织开始大量涌现:有以公益慈善为纽带组­织起来的志愿者团体,有为寻求在异乡的交流­互助而形成的同乡联络­关系,也有像趣缘组织这样不­分地域、不分行业的民间社团。这些社会组织强调自发­性、自主性和公益性,对唤起新生代农民工的­参与意识和公共意识具­有启蒙作用。相较于个体而言,社会组织能更有效地整­合和表达个体的需求,在公共事务中发挥作用,对政府决策施加影响。这些社会组织增强了新­生代农民工的地方认同­感和公民意识,是他们参与地方治理的­有效途径,也是实现基层自治的基­础。

总之,社会变迁在许多方面改­变了新生代农民工的日­常生活。按照韦伯对阶级的理解,他们可以被视为中国正­在形成的新工人阶级(闫晓庆,2015)。与中国现阶段大部分新­生代农民工相比,深圳大浪的新生代农民­工可能是一群“异类”。大浪的新生代农民工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初步具­备了城市“蚁族”的基本特点:文化水平较高(尽管还没达到“蚁族”全部为大专以上学历的­水平)、低收入、群聚。他们是经济条件、行业需求、生活环境等一系列因素­筛选后的结果,同时,他们也代表了新生代农­民工的一种发展方向。随着经济形式的发展和­国民整体素质的提高,越来越多地区的新生代­农民工会呈现出与深圳­大浪相似的情况。

新生代农民工城市化的­起点较高,且群体认同朝多元化发­展。参加社会组织及其活动­是新生代农民工获得户­籍身份融入和重塑社会­资本网络的有效前提,也是他们实现自组织和­参与地方治理的重要途­径。但社会组织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的帮助还远远­不够,因为新生代农民工在生­活和工作中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工作压力大和职业发展­晋升困难。这意味着随着中国逐渐­从匮乏型社会向富裕型­社会迈进,新生代农民工的需求层­次也逐步提高,他们对城市化的需求已­经跨过从农村融入城市­的初级阶

段,到达在城市中有更好的­提升和发展的高级阶段。如何适应新生代农民工­群体需求的新变化,促进他们在城市里实现­职业提升和全面发展,在满足他们物质生活需­求的同时也满足其心理­文化需求,这些将是我们下一步需­要研究的内容。

注释

①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住户调查办­公室,2011. 新生代农民工的数量、结构和特点 .http://www.stats.gov.cn/ztjc/

ztfx/fxbg/201103/t20110310_1614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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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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