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银行:社区协作经济的发展路径探讨
[摘要]尽管时间银行的发展历史还比较短,但学术界已有相关研究,其中也包括运用社会学视角开
展的研究。本文站在社会学的角度,将关于时间银行的研究进行回顾,归纳为时间银行的交易、货币、社
会资本三方面,同时结合中国时间银行在发展中遇到的障碍,归纳为中国时间银行面临的性质困境、时间
货币的单一化与难以嵌入社会环境的问题。最终站在青年人作为解决障碍的途径角度做出分析与建议,本
文认为,青年人与时间银行息息相关,青年人作为时间银行的“新鲜血液”,应该作为交换方的角色进入
时间银行,形成一条“中间道路”。同时,为了发挥其作为时间货币富集者的身份,应该开辟更多吸引人
的货币兑换使用方式。
[关键词]社区协作经济;时间银行;交易形式;时间信用货币;社会资本
中图分类号:F832文献标识码:A DOI:10.13583/j.cnki.issn1004-3780.2019.02.003
文章编号:1004-3780(2019)02-0027-10
“分享经济”(Sharing Economy)、“点对点经济”(Peer Economy)、“协作经济” (Collaborative Economy)、“协作消费”(Collaborative Consumption)这些词语越来越受到社会科学界的关注。学界对“分享经济”也提出了定义,即建立在联结个人与社区的分散网络基础上的
经济,而非中心组织之上的经济,它改变了我们生产、消费,筹措资金以及消费的方式[1]。 “协作消费” (亦称“合作消费”)也越来越成为学界关注的焦点,被视为改变世界的十大观念之一。王宁认为分享经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发展分享经济的社会环境与社会问题研究”(批准号:16ZDA082)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王润奇,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学生,主要研究方向:消费社会学。
济与协作消费是混合使用的概念,分享经济具有互联网平台、人际直接交换、使用权与所有权暂时性分离
三个特点的模式[2]。在协作消费的范畴中,时间银行(Time Banking)作为一种重要的形式常被提及。时间银行由美国发展到英国,二十年间在美英两国的社区有了长足的发展,并影响了其他国家,比如日本、瑞士等。时间银行为居民提供了许多社区便利服务,建立了社会连接,比如照看孩子,修剪草坪,帮忙写信件等,提高了社区内部交往的频率。博格斯、达兰特在对英国Wisbech社区的研究中发现,时间银行打破了传统福利国家公共服务提供中的“服务生产者”和“消费者”的对立和福利国家内部政府和个人的对立。时间银行使得个人同时作为生产者与消费者而存在,其所提供的基本服务解构
了福利国家[3]。可见,时间银行所能提供的服务覆盖了居民的福利范围,可以有效弥补国家或市场的不
足。在国内,时间银行则主要表现为养老服务在社区层面的开展,与国外相比,共同点之一在于社区居民开展服务是“自己生产”,但没能做到像外国时间银行一样“自己消费”,政府对时间银行的介入过多,导致其模式被局限在“服务不断提供”层面,而不是“产消一体化”层面。在中国,时间银行主要被赋予了养老的职责,是对老龄化社会的应对措施之一,但尚未成为流行途径。
具有协作性质的时间银行在国内的发展面临着诸多问题,比如服务单一,服务质量不理想,参加者难以持续等。因此提出本文的研究问题:即时间银行如何有效解决这些问题?如何在今天的社会环境下实现可持续性的发展?参加者如何获得保障?本文分三部分展开论述,第一部分对国外与国内的时间银行进行对比性的总结与归纳,通过将时间银行划分为“形式”“时间货币”“社会资本”三个方面进行一一对应,分析国内时间银行不同于国外的特征和需要借鉴的方面。第二部分则重点讨论青年人在时间银行可持续发展中应扮演的重要角色和应该起到的作用。第三部分则作出结论与讨论。
一、时间银行研究的理论回顾
1.时间银行的模糊交易性:理想类型与中国实际的张力
时间银行是一种以时间作为货币,多以社区作为开设范围,需要中介组织者来安排时间交易的一种协作经济性质的社区组织。在一个时间银行中,尽管规模不同,但组织成员往往不会太多,一般为20~30人。组织成员通过为其他成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换取时间信用(Time Credit),比如修剪草坪,车接车送,照看小孩等,在提供这些帮助之后,成员会获得相应的时间货币,在可预期的未来当该成员需要帮助时,可以以此时间货币换取下一次来自他人的帮助。时间货币就像我们平时用的货币,通过流转为时间银行组织带来发展的活力,为每一个成员带来帮助,从而达成组织目标。从协作经济的定义角度去看待时间银行,时间银行至少满足了人与人面对面交易、时间的所有权与使用权暂时分离两
个特点,因此它构成协作经济的一部分[4]。时间银行作为一种新兴的协作经济组织,又带有其自身的交
易特点,对每个人所进行的时间信用与时间偿还进行精确衡量与计算,以此来保证组织成员的互帮互助
与良好运行。
交易性是时间银行的全部吗?拉马宁等人认为时间银行是社区内的交换与容纳网络,提升当地集体
社区的社会粘合度[5]。时间货币下的交换是人们彼此之间协调以自己为中心的需要而产生的交换。从交
换双方来看,在时间银行的交换当中,生产者与消费者的角色被模糊了,即凯恩所说的“合作生产” (Co-production)或是汉弗莱斯,格雷森所说的“产消一体化”。时间,作为一种被“具象化”的事物,从只能为每个人所有,到可以对时间的使用权进行暂时性的让渡,这种交换不同于劳动力市场上的交换,因为时间银行中的时间不存在流通货币作为保障与报酬,其本身就成为了一种作为“补充
货币”的报酬[6][7],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成为了新的保障。从现代性的角度来看,这符合吉登斯所说的
“时间性模糊而带来的时间抽离与脱域,进而需要现代性所产生的‘新的’信任”。在某种意义上,这样的交换符合王宁所论述的“分享经济具有折中、调和、融合的特征,是一种社会改良运动,同时,它也作为社会与市场的互嵌而存在,是经济现象和社会现象的混合体,是一种嵌入在社会中,具有某种公
共价值追求的经济行为”的观点[8]。
什么人参与交易呢?交易带来了什么作用呢?科勒姆、拉斯科等人的实证研究发现时间银行的交易者更多地表现为年轻人、女性、低收入者,老年人。所获取的服务呈现出“单一品种获取多次”的情
况;其中,科勒姆将交易发生的动机划分为“经济-工具性”动机与“理想-价值性”动机[9][10]。赛方等
人发现在时间银行中成员彼此的交易可以满足他们的部分生活需求,帮助他们省钱,但是彼此的交易中也存在“技能鸿沟”(Skill Gap)即某种技能大受欢迎,而其他技能却不那么受欢迎,这就导致部分成员之间产生时间信用积累上的差距,这导致了只有28%的成员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帮助。同时,赛方也发现时间银行的交易为成员带来了新的技能,帮助了1/5的人重新在劳动力市场中找到工作[11]。维勒等人发现仅仅出于交换,人们不会加入社区,但是一旦加入了之后,人们越发愿意去成为交换的参与
者,他们自身积累的时间信用越多,就越愿意以时间信用去达成新的交换[12]。同时,赛方等人也认为时
间银行解放了部分时间,这对于克服“时间荒”带来的问题具有一定的帮助[13]。当然时间银行的交换也 存在着诸多问题,这些问题会影响到交换的公平性,甚至会影响到时间银行这个概念本身。
回到国内的情况与研究上,时间银行的性质问题是中国时间银行发展的首要问题,这一问题部分来源于时间银行本身的性质,即帮助他人是一种“情感合理性行为”,而随后的接受他人的帮助却强行赋
予了一层“价值合理性”的意味[14],也即“社会对经济的再嵌入”在实践层面上会存在一定的问题,这
使得时间银行的管理方与参与者都处在一种矛盾的状态之下。在中国的背景下,学者们指出此类问题为
“观念未深入人心”[15]“公信力与运营能力”[16]。从某种角度来说,将时间银行视为一种“志愿行为的系
统管理方式”本身就是一种对时间银行本身认识不清的体现,也就产生了时间银行加入者匮乏,服务质量不理想,管理方管理不当,知名度不高等问题。究竟是算作人情上的互相帮助,还是算作货币的一对一兑换?这个问题在国内时间银行运行上是未解决的。时间银行的交换不同于货币的、市场的交换,它也绝不
是对于市场经济、货币金融经济的取代,而是一种改善,从每一个个体出发,对他们的生活所进行的改
善[17]。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时间银行的交换表现出对于商业与市场的改良,这种改良既来源于,也导致了
社会的反制,体现了一种对于公共价值的追求。而青年应该在这其中扮演一定的角色。
2.时间银行的两种分析范式:时间货币同现实的张力
时间银行的第二个研究重点在于社区货币这一概念。社区货币(Community Currency)由于21世纪前十年的经济衰退而成为学界的兴趣点。杰克逊提出了“灰姑娘经济”(Cinderella Economy),这一名词指代在流变的,以劳动作为增长驱动的主流经济之外的那些提升个人境况,物
质轻量的服务[18],但是这一名词强调家务劳动等家庭内部分工框架下的服务。抛开“灰姑娘经济”的
家庭性别分工不谈,某种程度上,它同时间银行的概念目标是一样的,即实现对非正式经济的衡量与测算。需要区分的是,英文中“Time Bank”同“Time Banking”是有概念上的区别的,Time Bank是指区别于“Local Exchange Trading Schemes(LETS)”“Hour Currencies”“Convertible local currencies(CLCs)”等主流社区货币的社会货币类型[19]。而Time Banking是指以时间作为货币单位的服务互惠交换模式。前者强调的是“时间银行”这一理想型,而后者强调的是时间作为计量单位这一元素。这一部分对于社区货币的讨论对应的概念是Time Banking。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时间银行与时间信用作为一种社区货币快速发展,关于时间银行(Time Banking)的讨论同可持续发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相联系,主要分为草根创新(Grassroot Renovation)与生活方式运动(Lifestyle Movement)两种范式的讨论。草根创新是一个较新的范式视角,赛方和斯密强调社区行动是一个极具前景但是被忽视的可持续性创新空白点(Niche)[20]。它包含两层定义:一是指创新的积极分子网络和组织领导自下而上的可持续发展解决方案;二是根据当地情况和有关社区的利益和价值观,采取相应的解决方式。
社区货币作为草根创新的产物,其发展出了四个不同层次和两种对应上述定义的类型(图1)。王宁指出草根创新最后可能会被商业“收编”。
时间银行由于自身发展的持续性,也要求一定资源的投入。收编作为一种草根创新难以维持导致的“经济制度嵌入现象”,不是一种必然的结果。草根创新成果之间的“学习”“建立网络”“理想运行模式”均受到创新计划与本地情况的制约,因此,时间银行这种草根创新成果之间难以借鉴,呈现出一种“散乱”的局面,但这也恰恰形成了一种运动。时间银行(Time Banking)被赋予了两种不同的目标来发展:1.服务信用:作为社区文化与价值物衍生出的部分来解决社区的实际问题。赛方提到了补充货币(Complementary Currency)概念可以对这类进行概括[21][22][23]。2.地区货币:为实现可持续发展而对正式货币进行取代,近似于乌托邦的实验。作为一个较新的范式,赛方和哈克赛汀认为该范式主要解决的问题是分析区别于技术创新的社会创新其独特的社会背景与日常生活嵌入分析。卡伦和沃纳认为时间银行的货币“时间美元”跨越了阶级划分,这提供了一种社区经济与政治的可能性,它使得
非资本主义经济的存在得以可能[24]。
生活风格运动是社会运动的一个亚类型[2]。科勒姆等人认为以时间银行为代表的社区货币建立了一 定规模的组织,并表现出“每一天都在实践”这样的特点,通过不断实践来加以巩固其形式与组织。科勒姆等人也认为这暗合了社会运动研究中的公众运动概念(Communitarian),这一运动寻求建立子系统以弥合社会弊病。时间银行早期的确表现了这样的特征,雇用老人去帮助其他老人在家养老与独居
[25]。时至今天,时间银行更多地表现为子系统,以医院,学校,教堂为基础建立。迪特玛认为时间银行
已经发展出多种功能,包括人与人之间的时间银行,人与机构之间的时间银行,机构与机构之间的时间银行,这些不同的理想类型往往会聚集在一个单独的时间银行机构中。时间银行为社区货币衍生出一场“去增长运动”(Degrowth Movement),时间银行被赋予了一种“去增长”“可持续”的运动目标。
时间银行(Time Banking)在国内暴露出较多的问题,主要是货币结算与服务提供的问题。在中国,它既不是一种草根创新的产物,也未成为特定群体的生活风格,进而形成运动。时间银行最为根本的一点就是“one is one”,即无论什么服务,一个小时等于一个小时,这使得不同的服务即便在市场的逻辑下经济价值差距较大,但在时间银行的框架下,永远不会发生升值或者贬值的问题,这就导致了加入者“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即时间银行的参加者只能提供低级的服务,而像看病、家庭教育这种高质量与有门槛的服务不会出现在时间银行的服务内容中,这也就是国外研究所发现的“Skill Gap”。此外,国内学者也指出了服务质量差,服务缺乏保障,服务过程存在风险等问题,这些都导致时间银行难以持续发展,除此之外,结算方式的单一也限制了养老问题借时间银行的途径予以解决的可能性,即以低龄老年人服务高龄老年人的养老方式,问题在于第一批受益者不会填补时间信用的缺口,只能依靠后来者,后来者能否享受到相同的服务是水中月。此外,低龄老年人也在积极寻求以物品来结算的方法,这对时间银行的运营压力与资金压力提出了较高的要求,管理方难以实现精确的服务测量与
充足的资金支持,也即学者们所指出的“缺乏持续性激励,参与动力严重不足”[26]“服务匹配与运营成
本”“服务的计量与兑换问题”。
3.时间银行内外部的社会资本张力
时间银行既可以作为一种交易形式看待,也可以被看做草根创新的成果,或是生活风格的集体选择。但无论哪一种,难以忽略的是时间银行作为一种新的形式,提供了社会资本建立或重建的一种新方
式[33]。赛方对于时间银行带来的社会资本主要集中在对社会排斥(Social Exclusion)的人群的研究上。她认为时间银行是非正式社会支持与容纳社会排斥群体进入社区的创新机制,通过提升彼此的帮助行为,时间银行在被动的接收帮助的人之间生成了信任、社会资本、互惠与自助行为。赛方认为时间银行吸引了社会被排除在外的群体,包括低收入家庭、退休人群、参加人群、长期患病的人、女人和非白人的英国人。人们加入时间银行的原因是帮助其他人,建立社会网络,交朋友,而挣取时间信用是最不具备驱动性的原因。而科勒姆则强调,时间银行是一种小规模的组织,其招募形式往往通过的是网络招募,因此时间银行在某种程度上保持同质性。同时,成员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抱着集体主义价值感加入时间银行的,即他们加入时间银行本就不是为了获取与提供帮助,而是为了认识更多的朋友,社区的新搬来的人可以更好地融入社区,这一点与赛方的发现是一致的,他们都认为时间银行是社区重建的重要工具。
以上两位学者仍然认为社会资本集中在时间银行内部的人的关系上,但有学者认为时间银行本身就构成了良好的社会资本,在这种讨论下,时间银行作为一个机构(Agency)成为了社会资本的行使
者[27]。莫耶发现社区中的时间银行可以嵌入到村庄或城市社区的前置性社会基础设施中,帮助自身发
展。时间银行形成一个当地互助的非正式网络的系统,意味着时间银行本身可以发展出社会资本节点的成键与桥接(Bonding and Bridging)的有益特征。在这一层面上,时间银行作为一种类似于行动体的单位,同其他机构发生联系,由此也衍生出关于时间银行同商业机构进行合作,进行代货币化支付的研究,此类研究发现商业机构可以提供一定的折扣与兑换来代替一部分时间信用,使得时间银行同外界建立联系。时间银行内部与外部的社会资本的分布使得时间银行不只是一个单独的组织,它可以作为一个嵌入到其他组织内部的系统去发展,也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组织自我运行。
回到国内,有学者指出时间银行在招募新成员上存在许多问题。时间银行在成员招募上的确存在单一性的问题,即通过网络吸纳的人往往与介绍自己进入时间银行的人存在一定的同质性,使得服务趋向
单一[28],同时,依托于社区而发展起来的时间银行内部的结构洞较少,难以支持互惠行为的大规模普
及,同时流动人口的存在为时间银行的运行提出了挑战,流动人口的社会资本较少,也难以同社区实现对接。同时,需要指出的是,国内时间银行被赋予了极大的“养老”期待,而这使得时间银行被限制在了社区这一层面上,使得时间银行发展有限,难以建立同其他机构之间的关系,同时,大量的流动人口对时间银行的发展也带来了困难,即做不到服务的转移兑换。
二、青年人与时间银行的关系
在第一部分的论述中通过对时间银行的研究回顾,可以总结出以下几个问题:1.形式上,时间银行是否应该作为一种志愿组织而存在? 2.货币上,时间银行是否应该进行物品结算?它和以时间货币作结算有什么不同?货币和服务的提供有着什么关系?如何改进?3.社会资本上,时间银行如何克服加入积极性不高的问题?如何嵌入到自身所处的环境中去,进而对环境做出改善?这些问题的回答都和时间银行本身有着极大的关系。而中国时间银行数量上较少,在实际运行过程中成员多为次老龄群体,实际完成的任务绝大多数为“长者服务”。以某时间银行网站的介绍为例,网站任务发布的93%为长者服务,以次老龄群体去服务长者群体。青年人的角色在中国时间银行的发展中缺失了,而这个年龄群体恰恰可以提供了上述回顾所发现的问题的解决途径:即只有更多地吸引青年人加入时间银行这种协作经济形式,时间银行与协作经济才能发展得更好。
青年人为何与时间银行息息相关,又为什么在实际运行中角色缺失?国内的时间银行大多由政府直接或间接运作,而不是由社区自己发起,这种“非草根”的创新难以贴合青年人。以某时间银行及其网站为例,该时间银行本身由某政府发起,在章程规定中确定了其是一项公益性质的社区互助项目,在实际的运作中,网站也多强调“党员”“志愿”等信息。这决定了其形式上是类似于红十字会或者义工协会,青年人的加入数量难以达到预期效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青年人被“志愿精神”所绑架,提供服
务与否都和“志愿服务”相关联。同时,时间银行被赋予了极为浓厚的“养老色彩”[29],现阶段的方
案是以次老龄群体来赡养高龄老年人,这一做法看似符合拉斯克等人的发现:即时间银行的参与者多为
年龄高的,低收入的,退休等属性的人[30],但是中国时间银行的运行却被局限于问题导向层面,只针
对养老问题而进行各种尝试。长远来看,中国社会日益加剧的老龄化会造成高龄老年群体增加,而次老龄群体人数下降的情况,到那个时候,时间银行又该如何运作呢?不难想象,时间银行的长久持续运作离不开今天青年人的加入,这需要时间银行暂时把目光从养老服务问题上移开,去关注时间银行的长远目标。同时,这也部分解释为什么国内的时间银行运行时间都不够长久,时间银行需要将问题导向转移到目标导向上:即以什么样的成员来帮助什么样的人。国内时间银行的发展应该尽可能地延长自己的寿命,那么就需要发展青年人来作为自己系统的成员,青年人的加入会为组织带来新鲜的血液,才有实现代际传递与获得认同的可能。青年人关系到了时间银行的长远发展。青年人的加入仅仅依靠“尊老爱
幼”这种传统价值观与长久以来的“志愿”“义工”模式是远远不够的,其吸引力也是不足的[31][32]。
那么青年人该以什么角色加入时间银行?笔者认为时间银行是一种以时间作为交换中介的交易系统,其运行逻辑遵循价值合理,而非纯粹的义工、志愿者组织的情感合理,也绝非商业逻辑中的经济合理(商业养老)。纯粹的义工与志愿者被赋予了过高的道德色彩,这在中国当前市场商业逻辑盛行与嵌入的社会环境下是难以持续的,与当代青年人的成长年代也不符合,这导致作为志愿者系统的时间银行
难以生存,义工与志愿者概念也不符合时间银行所倡导的“合作生产理论”(Co-production)。
时间银行需要在商业逻辑与志愿服务逻辑之间找到一条中间道路[33][34],这条中间道路是时间信用可
以发挥“补充货币”的功能和个人生活风格的塑造功能。青年人的服务既应该被看作是一种帮助,重塑人际间的信赖关系,同时其服务也应该被看作是一种交换,在这之后应该会有其他成员为他提供服务,形成一种交换的关系。青年人的角色是双重的,既是助人者,也是受助者。他们的加入巩固了时间银行的基础,并有助于时间银行的观念传递,便于时间银行的持续发展,同时将重心从“养老”分散。时间信用是一种新事物,而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上,青年人强于老年人。马克指出青年人最初进入时间银行的时候应该在时间银行中扮演中间的管理者,之后再进入人与人的关系中去提供自己的帮助。这一点值得
国内的时间银行借鉴[35]。在时间银行中,时间币的使用是兑换物品,没有成为彼此交换的媒介。因此在
时间货币的使用上,需要根据对象的不同而发展出不同的用法。中国时间货币本身需要发展出不同的属性与使用方式来满足青年人的使用需求,吸引他们加入时间银行。
三、结论与建议
时间银行作为一种交易系统,应该借鉴市场与商业的逻辑,同时实现社会对市场的再嵌入效果,在这其中,青年人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他们关系着时间银行系统的未来运行与多样化发展。中国时间银行的发展不顺畅和难以持续是现实存在的,其解决方式之一就在于利用青年人的参与来解决遇到的部分问题,比如“运营能力不足”等等问题。时间银行的组织者应该在交易形式、时间货币及其兑换、社会资本的建立方面探索更多适合青年人的方式,这样有利于实现组织发展方式的转变。在交易形式方面,时间银行是一个协作经济组织,而非志愿组织。在时间货币方面,时间被赋予了货币的属性,它具有多种使用方式。在社会资本方面,时间银行不仅可以创造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以及个人层面的社会资本的建立,更应该建立时间银行组织层面的社会资本,使得时间银行可以与其他社会组织展开合作。
那么,如何让青年人喜欢上时间货币?青年人比老年人更能贡献时间信用,但是同时他们需要帮助的情况相比老年人要更少,因此他们很容易会成为时间货币的富集者。这样就需要时间信用可获取及可兑换的方式更多元化,这样才能够满足青年人的多样化需要。首先时间银行需要一个稳定有效的管理方来支持系统运作,这个角色可以由初入时间银行的青年人担任,他们可以获得一定的时间信用来“过渡”,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保证青年的业务水平。之后门槛更高的“人-人”之间的互助需要有一定认同的青年来加入。还可以创造更多的方式来获取时间货币,比如修建社区的花草,为时间银行的发展出谋划策等等。在时间银行的兑换上,单一的时间换时间或时间换物品应该发展为时间银行系统外支付方式的扩展,比如英美实行的用时间信用换取翻新电脑,除此之外,时间银行可以通过本地商业展开合作,以时间信用来换取折扣,青年人可以花费时间币来换取一杯咖啡的折扣、一本书的折扣,以此满足青年
人多样的追求,吸引青年人贡献自己的力量。在某些地方时间银行的合作方中,就有可以提供兑换商品支持的超市等合作企业。时间币的兑换使用应该多样化,时间银行这一新生机构通过与社会其他领域的企业展开合作,才可持久发展。
除了在交易形式和时间货币方面做改进,还应更多地在社会资本方面作出努力。在实际运行方面,应当重视互联网的作用,今天的青年人是互联网下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可更多地利用线上的接触互动、宣传来吸引更多的年轻人参与。同时,时间银行作为一个“温暖”的组织,应该更多地注意帮助青年人建立同其他人的关系,他们的行动力较好,同学校等社会系统的联系密切,可以作为时间银行发展同其他社会系统关系的中介。总而言之,青年人可以在时间银行的发展中扮演更多的角色,协助时间银行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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