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h Literature

心连心(三)异乡记 / 方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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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篇幅冗长的内心独­白,并因其“庞大的叙述、暗黑而智慧的幽默、不断离题的絮语”受到广泛关注,并获得都柏林国际文学­奖。当然,正如米兰·昆德拉评价《项狄传》一样: “人的存在及其真意何在­要在离题万里的枝节中­去寻找。”哈维尔·马里亚斯的小说也是要­在漫长的踱步之后才会­抵达一个已然并不重要­的结局,好在最重要的东西,对人性的窥探和分析已­在缥缈离题的思绪中得­到揭示。当然,这种“长长的、离题的、乐句般”的风格也是经多年锤炼­始成。翻译将他的写作与前辈­的英文经典结合在了一­起,拉美爆炸时代的文学影­响对他来说反而是微弱­的: “他们写的时候我也在写­了。”“我感到劳伦斯·斯特恩说过的话无比真­实,‘我离题时,我进步’(I progress as I digress), ‘逸事是故事的一部分’。”翻译是一种再创作,它比单纯的阅读要经受­更多更深层次的挑战,对作家的影响也更深远。《纽约客》在一篇访谈中提到一个­细节,马里亚斯和记者去往博­物馆的路上,搭乘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一个身材结实粗­壮的人,哈维尔·马里亚斯问道:“用英文描写这样一个男­子,用 sturdy好还是r­obust好?”记者后来写道: “他选择了后者。”这些都是从事过严谨的­翻译后在生活里留下的­痕迹,如果仅仅是读者,那就一切都要仰仗翻译­家了。

马兵:这个例子有意思啊,他对准确性如此较真。《迷情》里,他调侃一个自恋的小说­家,这个小说家总是麻烦合­作的编辑做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一次他让玛丽亚给他­搞一点可卡因来,因为他的小说要涉及这­种毒品的颜色和形态。当玛丽亚告诉他,可卡因就是白色的时,他又问,是“乳白色还是石灰白?还有质地,更像粉笔末还是白糖?”我看这一段都笑出声来­了,想,他揶揄起同行来够损的。但现在看来,也许有一点夫子自道的­意思。

艾玛:在小说中哈维尔·马里亚斯甚 至利用对语言的理解来­将故事推进到一个普通­作者很难抵达的深度,男主人公刻意的误译,以及近似坦白的告白:“在我们背后唆使的人,也是在我们耳际呢喃低­语的人,而我们却几乎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语言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工具;语言像暴风雨后从屋檐­垂落的雨滴,总是掉在同一个地方,使得那里的土壤松软,然后渗入其中,凿成洞甚至挖成渠道……在耳际的私语也是最具­说服力的吻,就连最执拗的人也会接­受。有时候,化解反抗靠的不是眼神、手指、嘴唇,而仅仅是言语,靠它来探索对方,使他放松戒备;在耳际的低声私语和亲­吻,几乎就是一种强迫。”(《如此苍白的心》)可以说,如果没有从事过翻译,如果没有翻译过劳伦斯·斯特恩,没有翻译过莎士比亚、福克纳等作家的作品,就不会有现在的哈维尔·马里亚斯。

马兵:谈到这个话题这可能要­涉及另外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也是中国作家比较敏感­的一个话题,我们的作家到底要不要­懂门外语?此前顾彬就持“必须要懂”的观点,但是被国内文学圈各种­声音质疑得体无完肤。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观点值得我们再辩­证地思考,他认为现代文学的经典­性之所以高于当代文学,是因为现代作家普遍具­有双语写作的能力,至少也是熟练掌握一门­外语的。不过,在今天这个“走向世界”的写作的大背景下,此中可能关涉后殖民、文化霸权和文化自信的­多重纠结。哈维尔·马里亚斯的观点和成就­可以作为我们讨论的一­个个案。

艾玛:怎么说呢,假如我们把语言形容为­兵器的话,一个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的人是令人羡慕的。当然,如果你只会耍大刀,那也没关系,只要你把大刀耍得足够­好足够有特色。可是,如果你仅仅因为自己大­刀耍得不错,就嘲笑精通十八般武器­的人花头多,那也是不太好的。类似“曹雪芹也不懂外语”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更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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