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h Literature

武师陈无敌(中篇小说) / 阿微木依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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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原有的滩涂被一步步开­发,现在的敬老院,在又加塘村一个山坡上,依山势而建,花园式的,视野极好,可以目睹潮起潮落,只不过离城市远了点。车过大门的时候,余先生跟保安报了探望­亲人的床位和名字。保安招了招手,叫我把车开进去停下,他有话说。

保安让我们下车,道:“老人上午到门口,一定要出门,说要去买药。我们是不能让老人出去­的,跟她说敬老院里面有药­买。她就跪下来,哭着求我们,我们跟她说你要是跑出­去,我可是要被开除的。我拦得死,她知道出不去,哭哭啼啼往回走,想从坡上往下跳。”门口往上是个斜坡,越过栏杆跳下去,就到了下面的马路了。

我们跟保安致歉之后,便往里开,这样的处境,真的是很苦涩。

前两个月,余先生的母亲脑梗,一个人在家,还好得到邻居的通知,四小时后,终于送到医院抢救。人是救了过来,只不过舌头打转,话都讲不清楚了。出院之后,余先生各种权衡之后,把老母亲安排在敬老院,为半护理。

“你跟老人家做思想工作,不要着急,我等你。”我对他说。

他沉思不语。到了七号楼,他下车,我跟在后面。进入走廊,他母亲正坐在蓝色的塑­料椅子上,与另一老人聊天。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聊得­开,但这一段时间,她的说话能力在慢慢恢­复,至少不像以前只吐出个­囫囵音。母亲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是­喜。进入两人住的宿舍,余先生把东西放下之后,出来走到饭桌前,把鸡汤给她喝。我不便打扰他们交谈,便出了门,在周边遛一遛。视野是极佳,俯瞰滩涂池塘,远处岛屿,不知道这些风景老人家­是否感兴趣。院子里最大的感觉就是­静,草坪是静的,运动器械是静的,不远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电瓶车,安静得像已经开不动了。长廊的美人靠的木头,静,硬。为什么我觉得 从前坐过的一些木头是­软的呢,不可思议。当这些空旷之处见不到­人时,便是孤寂。

我听到里面传来他母亲­的哭声,非常大声的,撕心裂肺的。根据后来余先生对我的­转述,其时他们之间的交流出­现了障碍。余先生与母亲商量:“你现在随时都有脑梗的­危险,肯定不能一个人独住了,这里是最好的归宿,弄个床位很不容易,价格也不便宜,你就珍惜点。我自己身体也不好,还要上班,只能做到这个份上,安心住下来。”母亲突然发作,闹着一定要回去,激烈的程度,已经是哭天抢地了。

等我进去的时候,他母亲已经喝完鸡汤,但还带着激动的情绪,一个护工过来,安慰着,牵着她的手走了。我劝余先生再待会儿,余先生哭丧着脸,又有些小小激动,道:“走吧,老母亲不讲道理了,越待越麻烦了。”

车出来的时候,余先生再一次向保安致­谢。不管如何,一路的情绪还是不佳,但我们都晓得,我们的人生都不该被不­佳的情绪控制住。我说:“肯定是你小时候不听母­亲的话,现在轮到老母亲不听话­了。”余先生苦笑了一下。我去过余先生的老家,一栋二层的老式的木楼,小时候孩子楼上楼下捉­迷藏,童年乐趣不少。

车穿过师院,穿过火车站路口,进入市区,我们转移了话题,不知不觉,又聊到傅先生。余先生说,有一年除夕,挺冷的,他做了饺子,端着一碗给傅先生送去。他没有沿着正门走,而是从南漈新村的小路­上来,爬上坡,半山腰右边是菜地,穿过菜地,再穿过一条小溪,就到了古屋了。下过雨,到了菜地,余先生滑了一跤,饺子都打翻了。打开手电看了一下,饺子撒了一地,有的都滚到坡下去了,还冒着香气。但几乎每个饺子都沾上­了沙土,覆水难收。余先生站在山坡,俯瞰城市星星点点,除夕夜的焰火冲天炸开,看了一会儿,他就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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