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文君
:因为我在写作中,没有太过清晰的性别意识,所以理想的女性写作这一问题,可 以置换成理想的写作。我心目中理想的写作就是对人存在的可能性进行极致的探索,能走多远走多远。这个人,自然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
优秀的写作者,不仅要雌雄同体,还应该能“性别流动”。其实这不是现代的理念,而是古老且朴素的认知,看《易经》《黄帝内经》,一个人,一件事,一个系统,都有“阴中阳”“阳中阴”“阴中阴”“阳中阳”,等等诸多形态。写作者与世界,不是镜子般认知反射的关系,而是两个系统通过写作这一个过程完成能量转换的动态关系,我认为只有理念上的男性写作或者女性写作,真实发生的写作过程中,乾坤阴阳,变动不居,写作者的性别绝不会构成障碍性影响。“关东大汉持铜琵琶”唱的“大江东去”,与“十七八女郎持牙板”唱的“晓风残月”,都是男性写作。只有不够成熟或者不够强大的写作者才会被性别这一自然属性所拘束,就像自己是南方人,就说写不了北方冬天一样。
作为人类社会的历史文化现实,女性是“第二性”。女性写作者生长于这样的现实之中,对文化塑造可能形成的局限性保有足够的警惕,是应该的。真正的写作者,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在完成表达时,都要有寻求动用人类全部的认知工具与智慧能量的自觉与企图。作品的性别色彩,与作者的自然性别之间或一致或相悖,只有作为文艺研究样本的时候才有价值,写作者考虑这一问题,我认为是“杂念”。至于主动利用性别身份与自己的作品构成传播意义上的“互文”,基本就属于“邪念”了。这是诛心之论,所以只能自己戒慎恐惧,不能用以判断他人。但我并不会因此过分介意自己的写作被称之为“女性写作”,不用往回看太长时间,二三十年而已,“女性写作”这一概念发生的流变相当明显。是女性写作者在不断重新定义女性写作,而非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