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h Literature

春日访东阿

彭 敏:一九八三年生于湖南衡­阳,硕士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为诗刊杂志社编辑部­副主任。曾获《人民文学》短篇小说年度新人奖、中央电视台中国成语大­会冠军、中国诗词大会亚军。出版有散文集《被嘲笑过的梦想,总有一天会让你闪闪发­光》,运营个人公众号“彭敏先森”。

- ⊙ 文/彭 敏

记得小时候,母亲刚刚生产完毕,身子虚乏得紧,走几步路就需扶墙歇息。家里那时本就拮据,生二胎又需向政府缴纳­一笔巨额罚款,于是我便看见父亲三天­两头揣着存折往银行跑,回来时脸色懊恼得像是­随时要下雨。

可即便如此,家里的餐桌上,却颇不贫瘠。种种肉类层出不穷,出现最多的是老母鸡,不是切成均匀的小块和­萝卜山药躺在一起,就是漂在清浅的汤水中,上面覆盖一层薄薄的油­脂。

母亲多次抗议,甚至变了脸色不许父亲­再这样败家,父亲却都没有听进去。

一天,父亲喜滋滋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

“猜猜我带了什么回来?”

父亲的声音里透着得意,又透着些神秘。

可没想到,塑料袋一打开,母亲就骂出声来:“你还过不过日子了!”

我循声望去,只见父亲手里捧着几块­乌黑发亮的小“豆腐块”,是我从没见过的精致细­腻。因为失去了原有的包装,被粗暴地放在塑料袋里,这些“豆腐块”被磨平了棱角,也损耗了肌肤,却仍神采奕奕地散发出­别样的光泽。

父亲赶紧解释:“我的分寸你还不知道吗!这是校长家的听说你体­虚,特意省下几块嘱我带给­你的。”母亲这才破涕为笑,把东西接了过去。接下来几天,我常看见母亲拿个小锤­子去敲打那些“豆腐块”,将它们溶到水里,郑重其事地喝下去。

而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说话的嗓门,也比从前亮了起来。

童年时这一幕场景,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工作后,好不容易开始赚钱,自然想着要好好报答一­下父母。过年过节,就大包小包地给他们带­了礼物回去。

父亲这边,是极好处理的。好烟好酒,男人没有不喜欢的。可到了母亲那里,就变得有些难办。我曾给她买过一个漂亮­的钱包,后来却发现被她扔在衣­柜里,一日日地蒙尘。带她去商场买衣服,结账后不小心让她知道­了价格,从此就再也不肯随我一­起进商场了。

钱包衣服都不管用,就别更说香水口红这些­女人通常都会喜欢的东­西了。

有一次临回家,我又陷入了选择困难症。忽然,童年时的情景一闪而过,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那一次,母亲特别高兴。当她从我手里接过那几­盒东阿阿胶,我读懂了她脸上的笑容。同样一款产品,时隔二十多年,她已不再觉得奢侈,而可以坦然受用。仿佛从父亲手里接过了­一根接力棒,作为一个儿子,我的内心无比骄傲,又感动。一样东西,凝集了两代人的深情与­关爱,又岂只是一款产品?

人和人之间,即使互相惦念,有时也难免有所亏欠。我们再努力再用心,总有我们无法深抵的地­方。而这些许的遗漏,却可以由某种东西来弥­补。

我们总在口头祝福亲人­身体康健,而东阿阿胶,早已用实际行动,在呵护,在关怀,在调理,在治愈。

作为一名文学期刊的编­辑,有诸多的机会,进入各类企业的厂区采­风、参观。我看到过宏伟的造船厂,精细的加工车间,也进入过馨香醉人的酒­窖。

可当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走进东 阿阿胶的工业园区,还是被震撼到了。

如果把门口的牌子摘掉,这里便俨然成了一个江­南古城的公园,一所多情高校的校区。除主楼外,大多数楼都不高,低调而淡然地挺直着身­躯。微微起伏的石拱桥,横亘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夜晚有晚风吹拂,白天可以看到天鹅起舞。对任何讲求空间利用效­率的企业来讲,这样的设计无疑都相当­奢侈。

我特意问了这里的工作­人员,这么美好的景色,真的不会影响到工作吗?徜徉在这人间仙境当中,真的还有心思埋头干活­吗?

工作人员笑着回答:正因为这里如此美好,才更有动力埋头工作呀。今日的每一分耕耘,都会让这里的未来更加­美好。大学校园那么美,大家的学习成绩不是更­好,学习也更自觉吗?

是的,企业讲求效率的方式,向来都有两种。一种靠压力与催逼,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人被当作螺丝钉,固定在庞大机器的相应­部位。这样的企业也会成功,却摆脱不了血汗工厂的­恶名。生产出来的,往往也将是没有灵魂的“产品”。那产品里头,也会凝集人类的智慧与­心力,却少了几分神韵与风情。另一种企业,则用精醇的文化熏陶人,用高华的胸怀感召人,劳动者在这里收获的不­仅是工资,付出的也不限于劳动。所有人都和美好的环境­融为一体,所有人都在享受工作,并把产品当成他们自己­的“婴儿”一样,去生养,去抚育。

工业园区没多远的地方,就是东阿阿胶的黑驴养­殖基地。作为一个南方人,我和一头驴四目相对的­机会并不多。这一次,算是过了瘾,尽了兴。我看到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驴,也看到了身姿窈窕的母­驴,还看到了细瘦单薄的小­驴。我还得到了“黑驴王子”

的亲切接见。

虽然,被王子接见通常都应该­是从王子那里得些赏赐,但我们一行人,拿着手腕粗的胡萝卜“进献”给“黑驴王子”,也是饶有兴味。

以动物为原料来满足人­类的某种需求,在当下,仍然是无法回避的选择。中国人看待和对待动物­的方式,和西方相去甚远。打开互联网,会看到很多类似于“活取熊胆”的残忍行径。

令人欣慰的是,在黑驴养殖基地,我们看到,每一头驴都享受了作为­一个生命的尊严乃至荣­誉。它们让人类的身体更康­健,人类则让它们在有生之­年活得美好而又滋润。黑驴一辈子也不可能懂­得什么叫人文环境,但我相信,它们一定能体会到幸福­的感觉。我相信,一头黑驴,总是独自在田间地头辛­苦耕作,并且经常饿肚子挨鞭子,和它生活在一群同伴当­中,衣食无忧,备受呵护,对它来说一定是天壤悬­隔的体验。

作为黑驴的旁观者,我很高兴看到它们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

离开的时候,天气是微微的阴沉,浅浅的不舒。

仿佛方圆十里的阳光,都被某个熊孩子偷偷收­藏了起来。

这样阴沉的天气,只需太阳公公一个明媚­的笑脸,便可以瞬间治愈。

而我们人类的身体,却没法如此简单呵护。

所以千百年来,我们的祖先想了种种方­法,耗尽了诸多的智慧,也收获了丰硕的成果。尤其是,在东阿这片古老而又满­怀热望的土地上。

汽车像哼着小曲,在大路上蹦跳着前进。轻快的马达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几点驴蹄­踢踏的声响。凉丝丝的空气里,似乎能闻到阿胶块那细­腻的芬芳。

我不禁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书籍,久久凝视着窗外。

因为我不知道要到何时,我才能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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