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颖
:我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写作,首先是作家在写作的时候要忘记自己是一个女人,一 位女作家。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段很好玩的话:“中国女人很逗,不是纯的,就是荡妇。少有中间一类即致命的女人。骨子里都有气质,像褒曼,你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悲悯之心。”我比较喜欢有层次感的女人,我希望一个作家多少能够做到一点雌雄同体。伍尔芙说得真好。
在我早年的写作中,我很迷恋法国女作家杜拉斯。有一次,一位朋友和我谈起她。这位朋友非常决然地认定说,杜拉斯其实只是一个二流作家,而且“至多是二流”。当我的阅读已经离杜拉斯越来越遥远的时候,我才渐渐意识到,甚至完全意识到了杜拉斯的狭窄与偏执,以及某种意义上的不知所云。怎么说呢,人类真正大师级的作家,通常都是有着普遍意义的。打个比方,就好比“阳光普照大地”,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杜拉斯当然不是。
在杜拉斯的《私人文学史:杜拉斯访谈录》中,杜拉斯的女性立场鲜明、有力,有种不容辩驳的气势。她同样不容辩驳地把女性文学从男人创造的文学中“划拉”开来。她说“男人创造的文学千篇一律,唯一的不同是女性文学”,“男人说的话都一样。无论是政府的、部门的,所有你想得到的、理论的、权威的、大学的——到处是男性的亦步亦趋。他们没法选择别的路。就好像运动机能失调。他们再也不能向右转,不能向左转,只能跟随前人的脚步。而我们女人呢,我们不在那条路上”。
但是,真实的那个杜拉斯其实生来就是要迷路的。因为按照这正常世界的正常标准,她生来就已经是个盲者。她只能踏上树林里的这一条小路,而恰恰不是另一条,因为除了那条旁人根本就不会踏足的崎岖险径,她其实根本就看不见其他的那些。在她的身上,无比充分地体现了女性写作的优长与弱点。当然,我知道,我说这段话的时候,也同时心甘情愿而又有些危险地忘记了阐述女性主义以及女性写作那些显而易见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