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珍
:我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写作,就是能够正确对待自己的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属性, 同时不卑不亢,扬长避短。我从来不觉得性别会是一个应该讳莫如深的话题,这是一个现实。身为女性并且写作,这和身为男性并且写作一样,只是一个职业身份选择,没什么可区别对待的;但同时,不同性别对各种不同事件的差异性感知又的确存在,这又是需要承认的。我的第三本小说集《柒》曾被评论者认为是女性主义文本书写,我想里面的确强化了以前所未察觉的性别意识,但因此将我判定为一位女性主义者,似乎又太简单了。我只是希望在一本书里集中
探讨现阶段的性别体验,而下一本书,则未必会强调同一个主题。不同性别,是在不同年纪优势迥异的竞争者,更是通过不同角度观看、理解世界和改变世界的合作者。伍尔芙认为优秀写作者都是雌雄同体的,我很认可这句话。一个朋友有次和我说,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定的异性存在,也就是说,身为女性,因为某种原因身上可能有不少的男性特质;而男性则可能因为原生家庭、个人禀赋、后天遭遇……也可能会有明显的女性化倾向,只是多少比例不同,而且可能随着时间不断改变。比如我以前认为女性化是一种偏柔弱的特质,但现在却察觉了这其实同样是一种未加自我省察的世俗偏见,女性化除了表面特征如脆弱、易感和可能冲动消费之外,更多更复杂的个例,不可一概而论。
针对数千年来男权社会的批判已经说得很多了,我只是觉得,无论历史进展至今,给不同性别的社会角色分工有多少不同,一个不断成长和思考的人依然需要在正视现实的情况下,尽可能站在另一个性别的位置看待世界,这样认知才会更全面、深刻,对另一个性别的态度也才会更公允。就我个人而言,童年时期相当男孩子气,青春期会多愁善感一点,读到高年级和进入社会后,可能无意识地得益于身为女性的优势,也会在懵懂中陷入不舒服的境遇;到三十多岁,才渐渐清楚意识到外部性别偏见和职业上玻璃天花板的真实存在。身上的男女性特质比例,也会随着认知阶段的不同而不断改变。身为写作者,我愿意成为性别之间互相理解的桥梁,而不是壁垒分明的站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