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h Literature

西索木与西博山(散文) /苏华

- ⊙文/苏 华

苏 华:笔名娜迪雅,达斡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著有短篇小说集《牧歌》、散文随笔集《母鹿·苏娃》。曾获内蒙古索龙嘎文学­奖,入选《内蒙古当代作家传略》《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志》《达斡尔族百科词典》《达斡尔族名人录》等。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草原》《边疆文学》等刊,短篇小说《母牛莫库沁的故事》被译成英文收入在美国­出版的《中国少数民族女作家作­品选》。 一

表哥向我们提及西博山­时,最初我并没在意,以为西博山与鄂温克旗­境内的维纳河、辉河湿地、红花尔基、白音呼硕敖包山一样,也是一处民族特色浓郁­的旅游景区,而且还很浮浅地把“西博山”这几个音在脑海中拼成“锡伯山”。心里还在诧异,鄂温克族自治旗并非锡­伯族的发祥之地,怎么还会有以锡伯来命­名的山呢?等我真正见到这座孤立­而神奇的西博山,便被摄了魂魄般再也无­法忘记它了。西博山四周辽阔的景象­如同三百六十五度全角­摄影机摄出的,按不按思念键都贮存在­我的脑海之中,归入永久保存的类别里。

是不是这座我素未谋面­的西博山一直在冥冥之­中呼唤着我呢,这几年,我一直莫名其妙地想带­着女儿到鄂温克旗草原­行走看看。一直以为想来的原因是­女儿久居大城市,远 离大自然,已然身心疲倦,让广袤的森林和草原为­她洗脑、洗肺、洗心,让她再次获得旺盛的创­作激情与灵感。由于因缘不具足,这个心愿一直未能落到­实处。二〇一六年七月,我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女儿来到了这片神­奇的土地。

鄂温克族自治旗离草原­明珠城——海拉尔市非常近,在呼伦贝尔境内无论你­从哪个方向出发,去鄂温克旗一定要经由­海拉尔。鄂温克旗的旗所在地处­于海拉尔市的正前方,唤作巴音托海镇。我们母女俩如飞翔的鸟­儿需要栖息枝头一样在­巴音托海镇休整了一下,然后直抵我们的目的地——鄂温克旗西索木。

西索木的全称为锡尼河­西索木,“索木”为蒙语,意为乡镇,“索木”下面的行政村叫“嘎查”。锡尼河西索木的地理位­置十分完美,

处于大兴安岭与呼伦贝­尔草原的过渡地带,丘陵、山地、草原、河流在境内错落有致地­交织在一起,孕育滋养着生息在这里­的动植物和布里亚特人、蒙古族人、达斡尔族人、鄂温克族人、朝鲜族人及汉族人。西索木加上所辖的四个“嘎查”,总人口还不到四千人。

选择西索木深入生活,不仅因这里离巴音托海­镇只有半小时车程,人文景观较为多彩,最重要的是,我表哥、表弟、表妹都在这里。他们个个蒙、汉、达斡尔语兼通,采访时可以给我们当翻­译。大姑搬来西索木居住后,那是我第二次涉足西索­木。第一次是在若干年前途­经此地,傍晚时分乘车进入,在一排排相似的土房中,大姑家的砖房比较醒目,匆匆看望她老人家一眼,留下点表示孝心的 钱,连炕都没坐热就离开了,因为我要赶当晚的火车。记得当年,西索木正值暮归牛群返­家的时间,它们三三两两在街上自­由地行走,乖乖回往各自的家门,到了大门口就哞哞地叫­个不停,大约是告诉主人:“我回来啦!要不要马上挤出我的奶­啊?”那画面让人感觉温馨与­安宁。

那次去,感觉西索木变化很大,当年一跑车就尘土飞扬­的乡村路硬化成宽宽的­水泥路,放眼望去,几乎不见了土房,所有的砖房一律涂成淡­粉色的外墙,房顶统一为浅绿色铁皮­盖。看上去相当整齐划一,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表哥说这是内蒙的乡村­十个全覆盖政策让牧民­们普遍受益的结果。

居住在巴音托海镇的表­弟表妹与我同车

来到了西索木,多年未见,表兄妹们总要热情相聚­的啊!尽管之前我一再吩咐,我们母女俩都是佛教徒,千万不要为我们杀生,杀鸡杀鱼都不可以,更不要杀羊。可是,不听我劝的表妹早就悄­悄电告留在西索木的丈­夫敖其尔,让他抓回一只羊先杀着,她要用草原的最高礼节­来欢迎我们的到来。面对他们在炎炎烈日之­下表现出的汗流浃背的­热情,我不好当头猛泼一盆冷­水,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发愿:“把他们杀生的过失全部­转移到我身上来吧,我愿意为他们承担这次­杀生的果报!”他们那么纯朴热情,毫无保留地表达着欢迎­我们的喜悦之情,可能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叫作“十不善业”,更何况表妹完全是在为­我而杀,我不承担全部果报让谁­去承担呢。

我们下榻在表哥家。表哥家在西索木开着一­家农机配件商店,店铺车库仓库和住房共­有三百多平方米,我戏称他是“巴音老爷”。他的店铺东西两侧都是­开超市的,街对面还有另一家超市,往东再走几步,有两家饭店,南北端两幅用汉字写着“牧民家庭旅馆”的招牌隔着马路遥遥相­望。这个地段应该是西索木­的商业区,在这里能买到日常所需­的各类用品,包括时令蔬菜。打听了一下,几家老板全是外地来的­达斡尔人或是外地蒙古­人,当地牧民似乎不屑于经­商,大概嫌做生意比较麻烦­吧。

在这个路段可以时时听­到达斡尔语、鄂温克语、蒙古语,连汉族人讲的都是极具­少数民族语调的汉语;随时可遇到戴着悠荡帽、足蹬长靿马靴、穿着自己的民族服装、骑着摩托车绝尘而去的­布里亚特人。

尽管街道硬化得如城里­一样平整,主街道也像模像样地分­开了快车道与人行道,生活在西索木的动物们­可不管这一套。地鼠把洞口开在大墙或­栅栏旁边,在路上跑来跑去 嬉戏玩耍,见人走来并不惊慌,走得太近时才一溜烟地­钻进洞里,很快从另一个洞口探出­头来张望着你。老母牛在街中心或人行­道昂首阔步地散着步,毫无公德意识地丢一串­儿稀屎在身后,它们养成了在草原上随­地大小便的习惯;它们知道,晒干的牛粪会让牧民拾­回家去当燃料,当空气中弥漫出烧干牛­粪的味道时,它们一定是很有成就感­的。

也许马群知道自己的粪­便不受牧民欢迎,因为从来没有人曾用干­马粪来烧饭,所以它们比较乖,不随意进到村庄来,聚集在离西索木约有三­华里的东山脚下的草场­里。那里有河流、树林,还有绿茵茵的沼泽地,虽无牧马人看守,它们也非常有秩序地携­妻带仔地吃草或三三两­两地去河里乘凉。马群貌似夜不归宿,在河畔自由自在地生活­着。草原上狼多的时候它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生存­的,更何况现在根本听不到­狼的嚎叫声,十里八里远都传不来狼­嚎,哪怕是一匹孤独的狼也­不会出现在它们面前。

见到由一块块的羊粪砖­贴着障子垒成的长墙,女儿感觉无比新奇,冲过去用手机拍照。表弟不屑地说:“外地游客一来就愿意和­牛粪照相,还让我帮着拍,我说,那是牛粪,烧火用的,有什么可照的呢?”他不知道,他司空见惯的生活方式,在外地人的眼中都是闻­所未闻的传奇呢。

天生喜欢动物的女儿在­西索木真是大饱了眼福,春天出生稚气未脱的小­牛犊、小马驹、小狗,都让她欣喜不已,看到了就冲过去要摸摸­人家,可人家一见她要靠近就­闪远远的,任她把手臂伸出很长也­触摸不到它们。还好,一只人工饲养的小羊羔­不怕她,看到她就冲过来求抱抱。小羊羔刚刚出生四五天,脐带还没干掉呢,主人说,是羊倌让抱回来的,说刚出生的晚羔除了吃­奶就是睡觉,羊群啃草若是走远,会把它丢在草丛里的。女儿抱起小羊羔,心花怒放地让我给她拍­了许多张照片,当晚迫不及待地秀在微­信好友圈中,

那只可爱的小羊羔看镜­头的表情似乎在微笑。

让我充满好奇的是布里­亚特人,他们坚持穿自己的民族­服装,坚持常年马靴子不离脚,男的一定要戴着呢制的­尤登帽,女的则把方巾叠成三角­形包住头发。他们几近顽固地坚守着­自己的民族习俗和传统,极少融入外来元素。女人们擅长烤列巴。她们烤的列巴种类挺多,甜的、酸的,全麦的、精粉的,还会夹着各种馅;其中夹着稠李子馅的列­巴会让你觉得是不是咬­到了碎骨头,稠李子的核会蹦得牙咔­咔的,可是那股特别的味道却­又让你放不下,吃完一口还想再来一口。她们的列巴并不批量生­产,自家食用多余的就送到­超市来寄卖。花八元钱买回的布里亚­特大列巴能吃饱全家人­的肚子,还有剩余。

坦白地说,呼伦贝尔境内有两个民­族让我感觉既遥远又神­奇,总想深入他们的生活之­中去感受一下,那就是白俄罗斯人和布­里亚特人。因为他们不是土著,均为外来人。虽然布里亚特人被称为­布里亚特蒙古人,但他们与原住草地蒙古­人的生活习性有很大的­不同。他们的服装辩识度极高,面料非常讲究,从来不用马马虎虎的面­料做服装,同为女装,姑娘与已婚女人的区别­很大,已婚女人的衣袖比较费­料,不仅要高高地耸起肩,还要在肩上掐出许多的­皱褶来。除了喝奶茶吃手把肉是­相同的,主食就显出不同口味儿­了,布里亚特人食用列巴,蒙古人则吃油炸馃子或­肉粥、挂面。

苏联十月革命之前,呼伦贝尔土地上只有原­住民,并没有布里亚特人的身­影出没。关于布里亚特人的历史­资料比较少,百度查阅只有零星两条,不知准确度如何。关于他们迁入呼伦贝尔­境内的经历,百度百科是这样介绍的:

“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白匪被苏联红军击溃,退到布里亚特地区顽抗,到处抢劫牛羊和财产,绑架男子当兵,当地民不聊生。为了躲避白匪祸乱,布里亚特人陆续迁入中­国境内,并最终定居在内蒙古自­治区的呼伦贝尔市鄂温­克族自治旗境内的锡尼­河两岸。”

表哥讲述的布里亚特人­迁徙呼伦贝尔的传说就­非常具有故事性和画面­感了。青壮年在前面骑马持枪­开路,后面跟随长长的大轱辘­车车队,队伍逶迤绵延,妇女儿童和老人被护在­中间,一部分人负责驱赶着牛­马羊和其他家禽牲畜。

想象一下吧,这队长途迁徙的人马都­会经历怎么样的危险。被迫放弃了家园,跋涉向未知的远方,雪原莽莽,望不到尽头,希望频频升起,又不断跌落谷底。为寻找一处可供扎根的­生息之地走向远方,继续走向远方。当他们行至呼伦贝尔境­内的锡尼河畔,丘陵、山地、草原、河流映入他们疲劳的眼­帘,天啊!这不正是我们要寻找的­地方吗?他们决定扎根此处。布里亚特人的头领前往­呼伦贝尔国民政府提出­申请,请批给我们像牛皮大的­一块地方吧,让我们栖息七十年吧。

呼伦贝尔地广人稀,不差布里亚特这几百口­人,国民政府大笔一挥,批准了。据说这个批复文件还保­存在呼伦贝尔的档案馆­里。

所以说,布里亚特人是锡尼河西­索木的最初开发者,是布里亚特人在这片草­原搭建起了第一顶毡房,使锡尼河两岸开始缭绕­出袅袅炊烟。虽说那份七十年居住期­的批复文件仍在,可随着国民政府的垮台,那已是一份无效文书了。这里已经是布里亚特人­的家园。

万分渴望能深入布里亚­特人的生活内核中去体­验一番,就如同白俄罗斯人对我­的深深吸引,多么想了解他们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想知道他们的生活里都­发生着怎样的故事与传­说。但,因缘目前尚未具足,我还没交到布里亚特朋­友,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能在外围这样观看着,我在等待合适的契

机,切入他们的生活之中,在心里面把自己变成一­个布里亚特人。希望在有生之年,上苍能赐给我这样的机­会。

在西索木的十天,表哥表弟还有侄子,开着表哥家平时上货用­的那辆白色面包车,竭尽全力拉着我们母女­俩四处采风。去辉河湿地看野禽翱翔,参观野生动物救护中心,驱车越过东山深入草地­观察牧民如何修剪羊毛,采访经验丰富的牧马人,登上东山在樟子松林中­听涛声如雷,在维纳河痛饮真正从地­心涌出的如冰之矿泉水,祭拜巴音呼硕旅游点那­个已经完全商业化了的­著名的敖包。这些景区并不集中在一­处,都需要跑很远的路程才­能抵达,好在草原上从来不堵车。

女儿每天睡得比我要晚,她在笔记本电脑里记录­着我们的所见所闻,自从她的双足踏上草原­就一直处在兴高采烈的­状态,草原的种种传奇往事让­她新奇不已。

感觉给表哥家已经添了­太多的麻烦,当我表示明天要返程时,表哥提高声音反问我: “怎么着,不去西博山了?”

西博山一直在表哥安排­的议事日程里,如果不去,怕是会惹他不开心。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祭拜­过“天下第一敖包”了吗?总不能去祭拜草原上所­有的敖包吧。

“西博山敖包是他们说的­那个在呼伦贝尔非常有­名的敖包山吗?祭拜时不是不允许女人­上去吗?”

我找着借口,其实我是把西博山与新­巴尔虎右旗的那个宝格­德乌拉敖包搞混了。

“西博山敖包很有名的,日本人来华访问时还专­门到西博山祭拜过敖包­的,那是当地牧民心目中的­神山。还是去看一下吧。”表哥不温不火,慢悠悠地说。

我答应了。患有糖尿病且生意正值­忙碌期的表哥,不打理生意,不顾身体欠佳,努 力想让我们此行收获丰­饶,我还有什么理由推托呢。

西博山敖包在好力宝“嘎查”境内,在西索木向西的方向。翻过辉河湿地西面那座­光秃秃的漫长山坡,辽阔的草原映入眼帘,随着满坡的起起伏伏,草原在不停地向前延展,仿佛望也望不到尽头。两个表弟各骑一辆摩托­车在前面开路,他俩不愿坐在车里,要在草原上爽爽地兜会­儿风。在偌大的草原上他俩一­会儿就把我们抛得远远­的,看上去越变越小,时常还会消失了身影;还好,他俩会停在某个路口的­转弯处,吸着香烟等我们赶过来,待我们靠近些就踩灭烟­头,再次踹醒摩托车,疾驰而去。

路况非常好,几乎很少见到别的车辆­也奔跑在这条国道上,水泥路的两边也洁净,不像那些开发的景区,公路两边处处可见随手­丢弃的饮料瓶塑料袋废­纸屑之类的垃圾。喜欢四处污染环境的素­质差者的足迹尚未践踏­到这里。

彩蝶飞舞,鲜花绽放,天高地远,白云飘荡。东一群西一簇的牛、马、羊,埋在草原深处缓缓移动­着。因缺少雨水,那年草原的草显得低矮,空气也极干燥。

表哥说:“往年雨水充沛时,这会儿草原上的草应该­有一尺高了。希望最近能下几场透雨­吧,要不然八月份打草打什­么啊!”他的声音里透出深深的­忧虑。

靠近水源的地方草丛和­芦苇显出格外鲜绿。我指着一条逶迤在公路­左侧的河流问表哥:“那是什么河啊?”

表哥答:“那就是辉河,辉河湿地的水就是从这­边流过去的,它的上游在辉索木,再上面有条辉腾河,辉腾河的源头是从地底­下涌出来的,水特别凉,其实辉腾就是‘冷’,达斡尔和蒙古人不是都­管冷叫‘辉腾’吗?”

我以为表哥只是一位生­意人,没想到表哥对当地的人­文地理还挺上心的,不觉对表哥刮目相看起­来。

巴音呼硕嘎查、纳文嘎查还有若尔嘎查­被我们的小面包车抛在­了后面,辉河一直伴着我们向西­行,好力宝嘎查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了,这里的牧民以布里亚特­人为主。表哥的话比平时明显多­了起来。大姑父曾经在好力宝嘎­查的粮店工作过,表哥表弟表妹们在这里­留下了太多的记忆,表哥指指点点地告诉我,他曾在那里打过草,在那里放过牛,曾在那里遇到过狼,曾在那里拾过牛粪。

他指着孤零零地伫立在­远处的山头说: “那就是西博山,在生产队下乡的时候,我曾经去那里打过石头。每年五月底或六月初,牧民们就从四里八乡赶­着车聚在这里祭拜敖包,还请喇嘛念经,摔跤,赛马什么的,可热闹了。”

遥遥地望过去,西博山并不高,形状像巨大的半个馒头。在一览无余的草原上,它的傲然挺立是那样的­引人注目,此刻一点也看不出它曾­经无比热闹红火过的迹­象。

下了公路,驶进草原勒勒车蹚出的­路,我们的面包车开始跳起­了摇摆舞,颠晃得厉害。如果不是西博山在远处­提示着我们,真不知道这随意而行的­车辙路会把我们引向哪­里。路上时常遇到牛群和羊­群,这些傲慢的家伙根本不­给车让路。想过去吗?自己绕过去好了。我们的速度无法加快,骑摩托车的两个表弟早­就不见了踪影,草原想藏起个把人来,如同藏起狼和狐狸以及­地鼠般容易。

等我们快扭到西博山山­脚下时,看到了两位表弟停在草­原上的摩托车,他俩则在不远处的湖边­等我们呢。湖面惊飞起一群一群的­野生水禽,一片片黄色的花绽放在­湖边的水面上。花并不是很大,散开的花瓣如剑锋耸向­天空。他们说,这是莲花。我只知道莲花有粉色、白色的,不知道 居然还有黄色的。我想很可能这根本就不­是莲花,只是当地人愿意这样叫­它,因为它们同样出污泥而­不染。这片湖在西博山的西侧,湖的边沿污泥很深,无法靠近给草原莲花拍­个特写。不过,在这里再看西博山,西博山就显得比较高大­了,奇怪的是这山上并无一­棵树木。山总应该和树连系在一­起,可西博山就是没树。

继续向东行进一段路,一大片让人赏心悦目的­绿茵茵的植物和湛蓝的­湖水出现在眼前了,芦苇荡里传着天鹅高亢­的鸣叫声。

“我要去看天鹅。”女儿拔脚往湖边跑过去。她表舅唤住了她的脚步,“这水边你看着好像近,可远着哪!咱们先上山祭拜敖包吧。在山顶上你再看看这儿­的风景。”

在山脚下根本看不到山­顶是一副什么模样,我们分别拎着供品、水和我们的中餐,沿着善男信女为大家修­建的水泥台阶开始爬山,水泥台阶只修到三分之­二的山腰,再向上则更需要体力了。他们爬得非常快,虽然并无树荫遮挡却很­快就不见了人影。女儿伴着我一步步向上­爬。天好热,衣服很快就湿透了。

登上山顶,正值正午,太阳高照,四野空旷,果然别有一番景象呈现­在眼前。在山下时以为西博山只­会有一个山顶,上来却发现,除了东面山头的主敖包,西面的山头上也有一个­敖包,中间的过渡地带还有几­个正在堆砌的小敖包。主敖包上面一簇干树枝­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经­幡和哈达,敖包周围散落着飞马,这让我万分欣喜,佛教的光明已经抵达了­这里。我仿佛听到了风在念诵­经咒的声音,十里八乡的六道有情众­生有福啦!

放眼望去,我们刚刚看到的绿洲好­大好大,一直排向西天肉眼看不­清的方向,湖水如明珠般这里那里­透出银箔的光亮,天鹅、仙鹤、鸿雁、野鸭的身影时而飞向天­空,时而跃入水中。这里远离人群,是最理想的哺育后代的­天堂。一阵阵凉爽的风吹向山­顶,

从山顶可以望向四面八­方,散落在草原的牛马羊群­全部尽收眼底。我对心旷神怡这个词语­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

西博山的石头非常善解­人意,一块块大小不等的暗红­色石头半埋在地里,仿佛生了根,好像专门为防止朝拜者­不小心会踩空跌下山头­而设的,有这样的石头在,谁还会担心自己狼狈地­跌下山底花容尽毁呢?

摆好祭拜敖包的供品,表哥让我说祭拜祈祷词,我将大甘露(佛家用语,意为白酒)洒在主敖包前面的空地­上,用达斡尔语放开喉咙诉­说一番,主要是为这一方百姓祈­福,祈求普降甘露,缓解旱情,六畜欣喜,百姓安康!

我不知道神明是否听到­了我的祈祷,万分真诚地希望上苍能­够悲悯鄂温克草原的牧­民,悲悯六畜,缓解大家的忧虑。

回到巴音托海镇的第二­天,表弟告诉我,西索木昨晚上下雨了,下了半个小时的大雨。“姐,你祈雨可真灵啊!”

我想这一定是众望所归­吧,绝对不可能是我个人的­力量,我们昨天从西博山下来­时,不是还遇到了两个骑着­摩托来祭拜敖包的布里­亚特男人吗?

看来,西博山确实灵气蛮大。我兴致勃勃地开始查找­有关西博山的资料,然而,西 博山尚未声名远扬,它低调地隐藏在草原的­深深处。还好,除了当地牧民,也有人在关注着它,我在《中国阿尔泰语系诸民族­神话故事》里找到了关于西博山的­神奇传说:

开天辟地之时,呼伦湖旁边有座拔地千­丈的大山,阻挡着天神出进的道路。有位天神十分恼怒,抽出身上佩带的降魔宝­剑把这冲天大山拦腰砍­为三截。大山虽被砍断了,不久却照原样接到一处,又变成了整座大山。而且还在往上长,山顶像锥子般把天神居­住的神宫搞不得安宁。

这时,那个身佩利剑的天神又­怒气冲冲地来到那座山­前,再次挥剑把大山斩成三­段。砍完就迅速把顶上那一­截搬到了湖里,当天神想移走那一截山­腰时,却累死了。其他天神们一齐赶来,把砍得平平整整的那一­截,移到东边,把另一截,挪到了西侧。这座千丈大山就再也无­法联结到一起了。

我说西博山怎么会非常­突兀地挺立在鄂温克草­原呢,身边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原来是众神迁过来的啊!当地牧民视其为神山是­实至名归的了。

真要感激那位脾气暴躁­的天神,如果不是他再次怒斩千­丈大山,鄂温克草原上怎么会出­现可供大家登高远眺的­西博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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