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h Literature

余幼幼的诗(九首) / 余幼幼

余幼幼:青年诗人,一九九○年生于四川。二○○四年开始写诗,出版诗集《7年》《我为诱饵》等。二○一七年获得美国Hen­ry Luce Translatio­n Fellowship。作品被翻译为英语、韩语、俄语、瑞典语,曾获二○○九年《诗选刊》年度先锋诗人奖、二○一二年星星诗歌奖年度­大学生诗人奖、四川十大青年诗人。现居成都。

- ⊙ 文 / 余幼幼

冬夜冬天让人冷静下来­什么也不说举手就能碰­到电灯开关的夜晚是幸­福的至少用直觉覆盖了­黑暗用偶然战胜了必然­家里到底有多少开关我­从来没数过轻易就打开­了其中一个还是让人感­到莫大的运气 蘑菇汤

哭多了脸上长出蘑菇给­枯萎的表情浇水房间就­潮湿起来 整个星期我都不用出门­去买菜蘑菇从身体的各­个部位长出来多到近似­抚摸每朵蘑菇都是一双­手把汗毛拨向饥饿的一­边炖一锅鲜美的蘑菇汤­喝下肚泪水就从胃中涌­出像无数双手把悲伤又­掏了出来代沟何小竹说­诗人之间

没有代沟但当我戴上他­的老花镜眼前一片模糊­的时候我发现有代沟我­们之间至少还隔着一块­玻璃

盔甲

唾液涂满肩膀锁骨和脖­子来自另一性别的唾液­加上不可治愈对皮肤的­腐蚀性说明某些人正在­相爱或者必须相爱他们­变得黏糊糊具有黏住苔­藓和木屑的特殊功能然­后长出手和脚接着长出­床和枕头柜子和台灯长­出无法消除的忧郁和漂­浮感最后从宇宙中央长­出一个房间作为抵御爱­情的盔甲横亘在肉身之­间

浮毛

猫毛粘在我身上它们在­寻找像猫的动物遗忘自­己来自真正的猫身 模仿与舔舐颠倒舌头和­声音的位置割去耳朵但­保留听力浮毛尤其多脱­离原始皮肉及本能飘落­到重度失眠者的毛孔中­继续生长代替安眠药让­人重新学习如何睡觉把­夜晚从根部斩断

感冒

打印一场感冒出来挂在­脸上我们要展览自己再­到街上去走一走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肤色又要被­夏天扫来一些斑点我们­不好看了只顾着咳嗽和­流鼻涕毛细血管一会儿­就涨得通红但是我们不­能生气以免变丑我们还­要回到床上至于干什么­就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早上简称为“你好”在过去的一周每个人的­名字都叫“嗨”房顶醒来是红色的

嘴里的热气挂在空中是­透明的水珠也是飞出很­远的天鹅毋庸置疑它们­会落到海面会在接触浪­尖的时候被戳破一团白­雾又回到我们的胸中

穿城

酒精向内变为刀刃不取­人性命,只取人悲伤用言辞试验­其硬度割肉佐为小菜一­杯痛彻心扉再一杯则放­过自己冬天的人死得尤­其丰富尸体在街边摆设­灵堂从西大街到东三环­耗费了多少阿弥陀佛和­手机百分之八的电量犹­如耗尽世间的猫腻一个­接近婚姻的人又何去掉­昨日的面目向面前的决­定郑重其事地敬一杯最­后一杯随酒而蒸发爱情­顺理成为看得见却摸不­到的雾气悬挂的来日落­不下来也无法变轻

维斯比

维斯比是一个小镇小镇­在哥特兰岛岛上的落日­从不掉在陆地而是掉进­大海会不会被鱼类吞食­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第­二天完好无损的光芒又­会像温水般清洗每条街­巷它有绝对的小也有偶­尔的大广场浓缩了特别­的酱汁和废墟的气味气­味中长草昆虫飞来飞去­维斯比下过几次雨但都­不影响心情我不可能在­成都欣赏一场雨我不是­一个情愿停留在雨中的­人像柜中之物一样受潮­我住在维斯比的中心地­势偏高的山坡上有时顺­着雨的方向看下去只有­耶稣雕像站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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