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th Literature

推荐新锐作家莫华杰/ 胡竹峰 包 倬

包 倬:一九八〇年生于四川凉山,二〇〇二年开始小说创作。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十月》《钟山》等刊。出版有小说集《风吹白云飘》《春风颤栗》。现居昆明。

- ⊙文 / 胡竹峰

胡竹峰:一九八四年生于安徽。出版有《空杯集》《墨团花册》《旧味》《民国的腔调》《中国文章》《竹简精神》等散文随笔集。曾获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散文奖、滇池文学奖、林语堂散文奖等。部分作品被翻译成日文、英文、俄文、意大利文等多国文字。

莫华杰的名字,文章诀之一。这么读,莫华,杰。文章莫华,方才杰。文章朴素一点好,所谓大道至简,太华丽太华美,损了文格,这格是格调也是格局。

读司马迁、韩愈、托尔斯泰、雨果,大有深意,这深意皆在朴素里。

文章过于华丽,难入雄浑沉郁之境,华杰比我懂。我迷精巧迷了那么多年,至今才体悟出精巧的小,体悟出文章要经过明清­进入唐宋进入先秦。华杰作文,气常常往大处鼓,器往往朝大处做,宁要粗粝的陶罐,不做玲珑的玉坠。这是心性也是境界更是­慧根。

那年我去黄河边游玩,当时是正午,夏天,河面宽阔,景象是厚云积岸,大水走泥,气势汹涌。给了我很多启发。

华杰的文章有一点涩一­点稚一点憨,文字倒是不扣着,平铺直叙,那是和读者肝胆相照,也好。日子漫长,以后有时间人书俱老。

和华杰一起在鲁迅文学­院待过四个月,性情相投,言谈甚欢。他为人不使聪明不恃才­傲物,平日里养拙,从来不夸夸其谈,古语道:口锐者天钝之。写文章的道理也一样。

华杰作文的态度,我向来称赞,尽管有些作品还有破绽­还有不足,但他的文学态度,磊落、敞亮。他的散文,不装,不藏,不偏执,不哗然,不作态;有烟火气,有泥土气,有山歌气,有血气,有正气,更难得如工笔画,线 条又恭敬又诚恳。大境界是朴素的,大情怀是家常的,华杰的朴素与家常,一定可以让他走得更远。

华杰作文做人都有自若­处,抱朴守正,定力甚好,像久经江湖的剑客,又似得道高人。实则他剑不出鞘,宅心仁厚,道亦在得与不得之间,好在道永远在脚下。他正在道上跑,是在山阴道上漫游,看似漫不经心,却在饱览山水草木之色。

韦庄《酒泉子》词说得好:“月落星沉,楼上美人春睡。”华杰不是美人,没有春睡,写作颇勤。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话说­多了没意思,换个说法:华杰一直孜孜不倦,写了一批可圈可点的作­品,比韦庄词中楼上的美人­可取。写作不全靠勤劳,但写作者一定不能昏睡。

华杰的文章,常常有烂漫之心。散文多追忆,追忆之际,又深情又惆怅,情深而专注,笔端之况味,常常让我共鸣。华杰的文章,小说且不谈,散文大抵是对自己的记­忆,所见所闻,和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进­行一种真挚朴素的描述;生活气息浓烈,很周到很诚恳。看他的《苦涩年华》心有戚戚焉,少年往事,各有各的不堪,如今莫华杰微笑着平静­地说出,娓娓道来,无有纠结,那是风雨过后的晴朗。

希望华杰越来越好。近日合肥冬日雾霾笼罩,但读华杰的文章,读出天空晴朗。

华杰的父亲是位乡村祭­师,他一定对命运深信不疑。命运不是迷信,是性格轨迹。信命既是随遇而安的与­世无争,也是命中注定的殊死对­抗。我信命,相信华杰也是。

生命是场奇迹之旅。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的开篇写道:“幸福的家庭彼此相似,不幸的家庭各不相同。”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一个后空翻变成了残疾­人。这样的不幸,给一个家庭带来的毁灭­性打击,非经历不能感受。文学是个体经验和人类­共性的隐秘通道。在黯淡的黑夜里,一个少年凿开命运的壁­垒,让文学之光透进来,照亮我们共同的苦难。不是隔岸观火,不是事不关己。

这些被写出来的文字,散发出醇香,它们在华杰的心里,贮藏已久。仓颉造字,鬼神夜哭。华杰的散文,不是写出来,是经历出来的。这可能是一种非常笨拙­的写作,但这笨是石斧,有开山之力。写作也是一门笨活,正如病中的少年,他突发奇想,要去当作家。世间路有千万条,而华杰选择文学这条窄­路。他不是一个“会写”的人,他只是焚香沐浴跪下,敞开自己的心,让你看到,这个从广西流浪到广东­的年轻人,他经历了什么。这同样不仅仅是个体经­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写出了这个时代一部­分人的生命片段。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我喜欢的散 文,是要有“人”的。能看到活生生的作者,有生命的气息。华杰文如其人,文字背后的怯懦与坚韧,随和与固执,和我看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他的文字里,有着丰沛的元气,那是沉默已久的诉说。在我和华杰的交往中,他有着极强的解构能力。不论你谈起什么高妙的­理论,他用一个在东莞经历的­小故事就化解了。这不是通俗,他知道,生活里藏着无尽的智慧。他甚至练就了一副嬉皮­笑脸样,将苦水变为坏笑。

“修辞立其诚”,我在华杰的文字中看不­到狡黠和市侩。这真是令人欣慰。我一向认为,如果你要了解一个作家,就去读他的散文。因为文字背后,是一个人的性情,是一个人的怕与爱。多年前,病中的少年抬头望天,阴云密布。多年后,青年作家莫华杰在文学­的窄路上跌跌撞撞,但奋力向前。我并不担心他,像他这样早已向文学交­出了赤子之心的写作,他的文学就是他生命本­来的样子。

在我有限的散文阅读中,太多人想把这种古老的­文体写得花哨,写得深刻,但华杰的散文却质朴得­如石如泥。殊不知,这泥和石,正承载着生命与永恒。这些文字打动我,因为他写下了我们共同­的命运。我想,这是一个写作者唯一能­为自己所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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