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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勤(Hsiao Chin)乃華人抽象畫家先鋒。今年3至6月,巴黎Guimet(吉美)亞洲藝術博物館、高雄金馬賓館,與香港3812畫廊,分別舉行《禪色:蕭勤繪畫展》(Les Couleurs du Zen/ The color of Chan)。(註:禪譯為Zen跟日語,而譯為Chan,則依據漢語)。三展齊開,似為84歲畫家立里程碑,總結其輝煌事業。
蕭勤與我同祖籍廣東中山石歧,可能此點鄉緣,我生平買第一張畫,乃他的小品。1985年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在上環信德中心,以他畫展來開幕,我剛巧有到。
香港拍賣場、畫廊間中出現蕭勤三幾張作品。2018年大埔慈山寺舉行《明光─向昇華致敬展覽》,掛起他半世紀精品。音樂人趙增熹、歌手陳潔靈、舞蹈家梅卓燕、台灣陽明大學腦神經科學博士王永順等也來捧他場。到3月16日,蕭勤回到他已離開60多年的出生地。上海中華藝術宮(原址是2010
年世博會中國館)為他舉辦《回家》大展,推出他百多件繪畫及雕塑。
我抱憾未能出席上述兩大展。幸好於2019年初,在澳門路氹美獅MGM酒店大堂,見到他的40呎巨畫,感覺震撼。繼而在初夏,我抓緊機會,先到中環荷里活道,繼而飛到高雄,細賞他各時期代表作。
看抽象畫,無論禪道思想,還是純色彩或非指意圖象,多憑直覺。我見蕭勤常用大筆或大掃(把幾個掃拼合而成),醮藍、紅強烈色彩,點落在畫布或畫紙重要位置上。天地運作,人生萬事,皆始於一點,之後發展到另一區域。世間萬物平衡,相連呼應,互補不足,是其關鍵。他作畫,乃實踐中國哲學、傳統文化精神⋯⋯。
欲進一步理解蕭勤畫作,有必要回顧他生平。1935年他出生,父親蕭友梅留學日本與歐洲,學習音樂,懂多國語言,創辦上海音樂學院,中國第一所。他不幸5歲喪父,10歲失母,自小與胞妹各自寄居在兩位姑姑家。在英國學畫的堂姐蕭淑芳(後來成為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她的丈夫留學法國、中央美術學院教授─畫家吳作人),從國外帶給蕭勤一盒彩色臘筆,啟蒙他藝術慧根。
蕭勤14歲便開始到處為家,抗戰勝利後,隨姑母搬到南京,到1949年,隨姑丈逃難到台灣,1951年考入台北師範學校藝術科。他不滿教學保守,轉投校外李仲生門下。李老師曾在日本跟隨名震法國大畫家藤田嗣治(Tsuguharu Foujita),思想創新,教學重啟發,要求學生「眼、心、腦、手」四者並用,培養蕭勤時常思考,走上創作抽象畫之路。
1956年,蕭勤得西班牙政府獎學金,免學費卻不包食宿,先後進入皇家馬德里美術學院和巴塞羅那美術學院,可是老師太傳統,沒教學生運用「眼、心、腦」,他放棄上課。他轉去結交多位抽象畫友,反而得到啟示。
在1957年,他從中國書法,發展出一批新畫,先後在巴塞羅那和馬德里舉行個展。巴塞羅那Sala Gaspar畫廊與他簽約,解決他生活問題,而他輾轉遷居意大利。
蕭勤於1959年在意大利舉行兩次個展後,意識到東方古代哲學思想,可以平衡西方物質主義社會危機。因此他離經叛道、大徹大悟大轉變,不用當時流行的壓克力顏料及平塗,改用中國毛筆及彩墨水。
蕭勤見當地藝壇日趨商業化,缺少靈魂,倡議中國哲學思想,得意大利畫家、日本雕刻家等響應,於1961年在米蘭,聯手推Punto(意大利文「點」的意思)藝術運動。隔幾年,在1977-78年間,他又與幾位意大利哲學界、藝術界同道朋友,再次在米蘭發起國際SURYA(梵文太陽)運動,創作具精神能量作品。
蕭勤熱心發起兩場藝術運動,為藝術界及公眾豎明燈,力挽狂瀾於既倒,裨益意大利文化,無功也有勞,因此於2005年,獲意大利總統頒發「團結之心」騎士勳章。
到1976年,他在米蘭展新畫,受好評,從此堅信藝術無國界,應用「真實語言」,便會獲得鑒賞家認同。
近月我讀他文字結集《與藝術的歷史對話》(上下冊),知悉他顛沛流離,晚年更失去相依為命女兒,歷盡人間波折。猶幸李仲生老師教誨,促他意大利生活時,閱讀禪道書籍,思索人生宇宙,順自然走上禪、道之路。他說,禪道並沒有教他畫畫,卻讓他清醒,內心呼聲傳達到他的手,不用打稿,便畫出畫來。
今年6月,我逐一細看在香港和高雄所展出他各時期作品,見鮮豔色彩,透出青春活力、生猛能量,而落筆(落掃)氣勢澎湃,均衡互補,達到大美。
我有幸與他談話一小時,他對複雜人生、神秘宇宙,有所參透,而我也省悟,在他畫中找到原點,追蹤其發展和補充,便覺平衡、超越。再想象人生和宇宙,便不難發掘得靈感,找到跨越生死局限出路,且灑脫進入天人合一自由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