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奏曲18：小丑

給15歲的阿卡：

還蠻喜歡陳玉勳導演的《健忘村》，完全就像一則中國歷史政治寓言故事。之前看《總鋪師》，笑到流眼淚了，不過《健忘村》的搞笑又不一樣，讓人有點心驚膽戰的，尤其當你對照起歷史與現實的時候，會不經意，啊，怎麼這樣。

最意想不到的是，導演用阿卡貝拉人聲樂團的方式呈獻流寇“一片雲”。

這幾個盜匪出場的場景是在一線天的山縫裡，甲倒掛在乙身上操練，胖子卻坐在一旁玩起了beatbox，其他幾人一個個加入，有貝斯，也有高音電吉他，頓讓這幾個凶神惡煞殺人越貨的盜匪染上詭異的滑稽氛圍。

現代意義的阿卡貝拉樂團，從上個世紀初開始，就有着滑稽和娛樂的功能。美國的Barbershop四重唱，用close harmony的方式演唱了許許多多卡通歌曲，街頭的Doo Wop組合街頭性質必然要能吸睛，就連Swingle Singers和King's Singers也都是“諧星”出身的。Swingle Singers以人聲模擬樂器演唱交響樂，他們呈獻的柴可夫斯基《1812序曲》，音樂不可挑剔，動作與表情卻刻意誇張滑稽，那種張力一直影響到我們這一代的歌者。King's Singers翻唱Randy Newman的諷刺歌曲〈Short People〉，因為男高音Bill Ives長得矮小，順理成章被拱成梗，表演起來特別搞笑。阿卡貝拉可以很酷，也可以很風趣，甚至無厘頭。我想陳玉勳有此決定大概是靈光一閃而非刻意為之吧，這《健忘村》的無厘頭倒有點承接了90年代周星馳的感覺。

一邊看《健忘村》，一邊想起賴聲川的經典舞台劇《暗戀桃花源》。那是我現場看的第一部舞台劇，驚為天人。表演工作坊與明華園哥仔戲團合作，一邊是民國悲劇“暗戀”，一邊是鼓樂喧天的古裝喜劇“桃花源”。舞台左邊，江濱柳和雲之凡久別重逢，感慨滄海桑田；舞台右邊，躲入桃花源的老陶返家尋妻，卻發現妻子春花早已改嫁袁老闆——就像一首古怪的二重唱，兩個聲部分屬不同調性，卻暗暗契合，唱出台海兩岸讓人哭笑不得的小人物命運。

Edward Elgar有名的合唱曲〈There is Sweet Music〉也是這樣的，男聲與女聲對唱，但調子完全不同，男聲唱的是G大調，女聲則是降A大調，仿彿一個在山上，一個在海裡。他們的關係又像是磁懸浮的道理，互相排斥，卻找到平衡，構成圓融無礙的玄妙距離空間。

15年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