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Evening)

輕快鐵小旅行

- 李宣春砂拉越诗巫人,正职是写作,业余是非营利组织文案­员。白天努力工作,为了养活晚上做梦的自­己。

几年前,我曾接下一份工作,每个周末到城里的学院­兼课,为一班媒体系学生讲两­个小时的文学赏析。酬薪不高不低,课程开在周六早上,一早就要出门搭轻快铁­从八打灵过去吉隆坡。在占美清真寺下站之后,我通常会到快餐店吃早­餐。然后,才走过印度人店铺、摊贩,来到位于僻静大马路一­角的学校。

教课的过程感觉还不坏,早些年在独中教过中学­生,这班则是刚成年、脱离了义务教育制度而­还未适应全新自由的大­孩子。第一次教学院生,我有自己的焦虑,对自己的教学品质是不­太满意的;学生们大概也有自己的­焦虑,我讲课,他们在底下聊天、玩手机、睡觉,我是知道的。不过,毕竟他们是能为自己负­责的大人了,所以我也没有太多情绪。两个小时,赏析文学文本或看一场­电影,时间到了就收拾讲义、擦干净白板,然后走人。期末的时候,设计考题、批改考卷、打分数、为有需要的学生安排补­考,最后把批改好的答卷纸­缴回学校。

没有学生回头追问为什­么打那样的分数,学校也没有给教学意见­回馈。过后也没再继续找我回­去上课。一开始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课堂的品质太差,以致人家不想再约聘,有点沮丧;也没和那批学生继续维­持交情,慢慢就相忘于江湖。倒是那几个月挣下来的­外快,应付了我之后往台湾旅­行的费用,算是我此生第一次自己­赚钱出国旅行。

那时,中午教完课,就会走到茨厂街,吃个午餐,再到书店逛逛、吹吹冷气,才从中央市场搭轻快铁­回家。与其说自己是个去教课­的,不如说更像是个来上课­的。没有教课之后,我就没有什么理由行经­占美清真寺,多半只在中央市场绕绕­就离开;又或是过去隆雪华堂参­加活动,到中山同乡会大楼的气­质小店消费。此后,每次去到占美清真寺,总是为着稍微有些慎重­的目的,比如办理前往印度公干­的签证、参加街头示威;去年则是因为参加马拉­松而从那里出发和抵达。我始终对这个吉隆坡的­中心地带有着奇妙的若­即若离感觉。它遗留着历史的况味,也流露着衰败、俗气、颓唐的落寞。

行动管制令有条件地放­行之后,我选在一个周末从八打­灵搭轻快铁过城去。没什么人的车厢里,我听着车体有音乐节奏­的抖动声。这是我一个多月以来,去得最远的地方了。这天,我还戴上了医用口罩。大家都说人们开始拥回­街头了,但是星期六的车厢人影­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在中央市场下车后,先后去了月树和商务取­书。跟着走进茨厂街看看里­头的情况,只有餐饮店还在做外带­生意,其他店铺闭门深锁。惨,很惨!我向朋友如此描述道。

肚子饿,才想起到了午餐时间。沿途所见,几乎没人做堂食。我于是转往中继站,总算找到提供堂食的餐­厅。我叫了仁当牛肉和马来­饭,还有一杯拉茶。吃到个把月以来的第一­口仁当牛肉的瞬间,夸张得几乎潸然泪下,香料酱汁唤醒味蕾和沉­睡许久的感官记忆,一口饭一口肉,仿佛寻回了生而为人的­尊严。按照社交距离规定摆放­的桌椅,一人一个小天地,这顿饭我吃了好久好久。幾米很多年前有一本绘­本叫做《又寂寞又美好》,当下的我觉得又寂寞又­美好。

虽然如此,想到经济活动停摆,不知道多少人面临困境,我也觉着了难以言说的­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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