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來，走過去

在家上班55天后，儿子复工了，本来他工作的单位一早已经通知了大家没那么快复工，并且将采取分批复工，不过最后一分钟老板突然决定把全体员工都招回去。

儿子复工，我也需要早点起床，给他做了一份火腿鸡蛋三文治当早餐，还给他做了午餐肉炒饭便当，让他带去公司午餐时间吃。他这么久没上班，也不知道公司楼下的小食店有没有营业，而我也不想他走太远的地方外带食物，非常时期，尽量不要暴露在外，也尽量不外食。

就在他吃早餐的时候，我突然有一阵不安——公司突然改变主意要求全部人复工，会不会有什么重要事情宣布？还是公司有什么应对的政策？经历了这场病毒风暴，有些人饭碗不保，有些人减薪与公司共度时艰。儿子是职场新鲜人，才踏入社会半年就面对这惊骇风暴，他应对得了吗？

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问：“你是不是部门里最新的员工？”他想了想，点头。我尽量放轻松地问：“不知道你的公司经历这次疫情还撑得住吗？不知道公司会不会裁员？”

他耸耸肩，似乎没有太担忧，其实也轮不到他担忧。我终于切入重点，说：“如果裁员的话，公司的新人或最高薪水的人，风险最大。”儿子静静地在听，还是很平静地，只点点头。

“如果你被公司裁退了，不用感到灰心，因为不是你不好，这是时势所迫。”我其实不太担心他被裁退，但我担心万一他被裁的话，他心里会不会很受挫？不过，这应该是我想太多，因为他还是一脸淡定，至少比我还淡定。

突然想起80年代，我初入社会工作，第一份工作做不到一年公司就倒闭了，我和几个同事一起追薪，一路追到劳工部去，也记不起有没有把薪水追回来，倒是我们几个同事成了好朋友。不久后我们又一起受聘于一家新公司，然后我们又再把新公司给“做倒了”。其实真不是我们脚头不好，只是当时经济不景气，很多公司都纷纷倒闭。大概当时还年轻不会太担心，没工作就只是没钱拿回家而已，住家里吃父母的，也不会饿死，只是偶尔会为前途惆怅，但大部分时间我们却还在说笑，自嘲我们不能再一起工作，我们要分散，这样才能削减我们这种“把公司做倒”的能量。说着笑着，日子即使难过，但我们还是安然无恙地走过了经济大萧条的80年代和经济大崩盘的90年代。

想以这些封尘往事来激励一下儿子，却还来不及跟儿子说，他就已经拿了便当袋子要出门了。他坐在门口穿鞋子，我像个在球场上不停跟球员分析的教练，声声的叮咛他要注意卫生、记得戴口罩、和同事保持距离、要勤洗手、涂了洗手液别碰火因为有酒精、这么久没驾车现在驾去那么远有问题吗、钱包有带吗驾照有带吗、便当袋拿好里面还给你准备了汤匙叉子和水瓶、下班时记得把便当带回来洗、希望公司今天不需要加班、记得通知我晚餐要不要等你才开饭……我偷偷瞄了一眼，幸好儿子没有像球员那样面无表情地冷对教练，他至少有回我几声“嗯”和“哦”。

待他离开我的视线后，我忍不住懊恼，自己也受不了自己——哎，我这是怎么了？儿子复工第一天，我比他第一天上幼儿园还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