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破椅子

有時我們懷疑父親有病，一種難以根治的，撿垃圾的病。那天他又帶回一張破椅子來。沒有腳，骯臟，扶手已壞至像要鬆脫出來的樣子。

我們姊弟群起反對這玩意兒進入家門來，雖然我們不一塊兒住，可我們希望父母住得舒服，因此我們決定“控制”父親撿破爛的“慾望”，我們得救他。

不過父親說這椅子挺好啊！只是沒有腿，還能坐，等我修一修，到時候你們來坐。

我們問怎麼坐啊？一雙腿擱地上啊？爸爸不說話，有點難過。可為了“拯救他”，我們開始“逼迫”他：把拔，椅子一定要扔掉啊！這椅子上有貓毛啊！我們有鼻炎，怕貓毛！他說好啦好啦！不過我們的把拔並不聽話。那天我們去看他，發現那張有貓毛的椅子竟然還在，且安裝了四條“義腿”，腿下有塊板子，板子下有四隻輪子，是張另類輪椅。另外，那本搖晃的扶手他暫用繩子固定，看來還牢靠。

一道暖流蔓延全身

爸爸說讓我坐，因為我腰背疼，坐在椅子上不必站起來就可以到處“滾”到我要去的地方；另外，板子上還可以置放書本或報紙。

爸爸真幽默。坐上這張椅子，雖然還挺舒服的，而且貓毛清理了，洗刷得很干淨；不過我的腿可忙了，前進后退，需要雙腿不停地滑動，轉左或轉右，也需要一點腰力。

爸爸說可以改良，我不知道他如何改良，也許他會找一輛破腳踏車，然后拆掉輪子安在左右兩側變輪椅。又或，他會弄兩個輕便的“船槳”讓我“划椅”。

但是，滾動了好一會兒，這看似粗糙的“新創”突然讓我悸動起來，好像有那麼一道暖流從上而下，蔓延全身。

爸爸不擅長于表達情感。他曾告訴我他的一些過去；小時候他想要玩具可沒人給他買。長大后他想要一個衣櫃或一張舒服椅子但為了省錢也沒買。但他知道很多東西都可以自己動手做，甚至可以為子女做，可是在他敲敲打打的過程中，他想的是什麼呢？期待的又是什麼呢？

是孩子看到這張椅子所表現的喜悅嗎？是孩子的驚嘆聲嗎？可他應該不曾想過可能會有這樣的“后果”，比如孩子會說：“這椅子怎麼坐啊？一雙腿擱地上啊？”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坐在這張他精心打造的，撿破爛撿回來的，曾經有貓毛又骯髒的椅子上，我的雙腳四處滑動，老爸坐在角落偷偷地瞄我，那一刻，我的情感豈還能麻木？不久，他問：可以嗎？可以用嗎？我臉轉向他：可以，當然可以，去撿撿看有沒有腳踏車的按鈴，或那個賣麵包的喇叭，巴布巴布！撿到后順便裝上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