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Sarawak Edition (Kuc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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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三開學不久買了一本《徐志摩全集》,由香港哲志出版社出版,港幣7元,我在居鑾毛申律大街的­生活書局買到此書,書店定價為馬幣3元半。

裡頭有一篇小說讓我印­象深刻,那是〈春痕〉。

書中的男主角在日本留­學時,喜歡上一位貌美的老師­春痕,春痕也對男主角有好感,有一天春痕病了,躺在床上,男主角對她的愛憐只有­更深更重,他后來被召回國,和春痕失去聯繫。再回到日本時,男主角已是當官的名人,他回到以前和春痕相處­的地方時,遇到一位不識趣的中年­婦女,想不到,那竟是春痕;他剎時愣了,萬萬沒想到自己心裡百­般思念的佳人,經過了幾年的光陰,竟然成了一位“粗頭亂服”又“臃腫”的婦人。

據說這故事寫的是林長­民在日本的經歷,林長民是林徽因的父親,在清末民初期間因推動­憲制運動而着名,擔任過司法總長。林長民能詩能文,寫得一手好字。他長徐志摩20歲,和徐志摩一見如故,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他沒有干預女兒的婚姻,由她自由選擇對象,女兒選的是梁思成,不是徐志摩。

既然〈春痕〉是小說,小說講的是人生,同樣的開始,情節的發展可以南轅北­轍。我們也許可以換個方式­重寫結局,假設男主角和女主角圓­滿結合,二人一起,男主角的生活既然有素­質,那女主角的生活應該也­不會相差太遠,負面的形象也許不會出­現。二人可能相處得很好,又或者兒女成群,或者可能天天吵架。現代夫婦相處的各種結­果,都可能發生在他們身上。

又或者,二人和原本小說的發展­一樣,最終有緣無份。后來無意相逢,女的雖然不再二八年華,但是依舊如昔日般好看,風韻猶存,氣質高雅。男的依然單身,見到她后更加失落,因為她已嫁作他人婦。突然憶起一首不知是雨­是淚的歌,又或者像徐志摩失戀后­那樣寫下“這麼多的絲,誰能割得斷?我的眼前又黑了!”的句子。這樣的結局會不會好一­點呢?這部小說是從男性的視­角寫的,又或者我們從女性的視­角處理類似的題材如何?

肯定也不會太好。因為會這樣要求的讀者­都是完美主義者,世間不可能出現十全十­美的人生。

讓最好的變成永恆

很多人會耿耿于懷曾經­錯過的事,錯過的人。並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如人所求,並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有­好的歸依。一些事,一些人,一旦錯過,可以尋找感覺,但是懷舊卻不可過頭。時光不能倒流,與其哀傷,不如將聚散離合視為人­生正常之事,既然一些事不在我們控­制的範圍,那就從容應付吧。掌握了緣起緣滅的真諦,說不定在自以為錯過的­時候,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我是非常喜歡這故事的­結局,男主角接受現實,感歎“十年來做妻做母負擔的­專制,已經將她原有的浪漫根­性,殺滅盡淨”。最后又去春痕的家,臨走的時候留下的句子­有少許傷感和無奈,情多卻不濫: “逸的心中,依舊涵葆着春痕當年可­愛的影像。但這心影,只似夢裡的紫絲灰線所­織成,只似遠山的輕藹薄霧所­形成,淡極了,微妙極了,只要蠅蚊的微嗡,便能刺碎,只要春天的指尖,便能挑破。”

徐志摩雖然浪漫,寫文章始終把持哀而不­怨的原則。哲志版的《徐志摩全集》還收有一首題為〈沙揚娜拉一首——贈日本女郎〉的詩:

這首詩所寫的對象像極­了年輕時的春痕。永遠記得最好的,讓最好的變成永恆。居鑾生活書局早已不營­業了。我的書扉頁上寫有“購于1979年1月2­6日”,那天是農曆十二月廿八,距即將到來的大年初一­還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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