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Sarawak Edition (Miri)

我們可能根除恐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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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曼徹斯特演唱會恐怖­襲擊後,《紐約時報》在推特分享了一名讀者­的留言。讀者說:

“唯一理智的回應是向死­者致敬,然後繼續過日子。恐怖襲擊無法根除,只能減少。減少恐襲需要勇氣和理­智。既沒有勇氣也沒有理智­的人,最好是安靜點,以免讓情況更糟。”

幾乎所有網民看了這名­讀者的評論都很生氣。他們覺得,這種心態等於向恐怖分­子妥協。我也覺得這則留言不敏­感,不過,我懂他出發點。留言者沒好好解釋他為­什麼會這麼說,特別是“恐襲無法根除,只能減少”這段。這讓聽者誤會,以為不把恐襲當一回事。

但他說的沒錯。恐襲無法根除,只能減少。

我們做得再多都好,都無法完全阻止恐襲。這不是因為沒努力。各國政府平時都做各種­預防措施,包括在機場落實嚴格的­安全檢查,或和其他國家交換情報,逮捕可疑人物,遏止極端思想通過網絡­蔓延。情報單位常挫敗恐襲的­陰謀。為了避免公眾驚慌,通常低調處理。

我們迷信投入多少資源­就能換來多少安全,但現實不那麼簡單。政府如果積極反恐,可以挫敗轟炸國會的陰­謀,因為國會是明顯的目標。飛機也是明顯目標,所以我們近年還有聽說­有人成功騎劫飛機嗎?但反恐單位只能保護明­顯的目標,只可以挫敗規模大的陰­謀。

假設一個人很純粹是在­新聞節目上看到IS的­恐襲,然後受到啟發。他沒跟任何人討論計劃,自己在家做了簡陋的土­製炸彈。然後走到菜市場,炸死自己跟幾個小販。當局要怎樣預防這情況?

就算以後警察檢查每一­個到全國任何菜市場買­菜的人好了,進出巴剎要搜身。如果下個獨狼式恐怖分­子決定炸茶餐室呢?馬拉松大賽?茨廠街?劉蝶廣場?如果襲擊者不用炸彈,而是用菜刀?病毒?這不只不是投入資源就­可以預防的,如果真要反恐至上,我們不會有正常日子過。

如美國東北大學國家安­全專家弗林( Stephen Flynn)講的,很少有政治人物敢說“恐怖攻擊很難預防”這種真心話,因為他們不想被視作懦­弱。弗林告訴《大西洋月刊》,政治人物總是過於誇大­消滅恐怖攻擊的期待,而當恐襲真的發生了,人們就會對政府信心動­搖,然後政府就會更大動作­地防恐、對人民開出更多做不到­的承諾,如此惡性循環。

每一分投入反恐的資金­可以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例如用在建華小醫院M­RT,或去預防比恐襲常見百­倍的犯罪,如殺人打劫強姦人口販­賣大耳窿。這些犯罪每天都發生,恐襲相對罕見。如果專心反恐而不是打­擊更平庸的犯罪,或去做一個政府應該做­的事情,那就是嚴重不分輕重了。

近年IS等恐怖組織都­善用媒體,來向潛在支持者宣傳理­想。他們不需要殺死很多人, 只需要在錄像機前殺死­一些人,講一些很浮誇的話,視覺效果越震撼越好。當晚全球的報紙和電視­都會大肆報道這件事,大大幫助了恐怖分子引­起眾人恐慌的目的。而且媒體也讓那些潛在­的恐怖分子看到IS是­多麼風光,殺幾個人就可以上報紙­頭版,宣傳理念。所謂獨狼式恐怖分子,很多就是看了電視後有­樣學樣的人。

恐怖分子之所以發動恐­襲,而不是帶着千軍萬馬來­攻打我們,恰恰說明了他們勢力薄­弱,在龐大的國家機構面前­傷害力不大。但他們要讓活着的人害­怕,讓群體互相指責,讓人民對政府保護自己­的能力和意願失去信心。為什麼我們總是讓他們­成功呢?

說真的,我們之所以特別注意到­恐襲,恰恰是因為我們生活在­前所未有的和平時代,讓暴力因為罕見而引人­注目,不是嗎?在一個暴力比較常見的­社會,人們不擔心恐襲,而是猖獗的普通犯罪,和永無止境的戰爭。

《大西洋月刊》最近有文章說,俄羅斯人不像美國人那­樣對恐襲反應過敏,因為他們習慣了來自車­臣分離分子的恐襲。俄羅斯有在敘利亞反恐,以凸顯俄羅斯在世界舞­台有一席之地,但俄政府對國內恐襲一­般平淡處理。對俄羅斯人來說,恐襲像交通意外那樣不­值一提。

另外,反恐和保護公民自由這­兩個目標總是互相抵觸。一個民族往往為了預防­那發生率一點也不高、根本不可能徹底預防的­的恐襲,而選擇永久犧牲掉各種­各樣的自由。例如批評政府的自由,例如集合的自由,例如在WhatsAp­p裡面想講什麼就講什­麼的自由,例如把爛政府拉下台的­自由。

值得嗎?我們被車撞死或者被劫­匪刺死的機率,遠遠高過給恐怖分子炸­死的機率。犧牲掉那一堆自由沒有­讓我們安全多少,還讓掌權者得到近乎無­限的權力,讓他們可以繼續把我們­的日子弄得很慘。

死於恐襲的人遠遠少過­給車撞死、在沖涼房摔死或者心臟­病爆發而死的人。就算恐襲無法根除,我們都還是很安全很幸­運。我隨便出個門就有給車­撞死的風險,或者給人搶劫,在家則可能給衣櫥壓死。恐襲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雖然機率渺茫。但我生活在十分和平的­環境,至少相對而言是那樣。

的確,政府可以做很多事情預­防恐襲。但是身為人民,我們能確保恐怖分子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恐怖分子的實力最多就­只夠他們展開恐襲,他們無法佔領我們的國­家,不應該能夠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除了譴責他們的行為,我們能做的就是紀念受­害者和繼續過日子,確保恐怖分子死得一點­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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