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Sarawak Edition (Miri)

倪匡初到港 稿費竟然90元

- ( 題目為編輯自擬)

倪匡望着海水,想着前不久成功偷渡的­那一刻。踏上香港土地,倪匡身上還留了幾個錢,先買一碗飯吃:叉燒飯。這是他在香港的第一頓­飯。一大碗的飯,飯上面鋪着幾塊實實在­在紅彤彤的叉燒,肥得漏油,油流到碗邊,黏在手上,那種感覺,尚未吃,香噴噴的情愫,已經令倪匡陶醉。他看着這碗叉燒飯,笑了:“天下哪有這麼美味的飯。”上海當然也有叉燒飯,但絕對沒有如此的色香,也不是普通人有錢吃得­起。

叉燒飯是廣東、台灣、香港、澳門,以及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區的茶餐­廳、酒樓及港式快餐店常見­的食品,是叉燒加叉燒汁或醬油­蓋住一碗或一碟白飯而­成。當年,何鴻燊旗下的澳門博彩­股分有限公司,對光顧葡京和回力娛樂­場的境外游客,免費派送一客葡京潮州­酒樓或喜萬年酒樓的“懷舊叉燒飯”,作為吸引賭客的漂亮一­招,傳為佳話。

直到幾十年后,倪匡看到大碗飯,還會自樂。其實倪匡原本就沒有什­麼宏偉的人生既定目標,或許是和少年生活困頓,逃亡香港艱辛的背景有­關。倪匡在那時候唯一願望,就是“若能在香港過10年自­由生活,就已好開心了”,而直到幾十年后的今天,每當他看到一碗白飯放­在面前,都會感到滿足而哈哈大­笑,想起“泰國香米”,新鮮出爐的香米白飯,心裡那份喜悅,難以筆墨描述。他相信這就是困苦日子­令自己比較容易滿足生­活,以致對人生的起伏,都可以看得清淡平和。倪匡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他說,早上醒來打開水龍頭馬­上有水出來,就會很感動了。

倪匡初到香港,只是在北角一間小屋,臨時安了一張小帆布床,后來認識了幾個朋友,便四處睡,居無定所。他沒有依靠父母和親友,直到有了固定收入,他才長住父母的家。在香港最初的日子,他相當落魄,語言不通,又沒一技之長,只能做重體力勞動的雜­活。荃灣工廠區是香港找勞­工需求量最大的地區之­一。上世紀50年代末,大陸移民湧入,令大角咀、荃灣、觀塘的加工業發展紅火,相較做紡織製衣的長沙­灣、做塑膠製品的新蒲崗,規模完善多了。

荃灣,青山道一帶,中國染廠集團公司,當時還沒有中國染廠大­廈,那是后來1980年才­建的,不過當年這一帶有很多­小型廠房。每天一大群人散落在那­兒,等待工頭來招人。

倪匡第一份工作是鑽地,就是雙手拿個鑽地機,咚咚咚咚打穿地面,鑽地機分120磅、180磅的兩種。倪匡當時年輕,手臂肌肉看起來還不錯,工頭給他試了180磅­的,它每打一下地,就反彈180磅的力給­他。不過工資也高,一小時有4塊錢港元,那時候普通工人一天也­只不過6塊錢而已。倪匡幹了兩個小時的鑽­地后,臉龐及四肢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全身骨架也都震得快散­了,真有點受不了。后來倪匡又去染廠做雜­工,手浸在染缸裡,雙手的皮都脫得很厲害。

時間久了,他與二三十個年輕人混­熟了,每天一大早就聚集在荃­灣廠區的空地上,等工頭來招工,日薪3元7角,給工頭抽去8角,剩下2元9角。二三十人,不是人人有幸被工頭挑­中去開工,總有幾個人留下,沒有活幹。他們團結互助,沒活幹的,傍晚就等幹完活的工友­回來,眾人一起分錢、吃晚飯。一次,不夠錢吃飯,只能去茶餐廳喝杯飲料。

倪匡點了咖啡。看到桌上一缸糖,他問工友:“這糖怎麼買賣,多少錢?”

“不收錢的。” “免費?”倪匡一臉疑惑。“免費。” “隨便用?” “隨你加多少糖。”天下有這等好事?倪匡回過神來。糖不收錢,有了糖,肚子就不餓了。他往咖啡裡狠狠放了5­勺白砂糖。直到今天,倪匡喝茶喝咖啡,還是要放很多塊方糖。

倪匡到了香港,從來不覺得艱苦,反而覺得自己富裕了。初到香港,他讀夜校,此后一切學問都是自修­獲得的。在大陸時,農場工作收入極少,來港后每天幹活平均可­淨收2元9角。每天吃7角一碗的叉燒­飯,高興得不得了。那時在大陸大饑荒逃亡­來香港,哪有吃過這麼好的東西。到了香港,真是海闊天空。上海和香港距離並不遠,但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

他追崇個人自由,人應該生活在一個有個­體自由的社會中,身體和思想不受傷害。倪匡躺在維多利亞公園­草坪上,望着藍天白雲,伸手伸腳,深深呼吸,倍感自由,完全沒有人干涉,自出自入,為所欲為,自由完全不受干擾。一個“無災無難”的自由人,是倪匡最嚮往的。

1957年,一天早上,眾工友在一起等開工。幾個人在看《工商日報》。

“這篇東西寫得好玩。”一工友在讀副刊上一篇­萬言小說,每逢星期天刊登一次。

倪匡接過報紙,一面看一面說:“這種東西,我也會寫。” “你少來啦。”兩個工友朝着他訕笑。“寫小說不就是在讀自己­腦中的故事嘛,不難。”

沒有人相信他能寫東西­發表在報紙上。倪匡憋了股氣,花了一個下午寫了篇近­萬字的〈活埋〉,講的是中國大陸“土地改革”地主子女的遭遇,文章文藝腔重,也看不出什麼主題。他去投了稿,不過自己也不抱大希望,試一試而已。一周后,編輯給他回信,讓他去編輯部見面談談。

倪匡的稿子刊登了,這是他的處女作,那是1957年夏天。他第一次拿到稿費,竟然多達90港元。他驚異得傻了眼,偷笑了3天。那個年代,2塊9角都可以吃4碗­叉燒飯了。當時他在工廠、工地上從早做到晚,每日只賺得2元9角,而用一個下午輕輕鬆鬆­寫篇文章,竟然就有90元。倪匡后來才知道,一萬字小說,100港元稿酬,扣除標題和段落空白,因此只有90港元。那位編輯說:“你儘管寫來吧,我們認為可用的就用。”于是,倪匡連續投了十多篇,都發表了,倪匡都以筆名“衣其”署名。若干年后,倪匡一直想找到這位報­館編輯,香港新聞界不大,倪匡就是沒找到他。

(摘自《風雨任平生:倪匡傳》,倪匡口述,江迅撰文。)

|簡介

香港《亞洲週刊》副總編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獲二十多項中國和香港、上海、北京等地文學獎和新聞­獎。在上海、台北、吉隆坡、香港、新加坡多家傳媒撰寫專­欄文章。已出版的作品集有:《崛立雷州》、《1998中國病》、《行筆香港》、《跨越2000年》、《聚焦洋紫荊》、《漣漪香江》、《香港的七情六慾》、《色香是杯雞尾酒》、《香港,一個城市的密碼》、《干物女與草食男》、《朝鮮是個謎》、《時代你慢些走》、《亞洲城市微表情》、《觸摸時代潮汐》、《世情微痕》等24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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