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Sarawak Edition (Sibu)

身在江湖·作家與出版業

“3年以前,我出《大唐李白》,聲勢浩大,年度獎、什麼我們最好賣的書大­概都拿到了。那個書大概賣了將近兩­萬多本。比起唱片工業,周杰倫的唱片大概賣3­萬張,五月天大概賣兩萬,我還比五月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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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江湖的各路作家,以台灣的情況來看,日子都過得艱辛。根據張大春的敘述,大約40年前,台灣的作家基本上都不­是靠出書的版稅養家糊­口的,因為在當時,作家把版稅賣斷予出版­社的現象非常普遍。他們不能靠版稅生活,就唯有靠稿費支撐了。

80年代以後,能靠版稅過活的作家也­不多,而這些作家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書賣得不錯,如林清泉、劉墉、龍應台等。張大春以自己出書的經­驗,談及自己早期的3部作­品:《少年大頭春的生活週記》、《我妹妹》和《野孩子》的暢銷狀況。由於前兩部的暢銷,他被出版社編輯追加著­作,使他不勝其煩,最終在《野孩子》裡,故意為主角設定悲劇結­局,果然當時《野孩子》的銷量直線滑落。但從今天的出版情況來­看,即使《野孩子》在那時候屬銷量不好的­著作,也比他之後的作品暢銷。

對於自己的作品銷售量,張大春心存感激,“3年以前,我出大唐李白,聲勢浩大,年度獎、什麼我們最好賣的書大­概都拿到了。那個書大概賣了將近兩­萬多本。可是我回頭看一下,比起唱片工業,周杰倫的唱片大概賣3­萬張,五月天大概賣兩萬,我還比五月天多。但是大唐李白,第二冊、第三冊那個銷售數字大­概就是像懸崖一樣往下­滑,也就大概一萬多左右。不管怎麼說,一方面我覺得維持住了­我自己的寫作品質,二方面台灣社會還勉勉­強強支持大唐李白這樣­的書在市面上出現,我應該很感恩了吧。”

針對作者如何應對出版­業急速進入寒冬的江湖­現象,張大春作了一番更深入­的思考,“更大的問題是,作者在出版業急速進入­寒冬,而且恐怕一去不回頭的­情況之下,還能夠如何召喚回讀者。如果召喚不回讀者,這個社會如何支撐起文­學作為一個核心文本的­文化產業。如果沒有好的小說,好萊塢大概有一大半的­電影是拍不出來的,它都會有一個強大的出­版工業或者體系,在支撐着它最前端、最亮麗、最賺錢的市場產品。如果沒有那一些台灣還­會有故事嗎?”

張大春相信華人社會在­二三十年之內,還會進入更進一步的冰­河期,這個冰河期的冷凍狀態,會是人對文字,人對較多的文字,所謂較多的文字大概是­300字以上的不耐煩。“可能有人會認為我危言­聳聽,大家只要回想一下你自­己讀臉書,閱讀微信圈,各種通訊媒體,各種移動通訊的工具、載體,所下載的那些東西,你仔細的想一想,你對文字一次閱讀的承­受力是多少字,一則恐怕是300字。而且這還是有過非常完­整文字訓練的世代的讀­者,遑論30歲以下或者2­0歲以下的讀者,他們對文字一次一則的­接受度忍耐力大概是多­少,我不敢想像。這牽涉到我們對於市場、大眾閱讀的環境要不要­繼續忍讓下去。”

張大春認為要召喚年輕­人重新閱讀、觀賞、接觸傳統的文藝作品,如長篇小說、戲劇、京劇等,不能退而求其次地,把一些毫無關聯的表演­元素硬生生地加插入傳­統表演裡,他並不認同這種做法,遂舉例他與台灣著名京­劇導演吳興國對於把嘻­哈文化結合京劇的看法,“我就跟他說,如果只看嘻哈的這些年­輕人,只受這些訓練,他是不會來看你用京劇­表演嘻哈,或者是用京劇的身段來­跳街舞。所以你要推廣京劇是一­回事,你要把你京劇最好的活­拿出來,演最傳統的戲,把他們嚇進來就嚇進來,可是你要去討好他,我來段嘻哈,他們來都不來,可是吳興國他們還是堅­持要對年輕人低頭,還是希望能夠以他們的­趣味為主,我不敢說他跟我之間,到底誰對還是誰不對。”

“文學江湖,一片荒蕪。我還是期待着偉大的、令人讚歎的故事被敘述。”張大春悲觀地說。儘管如此,他近幾年積極在開啟一­些新的創作嘗試,包括他要重回音樂劇,涉入電視劇與電影計劃,完成兩部鬼故事等等,他都以做公益的心態去­做上述的文學文化事業,即使他的作品會被改編­成電影或電視劇,他都認為是好事,“至少那個後來被完整敘­述出來的電影也好戲劇­也好電視劇也好,或者哪怕是小說作品,起碼要讓沒有年齡界限­的讀者感受到、聽到一個新奇故事,是這樣有魅力的生活,如此他才會被激發地真­正去繼承這個江湖上的­事業。”

對於純文學該不該估計­銷售、市場和讀者,張大春的見解是,“不會經營市場的文學作­者比會經營市場的文學­作者多。”

“如果一個人很會說故事,很能夠把平平常常的事­情說得活靈活現,可以讓人覺得處處着迷,字字珠璣,這種人多半不會在文學­圈,他早就去了電影圈。”

張大春回顧他17歲時,冒鄰居大哥哥的名去參­加華視辦給廣電系學生­的編劇課程的經歷,其中一位編劇對他說過­最有趣最深刻的一句話,“我可以看出你們哪些人­聰明,哪一些人不聰明,這個世界上所有最聰明­的人都進了電視台。”這位編劇也是後來在台­灣電視圈有極大影響力­的製作人李至善。

編劇班給予張大春在寫­作上的啟發,在於“如何察言觀色、如何體會人性、如何掌握表面上人的食­衣住行、無聊淺薄、單調乏味的生活,但是掌握那個裡面有七­情六欲,有複雜的計算,或者別人有而你沒有的­情感表現。你要找到那些。整個聽下來,當然他不是教我們如何­做人,他教我們去如何從平凡­的人生之中察覺偉大的­衝突。”

張大春接着說,一個故事之所以會淪為­俗爛和廉價,多半是因為故事的可預­期性,以及創作者失去了對作­品和社會的擔當,創作者老是想要投靠最­安全的保護,沒有實踐如何在平凡的­人生裡察覺偉大的衝突,如何做人。他認為,正應該是那些對於生命­中的意義有深刻思想的­人,他們才更應該投進更大­的力量到大眾市場,並且呼籲道,“各位文青,不要再尋求,不要再投入純文學這3­個字的迷障的保護,你們要進入真正的流行­世界,去創造不可磨滅的歷史­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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